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在水溫下降之前,他把小豬玀從頭到尾地揉按清洗了一遍。肉嫩身體上的可怕青紫和牙印淡了許多,肌膚變得紅通通的,暖乎乎的,散發著清茶乳甜味兒和淡淡的藥香。狹長暗眸裡終於露出滿意的神色,在撈出水的剎那,立刻用最柔軟厚密的絨毯將她緊緊裹住,把所有的熱暖嚴實鎖住。
低頭看著懷裡裹成粽子的小豬玀,眼中閃動著自己也不知道的疼寵和溫柔笑意。彎月秀眉再沒有痛苦地皺起,濕漉漉的濃翹眼睫輕輕闔著,彷彿兩隻歇憩的美麗蝴蝶,遮蓋住生動烏亮的大眼。豔粉粉的頰,紅嘟嘟的唇,襯上五分羞窘,三分緊張,兩分瑟縮,實在讓人看得又愛又憐。同時,那股想要欺負逗弄的念頭也在心裡蠢蠢欲動。
忍不住在那張紅嘟嘟的花瓣圓唇上撮吸一口,又以頰親暱地廝磨起豔粉粉的嫩臉蛋。仔細感受了一番熱燙的細膩軟滑後,這才招呼宮奴過來,將小豬玀的幾十根細辮子一一解開。
髮下擱了個熱烘烘的中原暖龕。他拿起乾燥的軟布蘸去黑髮上多餘的水分,然後五指成梳,不斷地輕捋濕髮,耐心地在暖龕上烘烤。髮細如絲,滑如緞,只長到了背心,一縷縷從指間流過,像一根根潤濕的羽毛從他的胸腔中輕輕拂過,撩起淡淡酥軟。
這是他第一次為一個女人洗浴,也是第一次為一個女人烘髮。連他自己都不曾料到,一雙提刀殺人,染滿血腥的手原來也能如此輕柔細膩。沒有故作,沒有尷尬,所有的動作就這麼自然而然地做了出來。有種溫軟的東西像春水般在胸腔迴旋流淌,浸潤了整整一顆心。
在納木阿村初見這個女人時,他只覺得她骯髒、狡猾、柔弱卻又有著一股易於常人的堅韌,不由生出了幾分興趣。果然,她熬過了殘酷慘烈的屠殺,熬過了烙下奴印的劇痛,也熬過了長途跋涉的飢寒。
她殺死獒犬的那把奇異短刀被他隨時揣在身上,藏在刀柄裡的許多器物他琢磨了許久也沒弄明白它們的作用。每每端詳那把刀時,眼前就會浮現出一雙傷痕纍纍,鮮血淋漓的手臂。大夫療傷塗藥時,她痛得渾身發抖,眼淚橫流,嗚咽低叫。可這樣一個柔弱得一拳就能打死的女人竟然殺死了一頭要三四個普通士兵才能勉強對付的凶殘獒犬,那份悍猛的意志足以讓許多男人讚嘆折服,也難怪她會得到銀猊的青睞。
要在惡劣的雪域中生存,靠的就是悍猛和頑強。博巴人崇尚強者,鄙夷懦夫,弱者只有被宰殺被奴役的下場。
然而矛盾的是這個女人又真正是個膽小怯懦的女人,她怕他、怕銀猊、怕王、怕所有對她生命造成威脅的東西。整日裡如同一隻惴惴不安的草原小鼠,幾乎對所有的人都保持著一定的警戒。她逆來順受,卑微匍匐,低賤如畜牲般由著人踐踏。但在不經意間,卻總能發現那雙漠然沈寂的大眼裡會掠過一股對生的強烈渴望。
堅強柔弱的女人不是沒碰到過,然而像她這樣為了活命可以扔掉所有的女人卻是第一次見到。她的底線很低很低,只要能活著,似乎就可以忍受一切。包括像牲畜般和獒犬同吃同睡,包括被男人欺辱凌虐。不過,若是誰碰觸了她只求保命的底線,便連王都敢撕打怒罵。
這頭小豬玀,真是出奇得有趣,又出奇得惹人心動心癢。
釋迦闥修第一百零一次後悔當初沒有立刻向王討要小豬玀。他只是想看看這個女人成為獒奴後會有怎樣有趣的表現?想看看她究竟能熬多久?結果卻在一次次的注視中,不知不覺地喜歡上了。想來王多半也是和他一樣,在一次次自以為是的逗弄中,不知不覺地被勾了心神。
奴隸,哪怕是王宮裡的奴隸也不過是微不足道的低賤東西。以他高貴顯赫的身份而言,大可任意打罵宰殺宮奴,要一個女奴的身體更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可是,除了王賞賜的宮奴外,他從不姦淫不屬於自己的烙了穆赤王家奴印的女奴,他固執地認為這是對王的忠誠。
他並不急著佔有小豬玀,他會耐心地等待,等著王的妥協,等著王將她送出去。到那時,他雖然不會像守護王和法王一樣以忠誠去守護她,卻會給她所有他想給的。
唇角的淡笑浮出柔和的寧馨,他理好已經烘乾的絲緞烏髮,用一根綵帶細細捆束。低頭朝她嫣紅的耳朵噴吐熱氣:「小豬玀,我要給你上藥了。」
早在釋迦闥修為她按揉瘀傷時,羅朱就因淡淡的疼痛從軟綿綿的酥意混沌中慢慢清醒過來。
心知遊走身上的大掌是在為她療傷化瘀,也知那雙大掌沒有半分淫邪挑逗,臉頰仍是止不住地發熱發燙,身子由內而外地湧出股股燥熱。包裹身體的浴水好像含了無數根小小的針氈,刺得她渾身都不自在。當那雙大掌覆在小腹揉按時,殘餘的冰寒被一股比浴水還滾熱的氣流驅散,隱隱的絞痛也被那股熱流融化,她又舒服又羞怯,又緊張又恐懼。即使釋迦闥修說過不會姦淫她,可她還是怕那雙大掌突然探進腿間,粗暴地玩弄已經灼痛難耐的稚嫩,要知道那可是頭有前科的凶獸。
她不敢睜開眼睛面對釋迦闥修,誠如他所說,她的任何反抗在他面前都是無用的。這些禽獸男人只會隨心所欲地行動,根本就不會顧慮她的想法,她的感受。她只能逼著自己放鬆身體,暗暗祈禱這場折磨人的洗浴能快點結束。
折磨人的洗浴終於宣告結束了,她還沒來得及鬆口氣。唇被偷襲,臉頰被侵佔,髮辮被解散,凶獸男人抱著她,又親手為她烘起濕髮來。如此反常的恐怖溫柔嚇得她更不敢張眼,只能僵直地躺在他懷裡任他為所欲為。
每當修長的手指從繃緊的某處頭皮穿梭而過,那裡就傳出鬆弛的舒適。熱烘烘的暖氣從下方升騰而起,漸漸的,她的神智被烘烤得恍惚起來。
小時候,她住在低矮的小巷瓦房裡。一天放學回家,她正磨磨蹭蹭地走著,忽然看見一個阿姨抱著個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坐在屋門前,手指在女孩濕漉漉的髮間不停地捋動翻找。女孩垂落的長髮下接著個廉價的塑料盆,盆裡盛著褐色的水液,一股酸醋味直衝鼻子。
阿姨滿臉的慈愛溫柔,仰躺的女孩閉著眼睛,唇角翹得高高的,看起來似乎很幸福。
「阿姨,你們在做什麼?」
她記得,當時她很好奇地問了一句。
那阿姨抬頭,看見她目不轉睛地盯著,笑著解釋道:「我家妮子招惹上了蝨子,我正用醋給她洗頭,捉蝨子呢。」說完,嗔怪地輕輕拍了拍女兒的臉蛋。那女兒沒有睜眼,卻咧嘴對母親做了個調皮的怪相,惹來母親又是嗔怪的一個輕拍。
第二天,她在學校裡打聽到誰長了蝨子後,便時常故意接近。沒過多久,果然也招惹上了蝨子,癢得她恨不能撓下一層頭皮。她連忙把這個情況告訴給好不容易才回一次家的母親,母親沒有拿來倒了醋水的塑料盆,也沒有讓她躺在懷裡,更沒有在她髮間細細翻找,只是把她帶到理髮店裡理了個光頭,然後給她買了一頂帽子。
當天晚上,母親和碰巧也回了家的父親大吵起來,彼此指責對方不關心孩子。吵到最後,氣鼓鼓的兩個人各自扔下五十塊錢,便都摔門離去了,只剩她一個人蜷在被窩中無聲流淚。
天亮時,她收撿起被子上的一百塊錢,把巷子裡見到的捉蝨子的一幕悄悄埋進記憶的深淵,繼續按部就班地一個人上學、放學、吃飯、睡覺。
原來仰躺在一個人懷中,被人輕柔地捋髮,是這種溫馨舒適的感覺,怪不得那個女孩的嘴角會翹得老高。只是,那個女孩很幸福。她呢?湧動在心口的東西為什麼複雜得辨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