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7 章
【番外七】懷孕·生產

  日子一天天流逝,在四個丈夫的精心伺候護理下,羅朱居然沒有如魔鬼法王說的那樣早產,而是奇蹟般地挺著大得離譜的肚子熬到了九個月。

  低頭完全看不到腳尖,肚子可以當桌子擺放碗盤。臉蛋肉嘟嘟紅撲撲的像個大蘋果,胳臂和雙腿也像七八個月的嬰兒般圓滾滾的,好似四根藕節,雙腳則腫脹得像兩個圓圓的饅頭。女性凹凸有致的玲瓏曲線蕩然無存,整個人都膨脹成一顆球狀物,充分理解了為什麼說女人懷孕生產是一次從內到外的徹底大摧殘的含義。如果不是魔鬼法王再三對她保證生產過後三個月內必定讓她的身材恢復如初,她在懷孕後期鐵定是天天以淚洗面。

  在多吉的殷切誘勸下,羅朱強迫自己吃下一碗藥膳粥後,便覺得身上有些疲累了。她癱靠在銀猊毛茸茸的健壯身軀上,一點也不擔心自己暴增的體重會將這頭妖孽獒壓壞。

  時值上午,魔鬼法王在王宮山腰處的大威德殿中主持法事,禽獸王在議事廳中和眾大臣商議國事,籌備下一場戰事,凶獸作為烈部族的族長也必須參與議事,因此看護在她身邊的只有多吉和銀猊。

  多吉將碗盤收整好,交給伺候在院裡的侍女後,轉回內室就見豬玀什麼也不蓋地癱靠在銀猊身上閉目休憩。他取下臉上的面具,隨手丟在矮桌上。眉頭皺了皺,彎腰將卡墊上的厚實絨毯蓋在羅朱身上,關切道:「姐姐,小心著涼。」

  「我熱。」羅朱睜開眼睛,想要把身上的絨毯掀開,卻在多吉不讚成的眼神中敗下陣來,囁嚅地辯解道,「我懷了孕,身上不止一個人的體溫,是真的不怕冷了。」

  多吉盤腿在她面前坐下,把她的一雙饅頭腳抬到自己膝上,摸了摸,明媚燦爛的笑容微冷:「姐姐說熱,可這雙腳怎麼是溫涼的?」手指在饅頭腳上嫻熟地按摩,減輕她的難受。

  心裡的燥熱和四肢熱度無關。羅朱想申辯,卻又有些膽怯。懷孕期間,四個丈夫中多吉是最有空閒,也是最具管家天賦的。日復一日的照顧與被照顧中,他在她的心目中逐漸由弟弟式的正太男人蛻變成說一不二的管家公,威信刷刷刷地趕超禽獸王。

  她現在敢爬到禽獸王頭上撒野,敢對魔鬼法王任性耍賴,敢朝凶獸頤指氣使,獨獨不敢違背多吉的話。這——實在是太悲催了!在她以為自己翻身成功時,居然異軍突起了一個管家牢頭,把她從頭管到腳,從衣食住行玩管到吃喝拉撒睡。偏偏她一對上那雙閃爍著暗金光芒的純淨無垢的棕色大眼,對上那張笑得燦爛明媚又憨淳可愛的童顏時,就會身不由己地服從他的管教。為毛?為毛會演變成這樣呢?她很鬱卒,百思不得其解,最後只能歸結於自己對那張憨淳童顏,那雙純淨眼眸,那暖融心扉的笑意抵抗無能。

  卡墊旁邊的矮桌上放著半張精緻的銀色面具,多吉出了內室後,便會戴上面具。他是四處流浪,負責為古格收集各國各地情報的折嘎藝人,他的身份雖然公佈於世,但「穆赤昆絳桑波」這個名字至今是不為大眾所知的秘密。出了內室,連禽獸王叫出的都只是多吉,而不是昆絳桑波。

  按摩在饅頭腳上的熱暖雙手因為沾染了幾個月的脂膏,沒有以前粗礪了,上面的傷痕也淡了。多吉恢復頎長瘦削的男人體型後,這雙赭褐色的手寬大修長了許多,能將她的一雙饅頭腳輕易包握。

  「多吉,我生了孩子後,你──」她停了下,才接著道,「你是不是就要被王派出去收集情報了。」

  多吉抬起頭,略微有些訝然地看向羅朱,見到她輕咬下唇的陰鬱模樣後,心間開出了朵朵幸福的格桑花:「姐姐捨不得我離開嗎?」

  羅朱躊躇片刻,誠實地點點頭,低聲道:「雖然你總是對我管這兒管那兒的,但我一想到你會離開我,心裡就不舒服。」她已經習慣了多吉幾乎是寸步不離的貼心照顧。

  多吉把她的腳塞到絨毯裡,笑眯眯地湊近她,在她圓乎乎的臉蛋上親了一口:「姐姐,你的誠實讓我很高興。我一出生就被賦予全力協助王掃除所有障礙的使命,不管我心裡如何作想,都沒辦法違背這個使命。你耐心些,等王把這片雪域高原全部納入古格版圖後,我就能長長久久地陪在你身邊了。」

  法王對豬玀的靈魂做了什麼手腳,他心知肚明。想摒棄掉他們,讓豬玀生生世世陪他一個男人輪迴轉世嗎?做夢!在天竺和德里蘇丹國遊蕩的半年裡,他對「魅」的修習已經踰越了法王的探測,快要達到一個新的無人能觸及的境界。就像法王修持出「魂眼界」,他也將擁有一個奇異的「魅界」。等到功成之時,他會在豬玀的靈魂上施下法王解不開的禁咒,生生世世地跟隨豬玀輪迴轉世。呃,他一個人對付法王確實難了些,既然這一世是同母血脈的兄弟,他就大發好心,把王和烈隊正那兩個直到現在都對法王的舉動毫無所覺的笨蛋拖上吧。

  羅朱就見多吉說完話後,棕色大眼便一眨不眨地死死盯著她,像是在看她,又像是在沈思,清澈的瞳眸裡面暗金光芒嗤嗤流躥,好像毒蛇吐信一般,憨淳可愛的童顏上也浮起一絲詭譎陰險的笑意,看得她心頭髮毛,兩股戰戰。

  這偽童又在起什麼詭譎心思了?她正要開口詢問,鼓硬硬的肚子忽地一收,某處冒出一個拳頭鼓包,肚裡的孩子似乎狠狠踢了她一腳,緊接著一股疼痛襲來。不同於慣常的偶爾宮縮,有一股暖熱的黏滑液體伴隨疼痛滑出了體外。

  「多吉,我好像要生了!」她驚慌地尖叫起來。

  多吉的神情驟然一凜,臉上頓時露出緊張和慌亂,顧不得戴上面具,連忙打橫抱起羅朱衝出內室。

  「快去稟報王和法王,王妃要生產了!」他急匆匆丟下一句,腳下生風地往藥王殿跑去,身後是侍女們欣喜的驚呼和侍衛們急促的腳步。

  銀猊霍地起身,抖抖身上的厚密毛髮,藍色三角吊眼裡流出又興奮又擔心的光芒。它嗅到了甜美的血腥味,那是從豬玀的身體裡流出來的。豬玀要生產了,也預示著它能吃到從豬玀體內脫落的東西,它與她之間的聯繫將不止是扎西朗措的那一魄「非毒」。

  「嗷──嗷──」它仰頭朝還在晃動的門簾悶嗥兩聲,興沖沖地射出內室,撒開四腿也朝藥王殿奔去。

  在羅朱懷孕後期,藥王殿裡隨時備著用於生產的物什。藥師佛前的蒲團換成了一張厚軟寬大的卡墊,上面用金色絲線繡著八寶輪,輪中八種瑞物以五彩絲線繡織,栩栩如生,精美絕倫。

  贊布卓頓和釋迦闥修聽聞侍衛稟報,立刻丟下正商議得熱火朝天的國事,十萬火急地飛奔出議事廳,趕往藥王殿。而白瑪丹增恰好主持完法事,正行在通往山頂的暗道中。聽到侍衛稟報,歷來溫慈柔和的紺青鳳眼陡地一滯,僧袖揮出輕風,腳不沾地地飄了出去。

  贊布卓頓、釋迦闥修、白瑪丹增三人幾乎在同一時刻趕到了藥王殿。

  六個伺候王妃的侍女被多吉喝令跪在殿外,十個侍衛背向殿門守衛,見到王和法王趕來了,都趕緊恭敬行禮。而此刻,多吉已經在殿裡燃起祈禱的供香,把所有的長明燈點亮,還備好了數個木桶的熱水,正努力幫助羅朱擺成跪趴姿態。銀猊則搖著菊花尾,焦躁地繞卡墊轉圈。

  羅朱的棉袍被多吉撕到了臀部,露出赤裸的下身。宮縮一來,她就痛得直叫:「啊啊──我——我為毛要跪趴啊──」眼下躺在卡墊上喘氣都嫌費事了,多吉還總試圖讓她跪趴在藥師佛面前。拜託,她的肚子那麼大,那麼沈重,想要靠長期不鍛鍊的肥嫩手臂和膝蓋撐起身體怎麼可能?要是一個手軟腿軟,不就把肚子裡的孩子給壓死了?

  「姐姐,信奉藥師佛的博巴女人都是伏跪著生孩子的!你乖,快跪好。」多吉滿頭大汗地解釋道,臉上的神情比羅朱還緊張十倍,甚至隱隱透出一絲恐懼。

  「不要!我不是信奉藥師佛的博巴女人,我不要跪著生孩子!太高難啊啊──好痛啊──」話沒說完,羅朱就抱著肚子發出一陣呼天搶地的痛嚎。熱暖的羊水混著血液從腿間湧出,轉眼浸濕了精美的卡墊。尼瑪的在現代是聽過古代信奉藥師佛的藏族女人跪著生產的傳言,但這絕不包括她在內啊!她可以躺著生,坐著生,在水裡生,就是沒辦法跪著生。肚子大得不允許,體力弱得不允許啊啊啊!尼瑪的真的好痛喔!比以前生不如死的痛經還痛!

  贊布卓頓反手將殿門重重關上,隔絕了所有侍女和侍衛的錯愕驚呼,也隔絕了落後他十來丈的所有大臣的惶恐勸阻,對白瑪丹增沈聲道:「法王,快去幫乖豬生產!」

  無論是中原漢人,大元人,或是博巴人,女人生孩子都被視作男人應該竭力避諱的事。可豬玀的肚子太大,要讓他們只守在殿外等候,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很早以前,他們四人就決定在豬玀生產時,全部陪在她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