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山腳下,依舊寧靜。前幾日的一場大雪,如今已變成了雨霰。皓潔積雪,化作污濁水流,濕漉漉地鋪開。水氣一重,天氣愈發陰冷。那寒氣如從體內透出的一般,無法抵禦。
幻火皺眉走在迴廊上,手中的托盤裡,放著一盅銀耳羹。淅瀝雨點隨風灑入迴廊,打在臉上,帶出絲絲微涼。他不由止步,望向了花苑中蕭條的景緻。
苑中雖有松柏芭蕉,不失綠意,但天色陰霾,融雪灰暗,終究是一副慘淡景象。牆邊,幾樹臘梅傲然而立,亭亭飄香。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花香隨寒氣一同湧入胸口,引出一絲痛楚。肉身煉成至今,他也差不多適應了。只是,以往潛藏在體內的幽魂煞氣竟都消失無蹤,如今的他,只能使些粗淺的法術,連飛天御空都力不從心。他想到這裡,有些不悅。若是法力在身,身隨意動,這所宅子的任何地方都可瞬間到達,也不必走這麼些路……
他嘆了口氣,打住思緒,繼續向前。待走到何彩綾的房門前,他站定,看著門上盤繞的鎖鏈。他眉頭深鎖,站了好一會兒,才似下定了決心一般,抬手輕輕一撫。鎖鏈瞬間消失,他看著緩緩敞開的房門,埋頭走了進去。
房中,擺著數個炭爐,溫暖如春。他闔上房門,正要開口說話,卻見那原本應該躺在錦席上的人竟不知所蹤。他心頭一驚,急躁頓生。他快步上前,卻不防踩到了地上的珍珠。他一個趔趄,險些就要摔倒,所幸他行動敏捷,及時穩了身形。他看了一眼手中的羹湯,吁了口氣。待抬眸之時,眼角餘光忽然瞥見了什麼。他轉頭,就見旖旎白紗,隱著他要找的人。
他無奈一笑,端著羹湯走了過去。掀開白紗,看見她的那一刻,他微微有些失神。她蜷著身子,靠在牆角。緣牆而開的花,襯著她安寧的睡容,如此美好。
他低頭想了想,輕輕放下手中的羹湯,到一旁取了毛毯。他小心翼翼地跪□,替她蓋上。正在這時,她忽然睜開了眼睛,抬手一揚。他心生驚訝,一時反應未及,竟結實地挨了她一巴掌。
他的怔忡不過瞬間,繼而,滿心忿然,不可自抑。他捂著被打疼的臉頰,怒道:「幹嘛打我!」
何彩綾望著他,似乎也有些驚訝。她垂眸,漠然道:「打你又如何?再敢靠近我,就不止是打你那麼簡單。」
幻火愈發憤怒,他拋下手中的毛毯,站起身來,咬牙切齒道:「狂妄!方才是我大意,你以為明刀真槍的我會輸你?!」
何彩綾抬頭仰視著他,輕輕一笑,「小鬼。我失卻的只是元神法力,武藝身手可是半分都沒有忘記。待我命元安定,適應了這副身子,你未必是我的對手。」
「你——」幻火的話正要出口,卻又生生嚥了下去。眼前的少女面色蒼白,滿臉疲憊。她雖說著狠話,背卻緊緊靠著牆壁,分明是防衛之姿。他移開眼神,望向了別處。片刻沉默之後,他帶著一臉挫敗之色跪□來,端起一旁的銀耳羹,遞到她面前。他皺著眉頭,刻意不看她,憤憤道:「吃東西。」
何彩綾並不答應,更無舉動。
幻火看她一眼,眉頭愈發緊皺。他思考良久,不自然地開口,道:「既然……既然想早些恢復,就好好吃東西。」
何彩綾看了看那盅羹湯,溫潤晶瑩的銀耳中綴著蓮子,香甜之氣,絞得五臟隱隱生痛。但她卻依舊漠然,道:「我不吃甜食。」
幻火並未聽出她話語裡的抗拒,順著那句話問道:「那你想吃什麼?」
何彩綾聽他這麼問,一時不知如何回答。她皺了眉,不悅道:「與你何干。」
聽她這句話,幻火好容易壓下去的憤懣又被挑起,「何彩綾,你別太過分!若不是褚師兄囑咐我照顧你,我會這麼低聲下氣?你別得寸進尺!」
何彩綾望著他,眉宇間的笑意染著輕嘲,「他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
「是啊。怎樣?」幻火答得理直氣壯。
「好不容易得了肉身,卻沒有半分主見。」何彩綾嘆了一聲,語帶惋惜,「這個樣子,是做不了『人』的。」
幻火的臉上,忽然露出了哀傷之色,但轉瞬間又被不悅取代。他直直地看著她,似要反駁,又似要解釋。但終究,他狠狠地嘆了口氣,道:「我說不過你。」他放下了銀耳羹,「東西放在這裡,吃不吃隨你。」
他說完,站起身來,轉身就走。但沒走幾步,他卻停了下來,回了頭。她竟靠著牆,又閉上了眼睛。他忽然覺得,若是由著她,她便再也不會醒過來。他咬了咬牙,轉身又走回她面前,再一次端起了那碗銀耳羹。他低著頭,聲音裡滿是無力:
「算我求你,哪怕只吃一口也好。」
何彩綾慢慢睜開眼睛,有些茫然地看著他。她無力地嘆了一聲,幽幽開口:
「何必如此……」
「你是師兄好不容易救回來的,我不能不管。」幻火有些急了,「你先前自己不也說過麼,要死也會先殺了師兄——」他說完才發現自己的話有多荒唐。但話已出口,後悔無用。他頓了頓,索性說道,「至少為了這個,吃點東西,讓自己好起來……」
何彩綾笑了起來,「那種氣話,你也當真?」她搖了搖頭,道,「他說得對,我有生之年,都不可能殺得了他。」
而後,是一段長長的沉默。
「他現在,應該是去找延綃了吧……」何彩綾喃喃道,「事到如今,還有什麼好牽掛的呢……」她說到此處,伸出手來,輕輕推開幻火手中的銀耳羹,「你那褚師兄留我性命,只是為了羞辱我。我多活一日,便多一日折磨。你雖生自凶煞,卻不是心念歹毒之人,何必要幫他做這種事。且由我自生自滅吧……」
幻火看著她,方才的憤怒不悅早已消盡。他思忖片刻,沉聲問道:「你是真的不明白,還是不想明白?」
何彩綾輕笑,「什麼明不明白的……」
「他不是為了折磨你才救你,也絕對沒有半分羞辱之意。」幻火說得認真。
「……」何彩綾垂眸,沉默不語。
幻火放下手中的湯羹,坐正了身子,道:「你厭倦仙道,卻又沒有解脫之法。如今,能以凡人之身好好過完這一世,難道不好麼?」
這句話,讓何彩綾有種莫名熟悉,記憶模糊,被輕輕勾起。五月的暖風之中,她勸那借酒澆愁、強顏歡笑的人道:「……你只是凡人,喜怒哀樂都是常情。何必逼自己心如止水?修仙亦是,能好好活過一世,就是福分。何必求那虛無縹緲的東西……」
她從未想過,這樣簡單的一句勸慰,卻被聽的人放在了心上。
好好活過一世——何其簡單,又何其艱難……
「好不好是我的事,輪不到他人決定。」終究,她如此回答。
「我知道這樣不對,可是,除了這樣,還能如何呢?」幻火的聲音裡滿是哀切,「為什麼只有讓你死,才是真正對你好?為什麼無論做什麼都沒用?……為什麼愛上你會如此辛苦,如此狼狽?」
何彩綾一怔,繼而笑了出來,帶著一絲戲謔之意,道:「你方才說什麼?我沒聽清。」
幻火他並未理會她的戲謔,繼續道:「我是他一分元神所凝化的神識,他的喜怒哀樂,我皆感同身受……而你,哪怕只是想起,都能讓心口生疼。明明,不該是這樣的……」他凝視著她,神色中的哀切愈濃,「我本以為,所謂真愛,便是跟她在一起時,時刻都開心快樂。可是,根本不是這樣啊!」他懊惱地抱著頭,「一點也不開心,一點也不快樂!每一次相見,都不過多增些痛苦!到了後來,連『瞭解』,都變了煎熬。再多努力,也是虛妄。越是接近,就越是絕望……」他說得又急又快,似乎是將長久壓抑的東西一口氣釋放了出來。他望著何彩綾,眼眶已然微微泛紅,「可即使是這樣……即使是這樣,多看一眼也好……」
他話到此處,聲音微顫,再也無法往下說了。何彩綾沉默片刻,神色中的平靜,讓人心怯。她抬起手來,輕輕握了握幻火的手腕,道:「那一分元神不去,你終究受制於他。且別放在心上。」
她說得如此淡然,好似方才聽到的事與自己沒有半分關係一般。幻火皺眉,反握住她手,急切道:「你還不明白?」
何彩綾掙開他的手,凝眸一笑:「我不想明白。」
幻火愈發心焦,卻不知說什麼才好。他正焦慮,房屋忽然一陣震動,惹得滿地珍珠輕滾。他一臉驚愕,站起身來。
「桃林障壁解除了……難道褚師兄他……」他低聲語罷,正要出門查看。卻聽一聲轟鳴,房屋抖震愈甚。一股強風不知從何而來,猛然將房門吹開,掀動一片白紗。
「哎呀,可讓貧道好找啊。」
含笑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如是道。
幻火雖不知說話的是何人,卻知來者不善。他並未多想,擋在了何彩綾身前。
只見門口悠然走進一人來,身形微福,衣裝富貴。正是茅山高功,商無漏。商無漏走進屋中,看了看四周陳設,笑吟吟道:「哎,說來,貧道不久之前也來過一次,可惜未能找到入門之徑。今日有幸進來,才發現這宅子好生眼熟,像足了仙子的祖宅啊。」他說話間,目光越過幻火,落在了何彩綾的身上。
何彩綾扶著牆壁,慢慢站了起來,道:「你來做什麼?」
商無漏也不急著答話,只是饒有興致地打量這屋中的陳設,戲謔道:「這裡想來是仙子的閨房吧。連你的閨房都能仿製,看來建這屋子的人與你關係匪淺啊。」
他話中有話,分明譏嘲。何彩綾自然聽得出來,但她卻不氣惱,只笑道:「要進我閨寢有何難?商高功不也進來了麼。」
「貧道唐突,失禮了。仙子千萬包涵。」商無漏上前幾步,笑道,「其實貧道來,是奉了李盟主之命,來接仙子回去的……」
幻火聞言,怒道:「你敢!」
商無漏看他一眼,依舊笑道:「貧道若沒記錯,小兄弟你也是段師兄的門下,名喚幻火吧?呵呵,幻火師侄,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與仙子非親非故的,哪有強留人家的道理,對吧?」
「那又怎樣?你休想帶走她!」幻火道。
「唉,你這不是逼貧道動粗麼……」商無漏搖了搖頭,「仙子啊,你看如何是好?」
何彩綾笑了笑,伸手推開幻火,道:「小鬼,此事與你無關,讓開。」不等幻火反駁,她又對商無漏道,「商無漏,我已與太上聖盟決裂,不會跟你回去的。你且告訴李延綃,若再打擾我,別怪我不顧舊日之情。」
幻火聽她這麼說,臉上生了笑意。商無漏幽幽一嘆,道:「一家人哪有隔夜仇。一點小事,大家彼此擔待擔待就過啦。」
「休要多言。再不離開,休怪我無情!」何彩綾踏前一步,虛張聲勢道。
商無漏收了聲,卻無舉動。他站在原地,靜靜看著何彩綾,片刻之後,他笑了起來,道:「仙子啊,看來你傷得不清啊。貧道就想,以仙子之能,哪有被困的道理,盟主又何必讓貧道來接。可如今一看,使符、彌天傘暫且不說,連隨身的五行綾都沒了……仙子,你憑什麼對貧道無情哪?」
何彩綾皺眉,再無言語。
商無漏含笑舉步,走向何彩綾。幻火見狀,抬手令道:「日之源,火之祖,朱陵火府之精!」
語落,火焰如緞,捲向了商無漏去。
商無漏卻毫無懼色,輕輕揮了揮袖。火焰被瞬間驅散,消失無蹤。他看著幻火,道:「真是上不得檯面的咒法,看來段師兄是沒好好教你啊。待貧道教你一遍。」
商無漏言罷,腳踏禹步,開口念道:「日之源,火之祖,朱陵火府之精!」
誰人曾想,他這般肥胖的身材,步伐卻輕靈如蝶。禹步行畢,火咒生發,其力增強百倍。灼灼烈焰湧向幻火而去,直欲將他吞滅。
幻火滿心不甘。若是以往,鬼煞之力在身,他豈會被如此奚落。憑著這一念倔強,他不閃不避,朗聲令道:「北帝玄冥,幽澤寒煞。凝生清明,聚化冰心!」
寒氣頓生,凝聚旋舞,欲將那火焰熄滅。但那咒法之威,終究天差地別。眼見那火焰就要突破,幻火只得避讓。
然而,他身子一動,卻見一道身影倏忽。商無漏竟不知何時來到了他面前,聚力起掌,擊向了他的頭頂。幻火正要招架,何彩綾卻縱身入了戰局,她雙手架下商無漏的攻擊,抬腿而踢。以她如今的身子,這一踢自然無甚威力。但商無漏卻沒有硬碰,抽身退了開來。
這一番舉動,讓何彩綾的疲憊更甚,她微微喘息,對幻火道:「別礙事。滾開!」
幻火這才回過神來,焦急道:「我才不滾開!」
何彩綾眉峰緊蹙,滿臉不悅,正要呵斥。卻聽商無漏開了口,道:「唉,紅顏禍水,果不其然哪。」
何彩綾忍下了言語,一臉戒備地看著他。
商無漏嘆了一聲,道:「仙子啊,其實你一貫的作為,貧道是不敢苟同的。不過有件事貧道倒是跟你看法一致。」他頓了頓,笑道,「你啊,終究是死了的好。」
何彩綾聞言,低頭一笑,並不應答。
商無漏摸了摸肚子,道:「實不相瞞,今日來接你的,並不只有貧道一人。不過,貧道始終覺得,這宅中機關重重,還是由貧道先行探路為上,故而那轎馬車騎、士卒侍從留在了宅外……」
「你是來殺我的?」何彩綾開門見山地問道。
商無漏一笑,「正是。」他的臉上生出了惋惜之色,道,「
仙子有所不知,那日未符回返,盟主見了竟是方寸大亂。泰山封禪,歷來首選元旦之日。可盟主竟草率而行,亂了計畫。貧道本以為他是怕夜長夢多,故而如此,沒想到……」商無漏忿忿一嘆,「這一場封禪不過誘餌,他以全部的《道藏》佈陣,只為殺一個人。數十年的苦心,好不容易得齊的經文哪。只需靜心隱匿幾日,待天時地利,天下便盡在手中。可他,竟然全盤放棄!這麼不划算的生意,如何做得?!想他向來心思縝密、處事冷靜,貧道百思不得其解,直到,他吩咐貧道來接你……」
「原來,這一切,都只是要為你報仇啊……」商無漏長吁了一口氣,緩緩道:「貧道最討厭的,就是賠本生意。這次,他興許能殺得了褚閏生,贏這一局。可下次就不一定。做生意,最要緊是踏實,既然知道障礙所在,不除怎行?」
何彩綾垂眸,無聲沉默。
商無漏從懷中取出一把短刀,遞給何彩綾。
「你活在世上,也只是害人害己。」商無漏笑道,「你既一心求死,不如自行了斷,乾淨爽快。」
商無漏的話一出口,幻火已是怒不可遏。他也顧不得實力的差距,二話不說就攻向了商無漏。商無漏連頭也不回,憑空擊出一掌。掌風剛勁,將幻火震了開來。
幻火狠狠撞上了牆壁,摔倒在地。他嗆出一口鮮血,再無力起身。
商無漏冷眼看著他,道:「不要著急,一個個來。」他說罷,又望向了何彩綾,「仙子,你也要貧道親自動手麼?」
何彩綾眉睫輕顫,抬眸笑望著他,「不勞商高功。」她說罷,伸手握上了刀柄。便在她要拔刀的那一刻,幻火撐起身子,淒聲道:
「求求你,別這樣……求求你……」
何彩綾的動作微微一頓。她閉目,吸了口氣,還是將那短刀拔出了刀鞘。她反手握刀,對準了自己的咽喉。商無漏的嘴角勾起滿意的笑容,靜靜看著眼前的發展。
幻火看著她如此舉動,卻無力阻止,心中又急又怕。激烈的情緒衝撞,讓他不住顫抖。不知為何,眼前忽現了一片紅光,讓視線模糊起來。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嘶啞吼道:
「住手——」
……
千里之外,泰山之巔。褚閏生依然被困在五嶽覆頂的陣法之中,那無數經文,如鐵塊、如磚石,將他狠狠壓制,不容他動彈半分。
方才李延綃說的話,讓他心中焦急,忐忑不安。如今他被經文壓制,法力受損,宅外的桃林障壁恐怕也無法支持。他實在太過大意,早知如此,他一定不會收去幻火的法力。如今,以幻火和何彩綾的能力,如何能對抗商無漏?
他愈想愈急,心緒一動,更無力與經文抗衡。忽然,眼前一片紅光瀰漫,他的腦海瞬間空白,再無感知。
陣外,李延綃背手而立,含笑看著發展。卻見褚閏生身上漫出詭異紅光,引得週遭經文一陣顫動。煞氣?李延綃微微皺眉,不敢肯定。他正要細看時,紅光倏忽消失。褚閏生頹然倒下,再無舉動。
李延綃見狀,展眉而笑。他帶著殘酷的快意,看著所有經文一齊飛下,如大雪一般覆滿褚閏生的身軀。
山頂瞬間陷入了寂靜。李延綃笑出了聲來,引一片悠悠迴響。
正在此時,四周忽生一股莫名的陰煞之氣。李延綃亦有察覺,他斂了笑聲,帶著戒備望向了被經文覆蓋的褚閏生。
便在那一刻,他竟看見絲絲黑氣從經文中透了出來,瀰漫繚繞。
無數聲音從經文之下傳來,詭異難言:
「我的……這個身體是我的……」
「哈哈哈,終於自由了……自由了啊……」
「好恨……我好恨……」
「救救我……救救我……」
「放我出去,我要出去……」
……
李延綃只覺脊背上一陣發涼,不自禁地退了幾步。這時,黑氣愈盛,漸漸將經文吞沒。這些經文只用來對付褚閏生一人,施行五嶽覆壓之咒,並未做過其他應對的準備。此刻狀況,經文亦無能為力。
猛然間,黑氣爆發,經文被轟然吹開,紛紛飄落。只見褚閏生搖搖晃晃地站起了身來,黑氣如紗,籠在他的周身。
李延綃鎮定了心緒,開口道:「沒想到,你還有這一招……」
褚閏生抬頭,望向他,笑得猙獰:
「你跟我說話?跟我說話麼?哈哈哈……」他開口,聲音淒厲無比。
李延綃一驚,就聽他用另一種聲音道:
「好漂亮的身子,你的身子比較好呢,我想要啊!」
「殺殺殺殺殺……活的東西都殺掉!」
「嘻嘻,天空啊,看到天空啦……」
難言恐懼,油然而生。李延綃咬牙,努力安下心緒。他低頭,就見那黑氣森濃,席地鋪展,眼看就要到他腳下。他又退幾步,還未站定,卻覺喉頭燥癢難耐。他猛烈地咳嗽起來,這一咳竟是無法抑制,他全身顫抖,再無力走動。黑氣,便趁此停頓纏上了他的雙腳,沿著肌膚,緩緩滲入。
……
泰山之下,地府之中。本在打坐的絳雲忽然察覺了什麼,抬起了頭來。
「這感覺是……幻火金輪裡的精魂?」絳雲皺眉,自語道。
「正是呢。」崔巡的聲音從一旁傳來,應她道。
絳雲跳了起來,「是閏生哥哥他們!」
崔巡點了點頭,他靜思片刻,道:「你的定魂咒法還欠火候,不過現在不能再等了。就去會會那些精鬼吧!」
絳雲聞言,揚眉一笑: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