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澤拉德率領普蘭奴隸兵士向著雪山狂奔,滿心都是壓抑不住的狂喜。只要穿過這片不足三里的平坦荒蕪的砂礫谷地,便能與他提前埋伏在暗處的勢力接頭,再和數十個重要的普蘭貴族兵士和心腹先行騎馬飛馳雪山,眾多步行的普蘭普通兵士斷後入山,一切就成事了。然而才奔出一里多,忽聽天上傳來一聲極為尖利的禿鷲嗚叫,緊接著一道含殺氣的厲風從空中撲將下來,目標直指他的眉心。
他駭然閃身,帶著殺氣的厲風從左鬢飛速掠過。回神定睛看去,突襲他的原來是一隻邊羽暗赤的小型禿鷲。在這只禿鷲周圍,還盤旋聚集了幾十隻從勞作場趕飛過來的黑灰色大型禿鷲。只隻眼露凶光,陰鷙殘冷地俯視他們,似在注視一具具死屍。身後傳來獒犬的隱隱悶嗥,昭示著那些不怕死的古格兵士已經殺光了拖纏他們的普蘭兵士,正往這邊追趕過來了。
他倒不畏懼禿鷲、獒犬和追趕上來的殘敗古格兵士,只是要徹底解決掉這些難纏的人畜有些浪費時間。
「全速前進!」他揮動手臂,大聲下令,「注意頭項的禿鷲,一旦遭到突襲,就用鐵鐐抽擊,最好纏住它們的脖子勒死。」
「是,四王子。」衝出勞作場的剎那,奴隸的卑微從普蘭兵士們的身上完全消失,每一個都還原成血不屈的武士,昂揚站立的普蘭人。
作為優秀的兵士,天就是服從命令,首要任務就是保護將領。雜亂的隊伍在狂奔中變得有序,緊緊環簇著他們的精神主宰聶澤拉德奮勇前進,速度比最初提高了許多。
聶澤拉德於狂奔中咧開得意的微笑。說起來,這些普蘭兵士在當了半年多的奴隸後還能擁有如此強健的體魄,真是多虧古格王詭異到極點的仁慈。古格王需要這些由兵士變成的奴隸保持強悍,與女奴交配,留下強悍的奴種。雖然身份高貴的他也被烙上了奴印,被迫與女奴配種,但每每臨到陽精噴發時,他都偷偷射到了外面,決不會讓一個女奴生下自己的子嗣,成為古格的奴種。
噠噠——噠噠——噠噠噠——
嘴角的得意還未散去,右斜面突然傳來沉悶的馬蹄聲,聲聲如雷敲擊心頭,閃著亮芒的黑雲從天邊朝他們飛速飄來。那黑雲彷彿蘊含萬鈞雷霆,裹挾磅礴風雷,讓人從靈魂深處生出驚懼的強烈顫慄。
「快!快朝左邊的山巒跑!」聶澤拉德暗呼不妙,眼中露出焦急和惶恐。看疾馳過來的騎兵架勢和穿戴,絕不是普通的古格騎兵,很可能是專門護駕古格王的王家黑旗隊。他狂聲吼喝,召集普蘭兵士朝離得最近的左側山巒跑。在平坦地勢中,手上僅有鐵鐐的步兵對上裝備齊全的騎兵,可以說生機全無。唯有拚命奔進山巒中,還有可能借助複雜地形和灌木抵擋一時,獲取一線生機。畢竟,那些騎兵雖然可怕,人數卻不夠多。
但,晚了,一切都晚了!
黑雲突然分散成四路縱隊,其中一隊猶如一柄尖刀,斜而出,極快地封住了他們的去路。眨眼間,他們的後面、左側、右側全被黑袍鐵甲的騎兵包圍。
四隊騎兵每一隊大約五十來騎,騎兵與騎兵之間分得很開,露出一個個大的缺口。這些騎兵全都用狐皮帽矇住大半張臉,在他們四周策馬來回奔馳。
普蘭兵士簇擁著聶澤拉德,驚恐而戒備地盯著圍繞他們跑動的騎兵,繃緊的五官中潛藏著一絲淒厲的絕望。
「保護四王子!衝出去!」一個貴族普蘭兵士揚臂高呼,帶領數個兵士朝一處缺口猛衝。與此同時,另有幾十個普蘭兵士揮動鐵鐐,也衝向了不同的缺口。
奔馳的騎兵氣定神閒地彎弓搭箭,射向企圖從缺口中衝出包圍圈的普蘭兵士。一箭一個准,全部正中人的要害。連騎兵當中兩個幾歲大的孩童,也是箭箭精準無比。
平坦的砂礫地上倒下了一具具屍體,隨即成為活著的普蘭兵士提在手中阻擋利箭的人肉盾牌。但在支支利箭的威逼下,他們再也不敢逞強胡亂突圍。
古格騎兵一邊射箭,一邊縮小包圍圈。當騎兵們的利箭快要射完時,被掩護在隊伍中史的聶澤拉德頓覺機不可失,猝然大喝一聲:「衝!」
目前活著的普蘭兵士尚有兩千多,包圍他們的騎兵只有兩百多,饒是這王家親衛隊再厲害,在兩千兵士的拚死相搏下,也不見得能全面抵擋,他們還是有絕地逢生的希望。聶澤拉德是這樣想的,揮動鐵鐐突圍的普蘭兵士們也是這樣想的。不過當與提矛拔刀的古格騎兵直接交鋒時,他們才知道自己錯得有多離譜,想得有多天真幼稚。
黑袍鐵甲的古格騎兵殺氣騰騰地縱橫在普蘭兵士中,仿若獅虎入羊,所向披靡。左手長矛將抽擊向馬腿的鐵鐐緊緊紋纏,右手長刀殘忍無情地揮斬而下。殷紅的鮮血蓬濺狂湧,普蘭兵士慘烈的呼號連綿不絕,才被喚醒的武士血在殘酷的殺戮中節節敗退……
解決掉最後纏鬥的普蘭奴隸,邊巴次旦和邊巴次仁匆匆安排一個兵士給因失血過多陷入昏迷的桑布包紮斷臂,然後率領還能作戰的一百多個古格兵士和十幾頭獒犬從垮塌的石牆處急追出去。天上的禿鷙就是指引他們追擊的最好路標,他們堅信增援軍隊一定會及時趕到,那些可惡的普蘭奴隸一定逃不進雪山。
果然,在跌跌撞撞追出兩里後,他們聽到了極有節奏感的馬蹄聲,看到了逃亡的大批普蘭奴隸正被一群黑袍鐵甲騎兵大肆砍殺。在道道飛揚閃動的雪亮刀光中,有一道色澤迥異的幽喑詭譎的烏金寒光不起眼卻異常噬人心魂 那道烏金寒光就像是在切割脆生生的蘿蔔般,帶著深濃的血腥殺厲從普蘭奴隸的身體上隨意掠過,他們連一聲哀嚎都未不及叫出便被活活劈成兩半。而揮出這道烏金寒光的人是……是古格偉大的天神之子——王!穆赤·贊布卓頓!
邊巴次旦和邊巴次仁震驚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第一個收到信鷲求援消息的竟然是王?!王竟親自率黑旗隊趕來勞作場鎮壓暴動的奴隸!!喜悅排山倒海地湧來,將他們瞬間淹沒。雖然看不見黑色戰馬上的騎兵真容,但只有王的魂刀才是烏金色的,也只有王才擁有這樣冷酷威凌的殺厲之氣。
「王!」他們站在戰場外沿高聲喊道,雙膝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有軍隊中最厲害的王家黑旗隊在場,即使只有兩百多人,也無需他們參與。
「王!」身後一百多名古格兵士也是面露激動和驚喜,跟著齊聲喊道,全部恭敬地跪了下來。
一聲比一聲高亢洪亮的「王」聽得普蘭兵士膽魂俱裂,為數不多的鬥志瞬間煙消雲散。幾乎每個人都憶起了在普蘭與古格交戰中那個渾身瀰散血腥殺氣,鷹眸冷酷似冰,幽深如淵,似乎要屠盡所有生命的恐怖王者。
!啷——!啷——
一根根鐵鐐接連不斷地跌落在地,活著的普蘭兵士不但喪失了鬥志,連骨氣也隨之喪盡。才站立為人的膝蓋發起軟來,一個接一個地跪倒,顫抖地匍匐在地上。而在他們匍匐投降後,黑旗隊騎兵的鋒利長刀和長矛也都獎賞似的停止了殘酷屠殺。
聶澤拉德萬萬沒想到居然是古格王親率黑旗隊趕來勞作場鎮壓他們。半年前與古格的那場交戰中,影子替身就在他面前被古格王從頭頂往下均勻地劈成兩半,臟腑和鮮血灑了一地,驚悚的畫面至今想起依舊讓他噩夢連連。此時他第一反應就是故技重施,想要隱匿在投降的普蘭兵士中。不過在他的雙膝堪堪跪地時,兩根長鞭從左右兩側如閃電般纏繞上他的身體,瞬間將他捆了個結結實實。疼痛的身體一輕,離地飛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