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1 章
真不是故意的

經過一番救治,季白羽的血完全止住,呼吸也漸漸平定了下來。

不久後,慕秋華對她點了點頭,說「差不多可以了」,蘇綠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深吸了口氣,站起身,注視著趴在冰壁上「貼大餅」的季尋,他的雙手早已被凍得發紫,只是其本人好像沒有覺察到這件事。

「現在你想怎麼做?」她在心中問池秋雨。

「我……」

「算了。」蘇綠懶得再問,只看向季尋,微笑著說,「這位大俠,能麻煩你乖乖地在地上躺平嗎?」

季尋:「……」被凍得腦袋有些短路的他下意識問道,「你想對我做什麼?」

蘇綠眉頭微抽,她對這個老男人能做什麼啊?不好意思,她不是某人,口味還沒重到這個地步。心情略不愉快的她說道:「你是自己躺,還是我幫你躺?」

季尋:「……」

於是,為了兒子,他忍辱負重地躺了。

這一刻,蘇綠森森地覺得自己簡直像是個女流氓。

下一秒,他的雙手雙腳也被從地下鑽出的鐐銬結結實實地束縛住。

搞定這位後,蘇綠轉頭,看向不知何時已靠著石頭做好的教主:「那位教主,你也過來躺一下。」

夜飛雪微笑著回答說:「秋雨,你幫我躺如何?」說話間,頭那麼輕輕地一偏,幾縷髮絲散落在潔白而修長的脖項上,看起來頗為撩人。

「這樣啊。」「鐵石心腸」的蘇綠笑著回視,而後伸出手對著他輕輕那麼一指。

教主反應過來就想躲開,可惜現在這破破爛爛的身體卻實在無法動彈,於是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一隻巨大的手抓在手中,直接給丟到了季尋的身邊。

緊接著,蘇綠也為這貨上了銬子。

而後,她撤去了需要耗費法力維持的冰壁,看向身旁的青年。

可憐的神醫大人在風中顫抖:「我……我自己躺就可以了。」

「……」蘇綠抽了下嘴角,朝旁邊那麼隨意一指,「一邊玩泥巴去。」

慕秋華:「……」

「好了,你的仇人差不多都在這裡了。」蘇綠對池姑娘如此說道,「該怎麼做你自己看著辦吧。」

說完,她再次離開了。

是殺是放,是報仇還是寬恕,這些都與她無關。

池秋雨用顫抖著的手拿起地上的劍,從出生到現在,命運似乎第一次掌握在自己手中,或者說,不僅是自己的命運,還有他人的命運,但緊隨而來的,卻是令人痛苦的抉擇。

但是,這天下間,除了她自己,又有誰有資格對這件事做出選擇呢?

她深吸了口氣,舉起手中的劍——

一年後。

身穿白色裡衣的女子靜坐在梳妝台邊,拿著散發著淡淡香味的檀香木髮梳輕輕地梳理著自己烏黑的長發。

她現在的臉孔比過去要普通得多,看起來卻依舊很美,一顰一笑間儘是動人的神采,因為——她已成為一位母親。

屋中突然響起了一陣嬰孩的哭聲。

女子連忙放下梳子,快步走回床邊,抱起小搖床中的嬰兒,表情溫柔地哄弄著。

片刻後,孩子停止了哭泣,開始「咯咯」地笑了起來。

才兩三個月大的孩子,就已經充分地體現出了父母那優良的基因,長得精緻非常,幾乎每一個看到的人都挪不開眼睛,千方百計都想抱一抱親一親。

可惜,這小傢伙卻是磨人得很。

女子見他不再哭,重新將其放回搖籃中,才剛一轉身,這孩子便又哭了出來。小小的身體,卻有著大大的嗓門,以及仿若無窮無盡的力氣。若是目的無法達成,能連哭上幾個時辰都不帶打嗝的。

「……」她真是欲哭無淚。

「他倒是挺像他爹的。」

這句話過後,蘇綠重新接手了軀體,而後轉過身,俯視著搖床中的嬰兒。

幾乎是同一時間,後者默默地閉上了嘴,又開始「咯咯」地笑起來,努力抬起藕節般肥肥胖胖的手掌,朝前者抓去。

「果然還是你才管得住他。」池秋雨鬆了口氣之餘,語氣中隱約有些嫉妒。

蘇綠挑眉,伸出一隻手指給這孩子,對池秋雨說道:「說到底,只是欺軟怕硬罷了。你若是能狠下心抽他幾頓,他也會聽話的。」

「……」

【這就是親媽和後媽的區別啊!】某人亂入。

【走開!】

【咕嚕咕嚕咕嚕……】某人為自己的「滾走」動作配音。

「以後……會有人揍他的。」

「是麼,」蘇綠敏銳地體會到了對方話中的含義,「你下定決心了?」

「嗯。」

「若是你抱著孩子回魔教,夜飛雪想必不至於不負責任。」蘇綠知道,哪怕時至今日,池秋雨的心中依舊有著那個人,畢竟曾經喜歡過那麼多年,不是輕易就能停下來的。

「你……就要走了麼?」

「是。」否則她也不會這麼說,因為這是池秋雨所能抓住的最後一個機會。說到底,宋家滅門的事情和夜飛雪及他爹並沒有直接的關係,再牽強一點地說,罪魁禍首之一還是被夜夢然親手殺掉的。

「我也已經不想再等下去了。」

一年前,她到底沒能對夜飛雪下手,反而拜託蘇綠對夜飛雪下了一個暗示——除非他愛的是真正的池秋雨,否則永遠別來找她。

三百多天過去了,他依舊沒有來——哪怕……她受盡磨難生下了他的孩子。

池秋雨覺得,自己終於可以徹底死心了。

這也許就是造化弄人。

夜飛雪並不算是她直接的殺父仇人,卻並不愛她;而季白羽……也許他真的愛她,但很可惜,現在,她也變成了他的殺父仇人。

一年前,她唯一殺掉的人,就是季尋。

在他斷氣的那一秒,季白羽醒了過來,親眼見證了她用他的劍刺入自己父親喉管的那一幕。

這一劍,也斬斷了他們之間的所有羈絆。

從此之後,他們雖不至於是仇人,卻也再也沒有任何關係了。

「你真的決定嫁給那個人?」

「嗯,他對我很好,也願意接受寶寶,做他的父親。」也許她一生都沒有辦法喜歡上他,但至少是個新的開始。而且,每個孩子都需要一個完整的家庭。

「是麼。」

蘇綠深切地覺得,命運這玩意真是不可捉摸。

上一秒,池秋雨還在盟主與教主這兩個世間最優秀的男人間糾結掙扎;下一秒,她卻即將嫁給一位老實巴交的教書先生。

不過,據她的觀察,這位年輕先生倒真是個不錯的人。雖然長相平凡家世也只是一般,但心地柔軟為人正直還有責任感,值得一個女子託付終生。

更重要的是,他是真心喜歡池秋雨。

這一點,也許就足以成為她嫁他的理由。

池秋雨成親之前,蘇綠離開了。

很巧合的,她走後不久,天空下起了濛濛細雨。

池秋雨走到院中,準備將不久前剛曬好的衣物收回家,卻在此時聽到了門響聲。

她側頭看向門,心並不像最開始等待時跳得那樣快——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讓它徹底冷了下去。而今,終於找到能溫暖她的人,但那人卻不會發出這樣的敲門聲。

「來了。」池秋雨走到門邊,一把將其拉開。

一名身著白袍的男子站在門口,才一見她便燦然一笑,小心翼翼地從鼓鼓囊囊的胸口掏出一包藥:「池姑娘,我來給你送藥了!」

「……慕先生,你先進來吧。」池秋雨後退半步,讓開了位置。過去相識的人中,這一位是唯一還會來訪的,只不過……不是來看她。想到此,她的心中泛起些許不忍。

「額……她不在?」

池秋雨沒有回答,只安靜地轉過身引路。

等她回到屋中時,卻發現對方並沒有進來,反而在院中左竄右跳地收著衣服。很快,他抱著一堆濕漉漉的東西衝回了屋中,將它們放在椅子上,舒了口氣,問道:「四師姐讓我問你,你的臉感覺還好麼?」

「很好。」

「那就好。」青年笑著點頭,而後抱拳輕咳了聲,「那個……」以往他來時,這一位池姑娘總會自行退讓,怎麼今天……

池秋雨轉身走到梳妝台邊,打開抽屜,從中拿出一隻信封,遞到正拍著藥包上水珠的青年的面前,輕聲說:「這是她留給你的。」

「……留給我?」

「是。」

「……」青年手中的東西瞬間墜落在地。

雖然早就知道會有這樣一天,卻想不到居然會這樣突然。

他覺得她並不是那種會不告而別的人,所以,到底是因為……

「所以,你真的不是故意的麼?」蘇綠腳踩著某人的背上,低頭俯視著某隻「烏龜」。原本還想好好道別下,結果居然再次稀里糊塗就離開了位面世界,好在她之前早有準備。

「咳咳,真的不是!」

「呵呵。」

「……別、別這樣,這個,因為空間的亂流……所以……那個啥……嗷嗷嗷,痛!」

「少給我裝死!」踹。

「有……」

「嗯?」

「右邊!剛才踹的左邊,這次踹右邊吧,起碼可以痛地均勻點。」qaq

「……呵呵,既然你誠心誠意地懇求了,我怎麼好意思不答應你?」踹踹踹!

「喂,妹子,你是在我背上走八卦步嗎?我錯了……我真的錯了,痛啊啊啊!!!」

於是,今天的人字拖先森,依舊在作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