第 29 章
另一種幸福

  皇宮後院有一處少有人前往的小院,裡面沒有太多花草,卻遍植了灌木,深秋了,入目之處,儘是焦黃,安沁宣就喜歡這樣景緻,好酒陪好酒,相得益彰。

  安沁宣剛把酒溫好,就看到西烈月臉上掛著寒霜,朝他大步來。斐家已除,能把她氣成這樣的,八成是舒清。幫她也斟了一杯無味,安沁宣笑道:「這麼快就商議完國家大事了?」

  西烈月沒有理他,喝下一杯無味後,忽然說道:「還記得你和舒清的賭局麼?」

  安沁宣倒酒地手一頓,隨即笑道:「還在記仇?」

  西烈月不回他,只冷眼看他。安沁宣以為她還在生氣,正打算告訴她,這個賭局早已沒有意義的時候,西烈月卻盯著他的眼睛,平靜地說道:「你贏了。」

  什麼?安沁宣一時沒明白她的意思,愣了一下,她的意思是……承認愛上他了?她不是對這個字避之唯恐不及麼?安沁宣沒想過,自己會因為一句算不上示愛的話語而心潮澎湃。不過這一切很快在西烈月幽深的黑眸注視下回歸平靜。安沁宣敏鋭的感覺到,西烈月忽然和他說這些,不是單純地向他表白這麼簡單。「然後呢?」

  「你,會不會留下?」

  「如果我和江山,你只能選一樣。你會……」

  「我選江山。」

  安沁宣瞪著西烈月,恨不得把她瞪出一個窟窿來,她居然連想都不用想,她若是表現出一點點煎熬一點點左右為難,他的心不至於像現在這樣從天空落入深淵。

  安沁宣咬牙切齒,「你來就是為了告訴我這個?」

  「是。」

  「好,很好!我明白了,女王陛下。」安沁宣的驕傲不允許他在愛的面前卑微,她既已做出了選擇,那便就這樣吧。這一次,是他輸了而已。

  西烈月固執地問道:「你會不會留下?」

  安沁宣用行動回答了她,頭也不回地走了。

  她知道,安沁宣一定氣瘋了。原來承認愛一個人,也沒有這麼難,只是承認之後,該如何自處,才是最難的。其實那一夜夢到他滿身是血手捧玉璽的樣子,醒來後她就問自己,她是要安沁宣還是玉璽,那時她的心只叫囂著安沁宣的名字。而現在,她卻只能選江山。安沁宣安然無恙,沒有她,大可以縱情於世,海域卻不能沒有她。

  其實,她根本沒得選。是命運選擇了她。

  斐氏興榮百年就此沒落,不管你曾經是何等的風光,何等的榮耀,當一切成為過往雲煙之後,留下來的也不過是悽楚和供人茶餘飯後唏噓的聊資罷了。斐家落末,朝中世家各個自危,科舉中提拔的平民官員和世家中的年輕小輩得到西烈月的重用,朝堂上下,一片生機勃勃。

  西烈傾華也搬到京郊的山莊居住,真正意義上的退出了海域的歷史舞台,因為不管是她還是百官,都心知肚明,海域走進了西烈月時代。

  日子就在這樣既惶恐又平靜的氣氛中,一天天過去。自從上次與西烈月對峙之後,舒清按時早朝,但是基本無本可奏,也不在主動找她。西烈月也沒有再宣舒清進宮,大家這樣相安無事,日子也過的很快,又到了商船出海的日子。

  舒清緩緩走在碼頭的石板上,自從將海上生意交給軒轅逸之後,她就很少來碼頭了。看著眼前一望無垠的湛藍天際,舒清暗暗感嘆,風平浪靜的日子,大海看起來就像一個婉約的淑女,嫻靜而優雅,足以讓任何人迷醉,只有經常在那浪花中穿梭的人才最明白,它狂暴時的面目,那是吞沒一切生靈的猙獰。

  被溫暖的雙手護在懷裡,耳邊傳來讓她心安地低喃:「你怎麼來了?」

  軒轅逸盯著舒清已經明顯隆起的腹部,心裡又是開心,又是擔憂,總怕她一不小心就會出事,可是她就是不能安分的在家待著,讓他的心安定些。

  舒清微笑了撫平軒轅逸緊皺的眉心,笑道:「我沒事。」不過說也奇怪,她的肚子好像比其他女子的大很多。

  舒清靠著碼頭旁的圍欄,剛想到那個肆意的人,那道刺目的絢白身影便出現沙灘上,舒清有片刻恍惚,嘆道:「他還是要走……」

  安沁宣在舒清面前站定,他招牌的邪魅笑容,看起來也有些寂寥,「你這船,我可坐得?」

  他,果然還是要走。這三個月來,她一直知道,安沁宣都在西烈月身邊,原來不過是臨行前的放縱嗎?「她知道嗎?」

  安沁宣不說話,只是盯著海灘上的一點。舒清轉過身,只見西烈月站在不遠處看著他們,蔚藍的裙襬幾乎與身後的藍天融為一體,臉上的表情平靜而木然。

  舒清輕嘆一聲,說道:「好吧,你一路小心。」

  說完舒清轉身走下碼頭,身後,安沁宣冷淡的聲音傳來:「慕容舒清,我欠你一個人情。」

  他欠她嗎?舒清茫然,她不知道將安沁宣帶到西烈月身邊,是他們欠她,還是她害了他們。沒有回頭,舒清輕輕回道:「你,沒有欠我的。」

  忽然覺得腳下越發沉重,她不想看著船慢慢離港,舒清向沙灘走去,走過西烈月身旁,舒清遲疑了一會,最終還是沒有說一句話,就在兩人即將擦身而過的時候,西烈月忽然開口了:「舒清,我,有話和你說。」

  三個月了,這是她們第一次說話吧,舒清緩緩向前走了,淡淡地回道:「今天天氣挺好的,走走吧。」

  她不說,舒清也不問,她們就這樣一前一後的走著,秋日的海面,別有一番風情。久久,身後傳來西烈月顯得艱澀的聲音:「你是不是覺得,我變了。」

  舒清停下腳步,回頭看著西烈月,一會才笑道:「所在的位置不同,看事情的角度就會不同。你是一個君主。」西烈月確實變了,越來越像一個帝王了,即使已經收斂的氣勢,只是這樣站在她面前,她也不能忽視她日漸明晰的帝王之氣。這樣的變化,或許作為一個王者來說,是好事吧。

  西烈月對這個誇獎似乎並不受用,反而苦笑道:「我快要失去你了,是嗎?」

  這樣落寞的表情,舒清從沒有在西烈月臉上看見過,拉著她的手,兩人隨性的在海灘上坐下,舒清說道:「你還記得當年,在那小船之上,我給你說過一個故事嗎?」

  西烈月點頭,笑道:「高山流水。」一個感人的故事。

  面前的海面寬闊而美麗,舒清拍拍西烈月的肩膀,說道:「子期最後也離開了伯牙,卻不妨礙他們相互欣賞的情誼。你是君,我是臣,將來我們會為了很多事情起爭執,分歧,我們誰也不能說服誰,這又何必?倒不如,你有空的時候,來竹林坐坐,陪我說說話,我們還可以一起品茶賦詩,徹夜暢聊,豈不美哉?」

  她說了這麼多,就只為告訴她一個事實是嗎?西烈月緩緩低下頭,盯著地上瑩白的細沙,幾不可聞地說道:「你也要離開我。」律離開她,母皇父君搬離她,安沁宣也回到了他的地方,舒清,也拋棄她。

  低著的臉龐,看不見表情,只是瑩白的細沙之上,落下了一滴清淚,只是很快,被沙土掩埋,彷彿沒有存在過。

  「如果……」西烈月的聲音很低,舒清不仔細聽,幾乎聽不見。舒清等了很久,西烈月才說道:「我,不同意呢?」

  舒清輕撫著肚子,再看一眼低垂著頭的西烈月,狀似無奈一般笑道:「那我就只有繼續和你吵架了,直到你讓我腦袋搬家為止。」她,還是心太軟啊!她被一滴淚和一顆滿是傷痕的心打敗了。

  「你?」西烈月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立刻抬起頭,盯著舒清看,除了暖人的笑,什麼也沒有。

  這是什麼表情?舒清哭笑不得:「怎麼了?你以為我要抵死不從,或者和你鬥智鬥勇一番?然後再來一場亡命天涯?」

  握著這雙不大,卻需要抬起海域整個天下的手,舒清說道:「月,我們從來就不是敵人,我只是覺得,我的想法,有時候並不適合你的朝廷,離開,對你對我都好。但是如果你需要我,我永不會棄你於不顧的。」

  西烈月有片刻的失神,接著低低地笑了起來,接下來,既沒有因為舒清的話痛哭流涕,也沒有抱著舒清彼此承諾什麼。

  碧海藍天下,兩個女子背靠著,沒有交談,唇角飛揚,各有青天,卻又彼此依靠著。

  兩人或許坐了很久,一聲聲整齊的吆喝傳來,是船裝好了貨物,要出港了。明顯感覺到西烈月的背一僵。舒清輕聲問道:「你真的就這樣放他走了?不後悔?」

  不放又怎麼樣了?看著漸行漸遠的船隊,西烈月搖頭嘆道:「兩個強勢的人,要在一起,只有愛,遠遠不夠。你能想像他成為我側君的樣子嗎?即使我讓他做後主,他也是不屑的吧。我身上捆綁著西烈皇室的榮辱,海域的興衰,即使有心,我也一步都不能踏出這片土地。」

  直到船隊消失在海平面上,西烈月才彷彿在笑,又彷彿實在自嘲一般問道:「你說,我和他的結局,應該是怎樣?」

  舒清語塞,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只覺得背後輕顫的身體,將心痛一波波的傳來。

  亥時已過,宮門早已關閉,各宮各院也都掩上的殿門。宮道上除了近衛軍,已不許人擅自行走。這時一道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入夜後還在宮道上疾行,罪上加罪,近衛軍正要喝止,看清來人,卻沒有人趕上前,因為那人正是後主許熾擎。

  許熾擎跑到一座宮殿前,一把推開虛掩的殿門,裡面空空蕩蕩的,既沒有人值夜,也沒有人點宮燈。季惜抒喜靜,平日裡伺候的人雖不多,可是也不至於殿前殿後一個人都沒。若不是裏屋還有亮光透出來,許熾擎都要以為這裡早已人去樓空。

  推開裏屋的門,許熾擎看到了獨自在屋內收拾的季惜抒。桌上已經擺放著一個收拾好的褐色小包袱,看那樣子裡面也就能裝下兩件換洗的衣服,包袱旁邊,是他終日不離身的長蕭。

  而此刻他收拾的,都是平日裡喜歡把玩的物件,只見他坐在桌前,一樣一樣細心地擦拭乾淨。

  許熾擎站在季悠苒身後,低聲問道:「你為什麼要去祭安寺?」

  季惜抒猜到他會來,並未抬頭看他,繼續擦拭著手中的物件,淡淡地回道:「因為那裡才是最適合我的地方。」

  「你不必這樣,姓安的已經走了。」許熾擎是真的不明白,姓安的沒走之前,季惜抒都沒有要離開,為何在他走之後,卻執意要出家?

  「走了……」季惜抒擦拭著軟玉的手一頓,搖搖頭,苦笑道,「當你發現,她還是會愛人的,但是卻永遠也不會愛你的時候,留在她身邊,就是一種折磨。和他走不走根本沒有關係。」

  「那……季家呢?你不在乎自己,也不在乎季家了麼?」

  「姑姑說,人總要在自己還能選擇時候,自私一回。」就讓他自私一回吧,離開這裡,找一處能讓他的心不再受煎熬的地方。

  「好,既然季相也支持你,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但你為什麼一定要去祭安寺啊,她都答應放你走了,你何必這樣?」許熾擎有些氣急敗壞,那個地方,進去了,便沒這麼容易離開,既已可以得到自由,何苦要去過那樣清心寡慾的日子?!

  「走去哪?愛過她之後,還能愛上別人麼?」,既然不會愛上別人,長伴孤燈或許能讓他這顆被自己折磨了多年的心得到平靜。

  看著季惜抒將擦拭好的玉器古玩輕輕的放進箱子裡,箱子的鑰匙,就那樣隨意的放在桌子上,或許他真的已經放下了吧。許熾擎不再說什麼,只問道:「什麼時候走?」

  「明日一早。不用來送我,自己保重。」一個簡單的布包,是他全部的行李,他也不想帶走太多別的東西。

  許熾擎默然地走出那個清冷的屋子,他知道,無論自己說什麼做什麼,季惜抒出家的事情都已經成為定局,季惜抒去了祭安寺,無論以後的日子是悠然自得還是悔不當初,那都是他的選擇。季惜抒算是解脫了,那他呢?是否永遠困在這個宮裡?

  許熾擎第一次感覺到皇宮的夜晚,是這麼的冷。

  深夜的竹林裡異常熱鬧,燈火通明。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是既焦急又期待的,這中間有一個人更是手足無措的來回走著,嘴裡喃喃自語道:「怎麼這麼久啊?」不斷傳來的呻吟聲更是讓他急出了一頭汗,卻又無計可施。

  西烈月撐著腦袋,被眼前走來走去的男人晃得眼都暈了,受不了地閉上眼睛,說道:「軒轅逸,你別這樣晃來晃去,就不能好好地坐下來麼?」他都這樣走了一天了,不累?

  軒轅逸就像沒有聽見一樣,繼續像只沒頭蒼蠅一樣走來走去,炎雨、蒼素也面色凝重的在竹門前站了一天一夜。原來生孩子是這麼痛苦的事情,主子已經這樣叫了一整天了,不會有什麼事吧。

  季悠苒也頗為擔心,都說女子產子,極其危險,所以海域的女子很少受孕。御醫從下午的時候就進去了,現在都快破曉了,還是毫無動靜,也難怪軒轅逸六神無主,他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若不是舒清,他還要夜夜受那錐心之苦,她這樣的人,不該受這樣的苦。

  「她已經疼了一天一夜了,怎麼還沒有生?」軒轅逸眼睛都熬出了紅血絲,這時舒清忽然大叫的聲音,讓他本來就綳得很緊的神經徹底斷裂,軒轅逸低吼一聲就往竹屋裡闖進去:「不行,我要進去。」他要進去陪在她身邊。

  西烈月立刻站了起來,叫道:「炎雨蒼素,還不快攔著他!」

  炎雨蒼素眼明手快的攔著要衝進去的軒轅逸,西烈月走過去,忍不住數落道:「你進去又幫不上忙,還害的御醫手忙腳亂。」她知道他現在的心情,這裡的每一個人都很著急,但是他上次進去對著御醫又吼又叫的,簡直就是添亂。

  軒轅逸挫敗地掙脫炎雨蒼素,坐在門檻上,狠狠地錘著地面,他痛恨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舒清一次高過一次的呼痛,每一聲都讓外面的人膽顫心驚。

  迎著破曉的第一縷陽光,一聲響亮的哭聲劃破天際。

  嬰兒的啼哭聲,讓外面每一個人精神都是一震,軒轅逸有些茫然地問道:「生了?生了!」這漫長的煎熬總算過去了麼?

  御醫抱著還在走了出來,連聲說道:「恭喜,是位小公子。」大家趕快迎了上去,小傢伙還中氣十足的哭著。

  軒轅逸盯著眼前粉嫩的小生命,都不敢上前接,他好小,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把他弄疼了,西烈月不客氣的將小傢伙抱在懷裡,笑道:「好俊的相貌。」看來是隨了他俊俏的爹爹了。

  軒轅逸現在只想快點見到舒清,才跨進竹門,卻忽然聽見舒清又開始叫了起來,一個女僕慌慌張張地跑了出了,差點和軒轅逸撞上,嘴上急急的叫道:「李御醫,李御醫快來!好像還有一個!」

  「啊?」所有人都傻了眼。

  御醫趕緊跑了進去,竹門再一起關上,軒轅逸既喜又憂的站在門邊,失神地低喃道:「還有一個?」

  西烈月盯著手裡早已經不哭,睡得香甜的小傢伙,忍不住呻吟道:「天……」

  好在這次沒有折磨大家多久,一炷香的時間之後,御醫再一次抱出了一個小傢伙,這一次御醫臉上更是喜色連連,趕緊道賀道:「恭喜恭喜,是位小姐。」

  這女娃可沒有大哭大鬧的,才出生,眼睛就已經爭得大大的,看著圍著她的人們,商君一看這孩子就喜歡,連忙抱過來。軒轅逸可不管這麼多,立刻衝進了屋內,他要馬上看見清兒,他的心才得以安定。

  穿過紗帳,軒轅逸緊緊握著舒清的手,輕聲說道:「清兒,辛苦你了。」舒清緩緩睜開眼睛,回以他一個淺淺的笑容,她現在真的累得再也說不出話來。舒清蒼白的臉色和憔悴的面容讓軒轅逸心疼不已,緊緊握著舒清的手,軒轅逸後怕地說道:「以後再也不要生了,我禁不起這個驚嚇。」

  看他比自己好不到哪裡去的臉色,就知道這兩天,他不比她輕鬆,舒清輕輕點頭,不生就不生吧,反正也有兩個了。

  晨光暖暖的灑向人間,為萬物帶來生機與希望,也照耀著緊緊交握著的雙手和這片滿是幸福的竹林。

  一年後

  夜,月色不明,一道黑影悄悄的摸進內室,在一張寬大的床前停住,床上側臥著一名女子,黑影站在床前,凝視著她,許久之後,終於伸出手向女子的臉拂去。

  本應熟睡的女子忽然從枕下抽出短刀,朝著那人脖子的位置劈了下去,只見那黑影側身閃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整個人跳上床榻,重重地壓在女子身上。「我的女王陛下,一年不見,你越發凶悍了。」

  低沉的魅惑嗓音是那麼的熟悉,西烈月原本要反擊的身體像被人點了穴道一般,僵在那裡,久久,才聽得她低低冷冷地聲音從身下穿來。「你又回來做什麼。」

  安沁宣鬆開抓住她手腕的手,將她深深擁人懷裡。「我,很想你。」一句話已經足夠解釋,就算西烈月心中因他的離去衍生出再過的怨惱,在這一刻,都只化作一聲嘆息。兩人緊緊地抱著彼此,只為了貼得更近些。

  兩人擁抱著,似乎連心跳都同步,這種奇妙而安心的感覺,兩人似乎都覺得陌生,同時又很迷戀,將懷裡的人擁得更緊些。

  「那日,你選了江山。我很生氣,因為在愛和責任之間,你選擇了責任。我那天沒有回答你,是因為我還沒想好。」低低的聲音和著溫熱的呼吸噴灑的西烈月的耳廓上,好不容易放鬆的身體,再次僵硬了起來,「那你現在想好了?」

  「嗯。」

  「答案?」安沁宣久久不說,西烈月討厭那種一個心懸在半空的等待。

  西烈月的急切取悅了安沁宣,抱著美人腰側,不知道死活,「要看你伺候得好不好。」

  西烈月微微挑眉,「這有何難?大刑伺候可好?」

  內室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紫竹站在屏風外微微一笑,撤了殿內所有守夜的宮侍,輕輕合上大殿的門。

  這些日子以來陛下從不提起安沁宣,一切也似乎回到了他沒出現前的樣子。但假裝總是假裝,別人看不出來,她這個最貼身照顧的人,點點滴滴都看在眼裡。

  陛下一直在等,好在,她還是等到了。

  陽光下,細細的沙灘上,兩個步履蹣跚的小傢伙開心的玩耍著,不時的還跌倒在地,看得旁邊的三個男人心焦不已。

  竹林裡,倒是有兩個人品茗閒聊,愜意得很。一身白衫的男子盯著沙灘上兩個肉肉的小肉球,笑道:「我很好奇,你打算怎麼教你的兒子和女兒?」這裡是海域,是入鄉隨俗,還是獨樹一幟,還真是讓人期待呢!

  舒清唇角輕揚,笑道:「這個就不勞你費心了,我只想知道我的貨船什麼時候成了你的免費遊船了?」

  男子輕搖手指,一臉地不贊同,「我可不是白坐你的船,你的寶貝弟弟能好好的掌管慕容家,應該多謝我,坐你的船,只不過是利息而已。」

  舒清苦笑,看著眼前這張絶美的臉,舒清問道:「你是打算經常這樣往來於海域、東隅之間?」

  兩年前,這個男人走得決絶,她還以為,他和月注定是有緣無分,誰曾想,她是小看了他。一年前,他又悄然無聲的回來了,在她還沒有弄明白他的意圖之時,他又一次離開了海域,這算什麼呢?不過她沒有糊塗多久,待他幾天前第三次出現時,舒清總算是猜出了幾分。

  安沁宣哈哈大笑,毫不避諱地回道:「是又如何?」

  他笑得邪氣,和她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一樣的笑容,那個我心我素的安沁宣。舒清輕輕地笑了,真心地說道:「很好,你們覺得幸福就好。」

  安沁宣沒有定居海域,仍是那個自由來去的男子,月也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王者,只是每年,總有一段相濡以沫的小小幸福,這或者,不是眾人眼中的幸福,他們卻因此快樂著,相愛著。比起日日相對,最後只剩下無盡的埋怨,他們這樣,或許是另一種幸福吧。

  御花園的空地上,兩個小奶娃兒坐在草地上,每人手裡一人拿著一個小碗,裡面裝著些吃的,小手抓著就往嘴裡送,有時抓不穩掉下來一個,弄得衣襟上全是水漬,女官們圍在一旁嘻嘻地笑看著,不時幫他們擦擦小嘴。

  「飛揚,子漆,到朕這來。」西烈月坐在亭子裡,對著兩個娃娃招招手。小男孩繼續低頭吃著水果,對西烈月的呼喚充耳不聞,小女娃卻立刻抬頭,看見是西烈月,馬上站了起來,路都還走不穩,就抱著她的小碗晃晃悠悠地跑過去。

  西烈月半蹲下身子接住小肉球,喜愛地不得了。舒清這女兒誰都不太搭理,唯獨喜歡黏著她,西烈月覺得和這孩子也特別有緣分,對她的要求幾乎有求必應。

  看著西烈月細心地幫那奶娃整理被水果弄得又濕又髒的衣領,安沁宣似想到了什麼,鳳眸微挑,問道:「西烈月,問你個問題。」

  「嗯?」

  「你們海域女王一般多大登基?」

  一邊給幫孩子擦嘴上的口水,西烈月一邊漫不經心地回道:「不一定,海域的女皇子嗣一般都不多,女皇看中德才兼備者,立為儲君,立儲五六年後,差不多就傳位了。」

  「那,海域歷史上最小的女皇是幾歲?」

  西烈月想了想,回道:「十二歲吧。」

  十二?安沁宣的眼睛明顯一亮,下一刻,窩在西烈月懷裡撒嬌的小肉球已經被塞到紫竹手裡,「紫竹,把這兩個娃送回去給他們娘親。」

  「安沁宣,你幹什麼?!」眾目睽睽下,安沁宣直接把西烈月橫抱起來,朝著寢宮的方向疾奔而去。

  山不來就我,我就去就山,只要有了新女皇,海域就不再是西烈月的責任了,到時她也就不用困在海域和皇宮裡,為了不久以後的美好生活,他自然要多多努力才是。

  《天配良緣之西烈月》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