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兩個人出了門許翰謙才知道陳輕辰沒車,心裡覺得奇怪,想這老傢伙有錢包小白臉,怎麼連個代步工具都沒?他倒是乖覺,知道自己就是個被包養的小白臉,所以才拎得清,拿錢辦事,不糾纏不動情,廣受好評。

  對此陳輕辰的理由是因為自己包了他,才沒錢買車,還掰著指頭跟許翰謙算賬,好讓他相信自己真的沒錢。

  「你別看叔叔對你出手大方,那也是叔叔用青春歲月換來的血汗錢,你要省著點花。」

  許翰謙還能說什麼?只能打了輛出租直奔遊樂園,頂著出租車司機和陳輕辰的雙重詭異目光向金主解釋:

  「我以前的客戶都喜歡去遊樂場約會,比較浪漫,還能找回青春的回憶。」

  陳輕辰撇撇嘴,對此不置可否。

  等到了地方,許翰謙才知道陳輕辰車上的表情是什麼意思。

  「我們去坐過山車好不好?」許翰謙拉著陳輕辰的手,放柔了嗓音,背景音效是過山車轟隆轟隆俯衝的聲音,和車上遊客吱哩哇啦的浪叫。

  「不,我暈車。」陳輕辰死魚眼看他。

  「那去坐摩天輪怎麼樣?」許翰謙再帶著陳輕辰來到摩天輪底下,向他展示摩天輪的緩慢和安全,「傳說戀人在最頂端接吻的話,就會永遠在一起。」

  「不,我恐高。」陳輕辰斷然拒絕,順便在心裡吐槽NO.2為什麼會說這麼老土的偶像劇台詞。

  「……那我們去鬼屋吧!」許翰謙使出第三招。

  「不,我怕鬼。」陳輕辰已經開始翻白眼了。

  兩人在遊樂園裡壓馬路,許翰謙將以前帶客戶們去的項目輪流向陳輕辰指了一遍,後者沒有一個看得上眼,最後的最後陳輕辰一臉生無可戀的坐在旋轉木馬上,許翰謙舉著手機追著他拍,繞著跑了幾十圈,等陳輕辰下來的時候許翰謙甚至覺得有點頭暈。

  陳輕辰吃著漢堡,同情地看了看臉色泛白的許翰謙,順手遞給他一瓶水:

  「辛苦你了,這也是套路嗎?」

  許翰謙點點頭,暫時沒有力氣裝深情,有氣無力地回答他:

  「我的客戶以女性和小男生居多,他們都喜歡來這種地方,玩得比你瘋狂多了。」

  他們之間又陷入了尷尬的沉默,陳輕辰安安靜靜地吃東西,許翰謙安安靜靜地喝水,氣氛無比的詭異。許翰謙難得生出些挫敗感,不知拿這個古怪的老男人怎麼辦。他今天對出租司機說去遊樂場時,陳輕辰那奇怪的眼神就讓他生出了不好的預感,暗罵自己怎麼能按著討好富婆的方式來。

  這幾天,不止陳輕辰總是懊惱不自覺忘記當小公舉的初衷,看起來舉重若輕的許翰謙其實也在發愁。他畢竟第一次和陳輕辰這樣年紀大的男人相處,對方還老是積極主動地搶活兒,讓他這個NO.2覺得受到了挑戰。

  然而許翰謙畢竟大名在外,憑著多年戰無不勝的底氣,很快就從一時的挫敗裡振作起來,認真觀察起陳輕辰的一舉一動,試圖從他的日常言行裡分析形勢。

  他正觀察著,陳輕辰已經吃完了漢堡,雙眼放空發起呆來。許翰謙見他嘴角沾上了醬汁,想要順手幫他揩去,對方卻在看到他動作的一剎那就反應過來,舌頭一卷舔乾淨了。

  許翰謙無力,對這個完全不解風情的老傢伙哭笑不得,他伸手固定住陳輕辰的臉,深深地望進他的眼睛裡,強勢並不容拒絕道:

  「以後你嘴角的醬汁、牙齒上的菜葉、臉頰上的米粒,全部都歸我,你自己不許動!」

  陳輕辰楞住,反應了一陣才不好意思起來:

  「我是不是又沒自覺了?」

  許翰謙笑他:

  「還好,你剛剛的表現也很可愛。」

  陳輕辰不適應這樣的情話,老臉泛起一層薄紅,支吾了一陣才勉強擺著譜教訓許翰謙:

  「嗯,你這次表現不錯,下次我哪裡做得不對,一定要堅定製止我,要不雇你來幹什麼?」

  「好。」許翰謙笑著揉他的臉,揉得陳輕辰腦袋都快塞進褲襠裡了,心想這小鴨子大庭廣眾之下成何體統。

  在遊樂園裡簡單解決了午飯,陳輕辰突然問許翰謙:

  「那你平常沒有工作的時候,喜歡去哪裡啊?」

  對於這個問題,許翰謙一時半會兒之間還真答不上來。他幹這一行很多年了,要麼是在夜總會裡陪酒調情,要麼就是在酒店、餐廳、遊樂場之類的地方調情,空閒的時候還要健身、學習烹飪、學習服裝搭配……很多年間他都在為了服務客戶不斷學習,很少有自己的時間。

  聽了許翰謙的話,陳輕辰一臉吞了蒼蠅的表情,忍不住說道:

  「你若不是職業不對,都可以寫雞湯文賺稿費了。」

  許翰謙聽了直笑,對此不置可否,陳輕辰卻來了勁:

  「雖然出版社把我炒了,影響力還在的,你要不要寫一篇『我怎麼當男公關』登出去?」

  許翰謙被陳輕辰逗得厲害,笑得一臉愉悅,覺得自己接的這活兒真不錯,遇上了個小孩兒似的僱主。

  「不過說真的,你喜歡去什麼地方啊?」

  陳輕辰開過玩笑,又轉回了原來的話題,像是真的很在意許翰謙喜歡去什麼地方玩,一臉認真地諮詢他的意見。

  許翰謙不笑了,想了一陣,說:

  「我喜歡登山。」

  他喜歡登山,喜歡像中年人一樣穿著醜醜的衝鋒衣,裝模作樣找根木棍當枴杖,隨便挑一個山口進去,順著前人踩出的小路一走走上一天。

  走在山裡的時候,許翰謙才會短暫地忘掉名酒香車,一步步踏在純粹的土地上,有種自己還活著的實感。他沒有朋友,和同事保持距離,客戶更加不會和他做這樣的事,所以偶爾進山,許翰謙都是一個人。

  他記得最久的一次,自己一個人在山裡走了六個小時,期間一個登山客都沒遇到,出山的時候連怎麼說話都快忘記了。

  今天陳輕辰問這個問題,不知怎的許翰謙的舌頭失去了往日的油滑,居然真的一五一十把這些傻話講給了他。

  他說完自己都覺得無趣,而那個常常顯得傻乎乎的老頭子卻坦率地直視著許翰謙的眼睛,笑著說:

  「是呀,一個人待久了,差點變啞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