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4 章
關進地牢

  攤上一對相愛相殺,永遠不會將關注重心落在子女身上的父母,羅朱這輩子便注定了本性涼薄。缺乏愛的她希冀愛,會被他人付出的關愛所感動,然而她最愛的人卻只有自己。

  她最渴望的是找個好男人嫁了,平平淡淡地活一輩子,最恐懼的是死亡。只要能活著,她可以對禽獸三拜九叩,可以和獒犬同吃同睡,可以忍受加諸身上的各種折磨,連最重要的尊嚴和最寶貴的貞操也能捨去。可是,這唯一的念想卻被一場恐怖的強暴狠狠粉碎,死亡早已殘忍降臨。如今的她一無所有,再無所懼,又怎麼甘心忍氣吞聲地憋屈死去?

  「禽獸!嗚嗚……禽獸!」

  她十指成爪,在贊布卓頓寬厚的胸肌上狠狠抓撓出道道血痕。紅通通的雙眼燃燒著玉石俱焚的憤怒火焰,一汪又一汪晶瑩的絕望淚水不斷地從紅色怒焰中噴湧,竟使這雙大眼迸發出驚心動魄的奇異光彩。

  贊布卓頓的神情好似萬年寒冰,冷酷到了極點。寒冰之下翻騰的暗黑腥戾殺氣猶如嗜血的殘獰怒蛟,瘋狂地衝擊著禁錮它的寒冰。只一個伸手,就輕而易舉地制住了在胸膛上抓撓的白嫩爪子。手臂抬起翻轉,瞬間便將纏在身上放肆的東西壓在身下。

  「我沒有強暴你。」他直視她近乎瘋狂的小臉,冷聲道,「你還活得好好的。」胸口的悶堵晦滯沈重,帶著一絲莫名的痠痛。也正是這一絲痠痛,像鐵鏈一樣牽制了膨脹得幾欲爆裂的憤怒殺意。

  手腕被反擰得快要斷掉,沈重的軀體壓得羅朱差點窒息。她咬牙忍受著加在身上的痛苦折磨,毫無半點瑟縮懼駭地朝那張冷酷森殘的怒顏嘶聲哭吼:「騙鬼!你沒強暴我,我怎麼會流血?下身怎麼會痛?小腹怎麼會痛?」

  「我沒有強暴你。」

  贊布卓頓第二次重複道,僵冷沈暗的聲音裡有著明顯的壓抑和忍耐,幽暗冷厲的眸光驟然淬上了腥毒,一點點腐蝕著鷹眸表面的厚厚冰層。

  她怔了怔,突地大聲怪笑起來,笑聲悲絕而淒厲。一串串淚水好似斷線的珍珠,爭先恐後地從通紅的眼眶中溢出。

  贊布卓頓沈默地看著她,眸光中的腥毒愈來愈濃,殺意也愈來愈尖銳,豐潤的唇抿成一條筆直凌厲的線。

  「沒強暴我?你沒強暴我?」她怪笑著反問,猛地睜大眼睛,厲聲咆哮,「沒強暴我,尼瑪的那條禽獸根為毛會沾滿──」

  一片陰影挾著割皮刮骨的強勁厲風當頭砸下,生生切斷了她的咆哮。她還來不及閉緊眼睛,陰影已急速轉向,從頭的左側堪堪擦過。緊接著便是一記沈悶巨響,身體忽地往下一沈,厚重的床榻在劈里啪啦中瞬間垮塌成廢墟,整個寢宮被震得顫了三顫。

  左耳火辣辣的痛,當黏黏的熱液流出後,依稀還能感受到震顫的餘韻。臉上散落著數根被厲風蕩起,又被手掌悍猛斬斷的細辮子。如果,這一掌端端正正地打在了她的面門上,此刻變成廢墟的就不是床榻,而是她的頭了。

  最後一個「血」字卡在喉嚨裡,吐不出,嚥不下。她直愣愣地看著贊布卓頓猙獰而扭曲的憤怒五官,身體和大腦被超乎尋常的恐怖力量深深震懾住了。

  紅通通淚盈盈的大眼與犀利陰鷙的暗褐鷹眸無聲對望,誰也沒有移開視線。一個呆滯震駭,一個殺意橫流;一個空茫無措,一個竭力壓抑。

  「我、沒、有、強、暴、你。」贊布卓頓單手撐在她的耳側,一字一頓。閉了閉眼,緩緩又道出一句,「你來經血了。」

  一秒、兩秒、三秒、四秒、五秒……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羅朱呆滯空白的眼神終於起了波瀾。她困惑的轉轉眼珠,剛才……剛才禽獸王最後一句說什麼來著?為什麼她有聽……沒有懂?

  「我……我好像沒聽懂最後一句。」她怯怯地蠕動唇瓣,誠實地呢喃道。

  暗褐瞳眸表面的冰層終於被眸底深處的腥毒腐蝕出一條細細的裂縫,頓時,血腥的暗黑殺戾掙斷痠痛凝成的鐵鏈,厲嘯著破冰而出。

  「你來經血了!」贊布卓頓怒喝重複。鷹眸一眯,一道腥厲血光倏地閃過,抬身揚手,便將處在半困惑半懵懂中的羅朱甩了出去。

  砰──

  「哎啊──」

  沈悶的落地聲和尖利的慘叫幾乎同時響起,羅朱凝滯僵化的大腦也因著這一摔得以重新運轉。是了,下身痛的地方似乎只有外面,裡面沒有任何痛楚,小腹深處的冰寒絞痛其實……其實也熟悉得很。她急切地仰起頭,不敢置信地朝已經從床榻廢墟中披袍站起的贊布卓頓小心求證。

  「王……王說的是……是真的,我……我只是來了經血?我……我不會死?!」頹敗的青白面頰因激動浮出一層極淺的驚喜暈紅,死亡的氣息遽然消失了許多。

  「王?」贊布卓頓嘴角森冷一勾,幾步上前,抬腳把她踹得翻了個圈,「豬玀,現在又知道叫王了?你一口一個禽獸不是叫得挺歡的麼?繼續叫啊?」他連連冷笑,將羅朱踢得翻了好幾個圈,最後一腳踏上她的背脊,語氣輕柔得讓人不寒而慄,「誰說你不會死?你忘了我先前說的麼,所有膽敢羞辱挑釁王的東西,都是死路一條。」

  一旦知曉了自己其實還沒踏進棺材,靈魂深處對死亡的根深蒂固的恐懼又迅速捲土重生。活著,一定要活著!粉碎的信念轉瞬重塑,變得比以前更強烈更堅定。她艱難地在贊布卓頓的腳下抬頭扭看他,像博巴人一樣用最虔誠的語調急急申辯,亡羊補牢地試圖將侮辱王的重罪給硬拗過來。

  「不不,全高原都在頌揚王威嚴若禿鷲,高貴似雄獅,優雅如雪豹,身軀比也犛牛還強健,性子比野狼還殘忍,陽具都比驢還雄偉壯觀,渾身上下都充滿了野性禽獸魅力。賤奴口呼禽獸不是羞辱王,是……是在讚頌王,對,是在讚頌王!」滿臉滿眼的卑微驚恐和小心諂媚,襯著一臉的淚水和鼻涕,看起來實在有些噁心邋遢。

  贊布卓頓的臉一陣紅一陣白,最後鐵青一片。踩在肉嫩背脊上的大腳輕微顫抖起來,小腿的強健肌肉緊了鬆,鬆了緊,反覆了好幾次,還是沒有往下用力踩實一分。他深深吐出一口長長的濁氣,霍地收腳轉身,冷笑道:「豬玀,提醒你一句,那個叫格桑卓瑪的獒奴應該還沒被送出古格邊城。」

  羅朱一愣,隨即大驚失色,猛地撲上,自後抱住贊布卓頓的右小腿,張惶道:「王,你承諾過無論中途發生什麼變故,什麼情況,都會放格桑卓瑪回納木阿村的。王者一諾千金,你不能言而無信!」

  贊布卓頓的身體陡然僵住,危險的氣息和腥厲殺氣從昂藏的身軀中嘶嘶吐信,纏繞在羅朱的脖頸上,一寸寸勒緊。

  豆大的汗珠順著額際一顆顆滾落。羅朱緊緊抱住禽獸王的小腿,頭埋得低低的,喉頭乾澀窒悶,心提到了嗓子眼,渾身上下都繃得緊緊的。

  驀地,低沈渾厚而又冷硬冰寒的笑聲響起。贊布卓頓緩緩側轉身,垂頭冷視女奴深埋的烏黑頭頂,豐潤的赭紅唇瓣彎出陰鷙的弧度:「好!好!區區一個卑賤的女奴竟還算計了我穆赤·贊布卓頓!」

  笑語突地一收,羅朱聽到了一聲勃然怒喝。

  「來人,把她關進地牢!」

  她只覺緊摟在雙臂中的右小腿似乎動了動,一股強勁的力道襲向右肩,身體隨即騰空飛起。而這一次,可沒了獒犬在下面墊底接人。

  羅朱駭得失聲尖叫,一頭飛撞向厚厚的羊絨門簾。哧啦哧啦幾聲響,門簾被撞扯脫落,不偏不倚地將她兜頭兜尾地蓋住。

  突如其來的黑暗中,有兩雙有力的大手接住了她。

  兩個侍衛扒拉出她的腦袋,粗魯地用門簾將她裹纏成兔子後,便拖拽起來急速往地牢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