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在零下十幾度的深夜,在雪風中用冰雪搓澡,即使身體被藥物和精魂調弄過,體質變得強悍許多,羅朱仍是不可避免地發起了高燒,而這一現象也在多吉的預料之中。
「姐姐,叫你不要用冰雪搓洗你偏不聽,現在發燒吃苦了吧。」他伸指輕輕點著她枯焦嫣紅的唇瓣,憐惜地親了親,「不過這場高燒也會強行逼動你脈輪裡的源靈自行流轉的。」這也是他為什麼沒有堅決阻止羅朱用冰雪搓洗的原因所在。
他從毛氈裡鑽出來,將四周掖得嚴嚴實實,不露一點縫隙,再用繫了褐料繩子的皮袍把她包裹起來,仔細捆紮,直到確保不管她怎麼揮舞蹬踢手腳,掙扎扭動,都不能露出來為止。只要熬過這場高燒,她脈輪裡來自法王、烈隊正和他的靈源與內火就會與她的靈息融合,真正成為她的東西,而她的體質也會因此變得更加強健。
「法王和烈隊正都不忍心用這種方式折騰你,不過真照他們那種慢慢浸潤的溫吞方式,你起碼得用近乎兩年時間才能把不屬於自己的靈源和內火完全消化,融進靈息裡。」他緩緩撫摸她火燙得幾乎要燒灼起來的臉蛋,軟聲道,「姐姐,別怪我狠心。你只有快點強悍起來,才能更好地適應艱辛的流浪生活。」低下頭,在她額頭正中的緋色豎紋上愛憐地落下一吻,「姐姐別怕,我絕不會讓你出任何差錯的。」
他又坐在草窩邊靜靜地看了羅朱許久,終於起身。躬身低頭地走到洞壁邊,抓起七八隻奄奄一息的斷腳土撥鼠來到洞口。將堵洞口的大石頭移開一半,從昏暗的混沌中可以推測出此時已經是第二天的白日了。但暴風雪仍和昨日一樣猛烈,沒有任何停止的跡象。
坐在洞口擋住雪風,隨意拎起一隻土撥鼠,食指微鉤,在土撥鼠「吱」地一聲微弱慘叫中,指甲從它的脖頸處滑過,殷紅的鮮血立刻迸湧出來。他湊上嘴,痛快吸食著溫熱而新鮮的血液。吸食完一隻,又劃開第二隻的喉嚨放血吸食,直到將八隻土撥鼠的鮮血全部吸盡。
轉身回到洞裡,把所有或死或傷的土撥鼠都挪移到洞口。十來只尚還活著的土撥鼠被一一割喉放血吸食後,棕色大眼裡的暗金色光點已經連綴成一片,兩個瞳仁如同鬼魅般隱隱發光。他伸出鮮紅的舌尖將嘴角和唇瓣處的血液舔舐乾淨,摸了摸在手背上遊走的凸起條狀物,天生上翹的眉梢、眼角和唇角染滿了血腥的詭笑。恐怕連法王都沒想到,他絕佳的習武筋骨被毒藥摧毀後,這些差點要了他性命的小蟲子會成為最大的彌補,使他的身體迥異常人,擁有了眾多常人所不能擁有的本事。
污血再髒,吃食再毒,只要進入身體,都可以被可愛的蟲子們淨化。他用手指將死去的土撥鼠的肚腹撕裂,剝皮掏髒去頭,再用冰雪搓洗乾淨,攤放在手中翻來覆去地細瞧。土撥鼠紅通通的身體肉乎乎的,看起來肥嫩可口,比那些醜陋的毒蟲順眼多了,真不知道豬玀為什麼會害怕厭惡到寧可承受冰雪的冷寒,也要堅持洗浴的地步。
撕下一條肉嫩嫩的鼠腿,直接送到口中,雖然吃起來沒有烤熟了美味,但嚼起來也是軟嫩細膩的。在野外,鼠肉其實算得上是一種十分香嫩的肉食。連續生吃了八九隻土撥鼠後,他把剩下的五十多只死鼠逐一剝皮、挖髒、去頭、洗淨,然後以它們的尾巴當繩子,繫掛在銅管上,把銅管一頭壓在大石頭下面,露在外面的一排排光裸的土撥鼠肉身則任由雪風吹刮,冰雪覆蓋。
剛做完這一切,身後就傳來一聲低弱的難受的呻吟。他神情一凜,慌忙捧了雪把手臉上的血跡搓洗乾淨,又含了幾口雪將嘴裡的血腥氣洗漱掉,這才急匆匆地走回羅朱身邊。
凝神瞧去,豬玀紅豔豔的臉蛋上佈滿了大顆大顆的晶瑩汗水,額心的緋色豎紋異常鮮豔,彎黑的秀眉緊緊皺著,花瓣圓唇上燒出了焦硬的乾殼,從半張的唇縫間呼出的氣息炙燙得驚人,看樣子正處在極度痛苦之中。
右掌心輕輕搭在她的前額,棕色大眼裡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姐姐,你脈輪裡的靈源和內火正隨著靈息艱澀運轉,等運轉順暢了,高燒也就退了。」手指滑過汗涔涔的秀氣鼻樑,點過焦燙髮硬的嘴唇,探入半張的唇縫,輕撫裡面的火燙小舌,鼓勵地柔哄道,「姐姐乖呵,再努力些。」
火燙的小舌纏住他的手指,無意識地吸吮,唇齒間冒出一個模模糊糊的「餓」字。
從昨天早上吃過三塊糌粑和幾根肉乾後,羅朱就再沒有進過食了。多吉協助她雙修行功後,她一時半會兒也不覺得餓。但在經過了一個晚上及至大半個白日後,飢餓感終於找上了高燒昏迷的她。
多吉眉眼彎彎,食指和中指夾著她飢餓求食的舌尖戲謔地捏了捏,逗弄了兩下。見她眉頭皺得快哭了,這才抽出手,牙齒在食指指腹上狠狠一咬,然後又送進了她的口中。
微鹹的血液並沒有多少鐵鏽的腥氣,反而有股蜜糖般的淡淡甜味兒。失去意識的羅朱本能地含住手指,回歸到嬰兒狀態,用力吸吮起來。
指腹被滾熱的嫩唇黏壁緊緊含住,滑溜溜的火熱小舌纏住手指,與雙唇一起拚命狠吸,陣陣酥麻的帶著輕微刺痛的電流從指尖傳來,多吉覺得渾身的筋骨連著靈魂都酥醉了。
他瞧著她含住自己的手指貪婪吸吮的模樣,胸口漲滿了無窮無盡的喜悅和滿足,那是一種難以名狀的幸福感。她依賴他的血液生存,他的血融進了她的身體中。從此,他和她血脈相依。
「姐姐,我唱情歌給你聽吧。」他停了停,便自顧自地唱了起來,「哈達的結於你的心像皎潔的月亮,如能不被黑雲遮蓋,我對你的心就像哈達的結子,不論誰也休想將它解開。姐姐呵,睜開你好似聖湖般清澈的明眸,把我像松柏一樣冬夏長青的情意收納。姐姐呵,你聽洞外的暴風雪是多麼猛烈,我企盼著你能像暴風雪一樣將我絞纏。永遠窒息在你馨香的懷中是我最美的夢——」
歌聲輕低悠長,婉轉迴旋,像一縷和煦的春風在洞穴裡飄蕩,像一股明澈的溪水在洞穴裡流淌,帶著訴不盡的相思纏綿,帶著道不完的溫柔愛意。
他抽出已經結疤乾涸的食指,牙齒在中指指腹上狠狠齧咬一口,再次伸入羅朱的口中。
「姐姐呵,現在我用寶貴的精血哺餵你,將來你用甘甜的乳汁哺餵我。你是我的女兒,我的姐姐,我的妻子;我是你的兒子,你的弟弟,你的丈夫。我的血液和你的血液匯成了一道溪流,你的身體裡烙下我的影子,讓我和著血液一起流進你的心臟,在那片豐饒的沃土上開花結果——」
悠揚低沈的歌聲還在繼續,彎彎的棕色大眼裡蕩漾著絲絲算計的邪魅柔光。豬玀既然厭惡吃土撥鼠,那就喝他的血吧。法王不是想要飼養她麼,如今這份飼養的權利已經被他完全剝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