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2 章
普蘭奴隸的暴動

  任是贊布卓頓也沒想到,他在剿殺普蘭王室時,遺漏了一個不怎麼受普蘭王重視,暗地裡卻野心勃勃的四王子。

  這四王子早在三年前就未雨綢繆地暗中培養了一個容貌與他格外相似的影子替身,每當遇上征戰時,出現在人前的全是影子替身,個狡詐的四王子則扮作影子替身的一個貼身侍衛。他掩人耳目地悄悄下達各項指令,影子替身負責執行。在與古格的交戰中,影子貼身作為普蘭四王子被古格王穆赤·贊布卓頓當場斬殺,扮作侍衛的真正的四王子則成了被俘虜的普蘭兵士。

  被押解回古格的途中,他曾想過逃跑,但幾經斟酌,還是決定暫時留下,靜待最佳時機。和他爭奪王位的兄弟們要麼在戰場上直接戰死,要麼淪為俘虜與王室女人們一道被製成獻供給古格蓮華法王的弗戈,對他再也沒什麼威脅了。他目前所要的不僅僅是逃離古格,還需在逃離古格後憑藉武力在雪域高原中征戰下一個新的地方,建立獨屬於他的新王國,固此被俘虜的普蘭兵士就變得至關重要了。這座勞作場的三千多普蘭兵士是古格人從五千多普蘭俘虜兵中挑選出來的,個個健碩有力,一旦給予了他們武器,就是一支強悍的軍隊,他更是不能輕易放棄。

  在勞作場中蟄伏半年多,他小心翼翼地和留在外面的勢力聯繫,一步步地實施逃離計畫。他在淪為奴隸前身份較高又忠於王族的普蘭兵士面前隱晦地透露了自己的真實身份,又由他們去煽動普通兵士逃離勞作場的慾望。他堅信,強悍的兵士即使淪為了奴隸,即使表面看起來與一般奴隸相差無幾,但那深埋在血液中的武士精神並沒有完全熄滅,在恰當的時機面前,會霍然爆發。而他,需要的就是這種武士精神的血爆發。

  從第一次女奴來配種時,他就想到了一個絕佳的逃離辦法。配種女奴有一千多個,來時常常因為古格兵士的褻玩或者無法承受繁重的配種而死掉一些,所以第二天被送走時,負責押送的兵士只是大致點點人數,並不會將活著的女奴和死去的女奴數目嚴格對照。

  他命令外面的手下精心訓練出幾十個會開鎖的女人,將她們混進配種女奴中。等到這次配種日時,幾十個開鎖女人分別進入了不同的窩棚。與眾多配種女奴一樣,她們也和幾個男奴整夜交合著,卻在配種臨近結束時,趁監管的古格兵士不注意,在男奴的掩護下尋機換上奴隸衣物躲藏在寓棚裡。雖說一個寓棚規定住一百個奴隸,然而半年多來不時有奴隸死亡,又不時有奴隸增補進來,久而久之,某個寓棚少幾個,某個寓棚多幾個也是很正常的事,不會引起古格兵士的嫑覺。

  平日的採石、鑿石和採礦工作十分艱辛,勞作一天,普蘭奴隸們幾乎部精瘦力竭了。只有臨到配種日時,當日白天可以不用上工,經過一夜配種後還能休息一天一夜。所以次日上工前才是動手的最好時候,也是古格兵士嫑戒最鬆懈的時候。

  普蘭四王子聶澤拉德半倚在污濁腥臭的乾草上,藉著從窩棚縫隙處傳進來的微弱火光,瞄了瞄在昏黑中輕巧挪移的黑影,與另外兩雙發亮的堅定眸子對視片刻刻,冷冷笑了。被鐵絲透了鎖孔的鐐銬看起來沒什麼不妥,但只要略略用力一掙,就能輕易脫開。等百里之外的古格王聞訊趕到時,他早就帶著這一群普蘭奴隸兵士遁入莽莽雪山中了。

  在阿里,他自知這一生都無法與古格王抗衡,但阿里之外的雪域可是有不少弱者。覆滅他們,霸佔他們的領地後,足能讓他重建新的普蘭。到那時,他就是普蘭獨一無二的王。

  漫漫黑夜過去,黎明的金色曙光射到聖潔的雪山尖上,然後逐漸往下鋪灑,新的一天來臨了。

  邊巴次旦和邊巴次仁站在碉樓樓窗邊,俯視下方規規矩矩從兵士手中領到糌粑後,依次坐在地上麻木吞食的普蘭奴隸,都不約而同地吁了一口長氣,為自己的謹慎多疑感到有些好笑。倉木決、朗嘎和桑布在碉樓下正精神百倍地指揮兵士給吃完糌粑的奴隸脫去手上的鐐銬,吆喝他們儘早上工。

  「次旦,我們也快下去吧,不然又該被那三個傢伙指責偷懶了。」邊巴次仁耙了耙後腦,轉身從桌上抽起狐皮帽戴在頭上,朝碉樓下走去。

  「行。」邊巴次旦想起三個傢伙跳腳的模樣,冷峻的目光閃了閃,呵呵笑應,跟著轉身邁向下碉樓的階梯。

  然而變故就在他們轉身的剎那發生了。眾多手腳被鐐銬鎖住的普蘭奴隸雙手突然用力一扯,鐵鎖隨力自動打開。他們趁面前的古格兵士驚怔時,抓起鐵製的鐐銬便狠狠砸過去。淒烈的慘叫霎時響起,幾十個毫無防備的古格兵士被砸栽倒,鮮血和腦漿進出,染了滿地碎石。

  「拔刀!快拔刀!」目睹這一驚變的倉木決、朗嘎和桑布在奴隸們掙開腳鐐,第二次掄起鐵鐐時乍然回神,立刻嘶聲狂吼,「放獒犬!喚禿鷲!」

  金屬與金屬之間發生了激烈的碰撞,那是長刀和鐵鐐的凶戾交接。普蘭奴隸兵士有不屈的武士血,古格兵士有應盡的職責和武士驕傲,即使人數不佔優勢,也決不後退半步。一聲聲呼哨衝向雲霄,獒犬的沉悶嗥叫和禿鷲尖利的嘶鳴在金屬的碰撞聲和人的慘叫中響起,不絕於耳。

  邊巴次旦和邊巴次仁面面相覷一眼,皆大驚失色。普蘭奴隸暴動了!他們疾步跑下碉樓,恰好看見暴動的奴隸中有一個氣勢不凡的高大奴隸正在振臂高呼。

  「我是普蘭四王子聶澤拉德!所有不願被古格人奴役的普蘭兵士跟我朝這邊衝!」手臂所指的方向正是莽莽雪山。只要衝破勞作場西面的石牆,疾奔六七里就能隱入雪山之中,難覓蹤影。

  「是四王子!四王子沒有死,他來解救我們了!」早己和聶澤拉德通氣的一部分普蘭貴族出身的奴隸兵士緊跟著高聲叫嚷。

  這叫嚷聲讓眾多只知今日群起逃亡的普蘭普通奴隸兵士血氣更勝,膽氣更勇!原來派人打開鐐銬,策劃這次逃亡的是他們普蘭的四王子,原來僥倖未死的四王子從來沒有放棄過他們,這樣的四王子怎能不讓他們捨命追隨?

  「奪武器,跟著四王子衝!」

  「隨四王子衝出去!」

  「殺死古格兵,衝出去!」

  普蘭奴隸兵士們中發出此起被伏的激動吼聲,被壓抑的不屈血在這一刻得到全然釋放,手中的鐵鐐舞得呼呼作響,虎虎生威。

  四王子? 這群普蘭奴隸中居然混入了普蘭四王子,他不是被王當場斬殺了嗎?怎麼還會現身勞作場?! 五個百部長面色鐵青,目中透出同歸於盡的決絕和狠戾。

  「頂住!拚死頂住!不准後退!」揮刀砍翻數個普蘭奴隸,他們衝自己的兵士怒喝。

  仗著有獒犬相助和禿鷲的突襲,以及手中優於奴隸的鋒利兵器,所有古格兵士個個以一敵五、敵六、敵七,艱難地鎮壓普蘭奴隸的暴動。信鷲已經放出,只要還有一口氣在,一滴血沒流盡,他們就必須堅守在這座勞作場中。

  一頭頭助戰的凶悍獒犬狺狺低嗥著,不時被沉重的鐵鐐抽死砸殘,一個個殺紅了眼的古格兵士身上迸濺出殷紅的鮮血,而普蘭奴隸兵士也在長刀的揮舞中和獒犬的爪牙下不斷倒下。嘶叫的禿鷲展開大的翅膀,忽地從普蘭奴隸兵士身側或頭項飛掠而過,狂風過處,鋒利的爪子勾撩起血色皮膚。

  倉木決和朗嘎兩個百部長在斬殺了上百普蘭奴隸兵士後,被激憤的普蘭奴隸兵士團團圍攻,最後慘死。桑布百部長失了一條左臂,右臂仍舊揮刀如風,氣喘如牛地拼著最後幾口氣。身旁和他一起戰鬥的是他自小養大的兩頭虎斑獒,兩頭獒犬同樣一身的鮮血淋漓,奔躍的速度和高度越來越糟糕。

  邊巴次旦和邊巴次仁這對雙胞兄弟以背靠背的方式戰鬥著,滿腔滿眼的瘋狂猙獰,身上的皮袍破爛不堪,到處染滿鮮血。手中的長刀刀刃不僅多處翻捲,還被鐵鐐砸出破損缺口,卻依舊無礙他們砍殺暴動的普蘭奴隸兵士。

  然而不管古格兵士們多悍不畏死,五百多人對戰三千多人,實力的懸殊仍然太大了,可以說顧了這頭顧不了那頭。在普蘭四王子聶澤拉德強而有力的指揮下,古格兵士的防線逐漸潰敗,出現漏洞。大部分普蘭奴隸兵士甩開了古格兵士和獒犬,項著空中禿鷲的抓啄,用鐵鐐將堅固的石牆砸垮,隨聶澤拉德衝出了勞作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