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海斯汀先生和太太人很好,他們都是醫生,還有一個女兒在讀斯坦福大學,也是學醫的。」

  電腦屏幕上,安曦笑得天真無邪,安若看她如此開心,也跟著一起笑了。她才想說什麼,視頻那頭又傳來了聲音:「honey,?」

  安曦轉頭看去,微笑著以一口地道的美音回答了來人:「ld her you are so kind.」

  「,」視頻裡走進來一個金髮碧眼的中年婦女,看起來很面善,她看了看視頻裡的安若,笑著說,「ysayou.」

  安曦轉回頭來面對安若,說:「海斯汀太太說咱倆一樣漂亮。」

  「thank you, mrs hastings.」安若回應道,接著擠著眉毛沖安曦丟了個白眼,「行啦,初中生,你有多少不會的英語作業都是我幫你寫的。」

  安曦鬼靈精地笑了,海斯汀太太最後留下一句「」,便走出了視頻。安若由衷地高興:「他們看起來人很好,對你也很好。」

  「是啊,姐姐,你就放心吧~」安曦對著屏幕撅起嘴,給了安若一個大大的飛吻。

  在視頻的最後,安曦說:「姐姐,你今天穿的裙子好漂亮!」

  d&g的高定,一針一線都是金子,能不漂亮嗎。

  「寄宿的人家是我安排的,是這一批交換生裡條件最好的一戶,距離她交換的學校只有十分鐘自行車程。」安靜下來的房間裡驀然響起了男人富有磁性的嗓音,尹颯坐在不遠處的沙發上晃著手中的高腳杯,窗外金燦燦的陽光打照進來,高腳杯裡琥珀色的液體與他的瞳孔是一樣的顏色。

  安若合上筆記本,抬眼就看到了梳妝鏡裡的自己——精工昂貴的連衣裙,端莊整齊的妝容,脖頸、耳垂以及手腕處佩戴了全套tiffany鑲鑽藍寶石,比窗外一望無際的海洋都要深邃璀璨。她整個人看起來精緻而貴氣,與那些她常在學校北門見到上了豪車的女生無異。

  她很快挪開了眼,似乎是不太習慣這樣的自己。

  一個星期前,尹颯牽著她回到尹宅領她進了一個帶了衣帽間的大臥房,梳妝台上擺滿了瓶瓶罐罐的護膚品、彩妝、香水,各類生活用品也一應俱全,走進衣帽間,大大小小的衣櫥裡掛滿了各大奢侈品牌今年以來的各季新款。從梳妝台到衣帽間,她以為自己從免稅店走到了巴黎香榭大街。

  一切都準備得如此完美妥當。好像早就注定了,她逃不掉。

  無論如何,她最終都只能落入他的掌心。

  簽證才辦下來,他就訂了第二天的機票按他的吩咐買來上個月巴黎時裝周才發佈的夏季新品塞進了她的行李箱。至於為什麼是夏裝,他說,他要帶她去這個星球上離中國最遠的地方,度假,避寒。

  加勒比海的郵輪上。

  安若還在出神,忽然就感覺到肩部稍稍一沉,她抬眼,尹颯英俊的臉龐出現在了鏡子裡,雙手扶在她肩頭,滿意地欣賞著鏡子裡他精緻無暇的玩偶。他仔細地看了她好一會兒,雙手順著她細膩的皮膚滑落下來,在她腰間收緊,嘴唇貼近她的耳畔,低低地道,「你覺不覺得,把頭髮弄成卷的,會比較合適今晚要穿的禮服?」

  她溫婉一笑,小鳥依人:「你喜歡就好。」

  「我喜歡什麼,你都肯?」

  「嗯。」

  尹颯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手突然滑進她大腿內側,她霎時間驚恐失色,纖細的小手緊緊抓住他的手腕制止了他。他大笑起來,收回手,捏住她的下顎,眼神裡有*在燃燒,「我最喜歡這個,你什麼時候肯?」

  她看著他近在眉睫的俊顏,唇畔微顫,不做聲。

  他終是放開了她,起身頭也不回地朝門外走去:「會有人來帶你去做頭髮,再領你去宴會廳,我在那裡等你。」

  直到房門關上,她一直緊握著的拳頭,才終於鬆開。

  II.

  晚上八點,有侍者領著安若穿過膚色各異的人群,來到了衣香鬢影的宴廳。海藻般的烏黑長髮別在左肩,深藍色的露背禮服長裙,裸.露的線條從肩部一直蔓延到腰際,淋漓盡致地展露出她曼妙纖細的腰身。所到之處無不匯聚著驚豔的目光,甚至有人詢問身邊的人,「中國的女人都這麼瘦這麼美嗎」。

  「應該是的。」回答的是一個來自夏威夷的胖妞。

  侍者帶著她一路往裡走,走到聚滿了跳著華爾茲的男女的主廳也沒有停下,她想以他的性格,應該也是不會待在這種優雅卻拘束的地方。直到侍者推開一扇五彩斑斕的大門,傾身朝裡攤開手,安若走進去,裡面的喧鬧沸騰、人頭攢動與外面無異,只是偌大的宴廳裡,堆滿了大大小小各類賭桌。

  侍者將她領到一處賭桌旁,她見到了尹颯。他穿著一身黑色西裝,領口處打成鑽石菱形的領結,與她的禮服顏色一致。

  賭桌旁圍滿了人,他的對面坐著一個肌肉噴張的捲毛男子,正緊張地盯著桌上的牌,看起來似乎已經輸了不少。而坐在他對面的尹颯,翹著一條腿靠在椅背上,悠悠地抬著手揉自己的太陽穴,泰然自若,氣定神閒。

  紙牌攤開,荷官報出結果,「捲毛」一拳砸在桌子上,用安若聽不懂的外語罵罵咧咧,尹颯輕輕一笑,痞氣十足,用同樣的語言回應了他。

  安若怔住,她只能確定,這不是英語和法語。只是他不是說過他的家族總部在美國,難道他不是在美國長大,又何時學來這樣一口流利的外語?

  一局結束,侍者上前在尹颯耳旁低語,他才抬起眼朝安若看來,起身勾唇一笑,向她攤開手掌。她深吸一口氣,踏著高跟鞋緩緩走近,他攬過她的腰將她收入懷中,低下頭時嘴唇剛好挨近她的耳畔,「今夜你很美。」

  她忍不住問他:「你剛才說的什麼話?」

  「葡萄牙語。」

  「為什麼會說?」

  「在巴西待過很長一段時間,」他見她始終帶著困惑的表情,補上一句,「巴西講葡萄牙語,還要我繼續給你普及巴西的殖民史麼?」

  她沒好氣地一個「哦」,便低下頭來,窘窘的表情讓他覺得實在可愛。

  這時不遠處中央高台最大的賭桌周圍爆發出了一陣驚呼,他們看了過去,一位大腹便便的金髮男子坐在賭桌前,傲慢地睥睨全場。侍女站在他身旁,手中端著一只打開的禮盒,裡面鉗了一只粉鑽,無數精工細緻的切面完美無瑕,奢華璀璨。

  很顯然,那位金毛富豪坐莊,正在找人開局。

  尹颯收回目光,垂眸看著懷裡的女孩,語氣寵溺至極:「想要嗎?」

  安若一怔,連忙說:「不用了。」

  「那是丹麥王室現任女王的母親曾經佩戴過的首飾,」尹颯輕輕道,安若聽後,非常震驚,「我以前在拍賣會上見過一次,不知道怎麼輾轉到了這個人手上。」

  安若抬眼看去,那枚粉鑽的款式的確老舊了些,但成色卻是罕見地剔透無暇。

  尹颯拾起她手放在掌心裡摩挲,她十指修長纖細,水蔥似的指甲乾淨剔透,和她一身精緻昂貴的著裝相比,卻是顯得有些空落了。尹颯握緊她的手,直接攬著她往那邊走去:「好了,你的手上缺一枚戒指,剛好贏回來送你。」

  看到有人前來迎戰,看客們自動為他讓出了一條道,尹颯摟著安若的腰走到金毛富豪對面,用一口流利的葡語慢慢道:「先生,我女朋友說她很喜歡你的戒指,要我贏來送給她,我只好聽她的話了。」

  金毛富豪倨傲地審度了他片刻,才十分不屑地開口:「年輕人,可不要太狂妄,輸了牌,今晚你可能就要睡沙發了。」

  尹颯一笑,抬手將安若的幾絲碎髮輕輕拂到耳後,沉著嗓音對她說:「知道百.家.樂麼?」

  「……聽過。」

  「知道規則麼?」

  「不知道。」

  「好,一會兒我變個魔術給你看,」他的語氣十分寵溺,然後抬頭,看向坐在對面的莊家,才恢復了慣有的漫不經心,「當然先生,所以為了不睡沙發,我只好贏牌了。」

  金毛富豪仍是不屑:「那要是你輸了呢?」

  尹颯攤開手,道:「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

  「笑話,你有什麼……」對面金毛富豪的額頭上爆出了幾絲青筋,話音還未落下就有手下快步走來在他耳邊低語,才不過幾句,他的臉色瞬間驟變如烏雲殘卷般陰沉。

  站在對面的英俊男人若無其事地把玩著他懷中女人的手,仿若未覺。

  不用想也知道,他的手下剛剛告知了他這位囂張跋扈的閒家的真正身份。金毛富豪的臉色已經變得很難看,硬著頭皮抬手一揮,吩咐荷官下注發牌。

  國外稱為巴卡拉,傳入中國,稱為百.家.樂。賭場上最常見的玩法之一,幾副撲克,莊家和閒家分別抽取兩張,點數最接近9者勝,10、j、q、k全部記為0,兩張牌面數值相加為兩位數,則按個位數計數。

  安若站在尹颯身後,剛才他和那位富豪說的話她一句也沒聽懂,倒是不緊張,但她再怎麼也知道,賭場上高手之間的輸贏必然不是自然隨機的,看那位富豪如此底氣十足,尹颯平日裡整天無所事事的模樣,難道他會計算概率,或者記憶力超群?

  不可能,連他自己都說過,他的大學文憑是花錢買來的。

  尹颯每一回合開牌都極其隨意,懶懶地往桌上一扔,再抬眼等對方的結果,而那位富豪,看似平靜,只有他的助理才知道,他的襯衫背後早已被汗水浸濕。

  兩人採取五局三勝制,卻在第三局就已經分出了勝負。

  「閒九點,莊七點,閒贏。」

  全場爆發了熱烈的鼓掌歡呼,尹颯才站起身,對面金毛富豪也跟著一起起身了,面色失措,戰戰兢兢:「尹、尹先生,剛才多有冒犯,還希望您……不要記掛。」

  尹颯重新將安若攬入懷中,道:「阿德里亞諾先生,」富豪的眼中閃過一絲惶恐,他又接著開口,「要是你繼續以這種方式來玩牌,整個拉斯維加斯可都不會再歡迎你。」

  他連輸三局的原因,是因為尹家少爺坐鎮,無法出千。

  「是是是……這枚粉鑽,就當做是我給您賠個不是……」金毛富豪隨即看向身旁的侍女,然而他卻瞪大了眼睛——侍女手中的盒子早已空空如也。

  「不必了,」站在賭桌這一頭的男人淡漠開口,他緩緩托起懷中女人的手,安若驚詫,她的右手無名指上,什麼時候多了這枚巨大的粉鑽?「我已經為我的女人戴好了。」

  在全場如雷般的歡呼中,尹颯細細地欣賞著她的手:「這枚戒指,很適合你。」

  右手無名指——熱戀中。

  安若還是懵的,過了好一會兒,才敢問他:「你……贏了?」

  「我從來不會輸,」他的聲音淡淡的,卻十分銳利,「包括對你,也是一樣。」

  她低下頭來不說話,尹颯摟著她的腰提步往外,走下台階,才走了沒幾步,她腳下忽然一扭,整個人栽進他的懷裡。腳踝處的痛覺傳來,安若皺緊眉頭,常年跳芭蕾,她的腳趾不同於常人,穿著高跟鞋站了一個晚上對她來說已經很為難了,最後還是撐不過這段階梯。

  他將她抱緊,神色關切:「怎麼了?鞋不舒服?」

  「……不太習慣。」

  他毫不猶豫地將她橫抱起來,一邊穩穩地走下台階,一邊在她耳畔低語:「我陪你回房間休息。」

  ——一陣響亮而緩慢的鼓掌緩緩響起,尹颯止住腳步,階梯之下出現了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印歐面孔,西裝革履,戴著一副金絲邊眼鏡,面容看似斯文,卻又危險。

  來人依舊漫不經心地鼓著掌,抬眼看著階梯之上的尹颯,淺笑道:「早就聽說過尹家小少爺如雷貫耳的大名,今日一見,實屬榮幸。」

  說的,是漢語,雖然有點拗口。

  尹颯淡漠回應:「有事?」

  「尹少爺難得一見,不知是否肯賞光與在下博弈一場?」眼鏡男客客氣氣,禮貌至極。

  階梯之上的男人俊顏冷冽,面無表情,才聽完對方說話便不再看他,抱著懷裡的女人繼續走下階梯,聲線慵懶而傲慢:「我女朋友不舒服,失陪。」

  他經過眼鏡男身邊時,眼鏡男上前一步欲要將他攔下,卻被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保鏢一手擋住,眼鏡男笑得和和氣氣,「尹少爺,我沒有冒犯的意思,今日難得一見,實在想向您討教幾局。」

  尹颯連眼皮都不抬,繼續朝前走去。

  眼鏡男終於被他猖狂高傲的態度激怒,突然就高聲大喊:「——原來外界傳言出神入化的尹家小少爺也就不過如此,到底還是私生子,尹氏的當家技藝怎麼會外傳?」

  尹颯猛地停住腳步,安若心一驚,忽然感覺到他加深了握在她身上的力道,而且,已然十分克制。她抬眼向他看去,他的脖頸線條繃緊,臉色陰霾密佈,森冷可怖。

  安若一頭霧水——剛才那個男的說了什麼?

  眼鏡男忽然改用了外語,而且,是保證全場只有他與尹颯兩人能聽懂的一種外語——葡萄牙語土話,巴西某處鄉下的方言。

  但她知道,那個男人一定說的不是好話。因為此刻尹颯全身散發著戾氣,已經處在暴走邊沿,她真怕他下一秒就會將她摔在地上,失控暴怒。

  尹颯深吸一口氣,終於,轉身面對他。他先將安若輕輕地放了下來,卻依然不讓她離開他的懷抱,低頭耳語,「對不起,寶貝,我還需要一點時間。」

  安若看著他終於放開了環在她腰間的手,徐徐走向面前的挑釁者,語氣十足地輕蔑:「裡瓦爾多.安塞內羅,你想賭什麼?」

  男人絲毫不驚訝自己的身份被認出,勾唇,道:「尹先生肯賞光,不玩點大的,是不是太不給您面子了?」

  「好啊,想多大?」

  「整個南美市場,尹先生要是贏了,我拱手讓給尹家。」

  「不必,生意上的事,我不管,」尹颯十分不屑,一邊說著,一邊抱起安若,將她腳上的兩隻高跟鞋甩掉,說,「你耽誤了我女朋友的時間,讓她不舒服,我希望你輸了之後,跪著給她把鞋穿上。」

  全場唏噓聲四起,安塞內羅的眼底不動聲色地掠過一絲怒意,他最終寥寥一笑,開口:「尹先生看來很喜歡這位小姐,那好,我的賭注是——要是我贏了,我將帶走這位小姐。」

  議論聲四起,等待著他的回答。

  尹颯的面色毫無波瀾,他轉身,抱著安若走到一處沙發上,將她輕輕放下,哄道:「待在這裡,我很快回來。」

  然後轉身,應答:「好啊。」

  全場驚呼。

  安若始終聽不懂這群人在說什麼,她拉住他的袖子,小心翼翼地問:「怎麼了?你答應跟他賭了?為什麼突然答應了?」

  在一片喧囂中,他貼近她的耳畔:「我說過,我從來不會輸,包括對你。」

  她看著尹颯起身,和那個眼鏡男一起走向了階梯之上。這時,離她不遠處有人小聲地用英語問身邊人:「d?d!」

  有人回答:「her.」

  安若愣住。

  「d? i can't believe that!」那人非常驚訝。

  「yep.」

  有一層薄薄的霧氣沒過她的雙眼,身體開始微微顫抖,就算她再怎麼努力咬緊牙,攥緊拳,也無法讓自己再冷靜下來。絕望在她心底蔓延,她雙眸空洞,面如死灰。

  她認命了。從她遇到他那一天開始,他就一直將她視為掌中玩物。所謂「追她」也是這樣,到頭來還不是用最卑劣的手段強迫她,到手的玩物該如何處置,還不是任他心情擺佈。

  她突然覺得好恨,她以為她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市井小民,安分守己地唸書和打工,究竟是為什麼,老天要讓她落到這種人手裡,任他玩弄。

  安若垂下頭,閉著眼,雙手無力地癱在腿上,無名指上那枚極盡奢華的稀世粉鑽,光芒熠熠,卻像是對她最無情的嘲諷。

  此刻的高台之上,尹颯與安塞內羅相對而坐,牌局連開九把都是平局。安塞內羅始終含笑,而尹颯從開局到現在,臉上陰冷凌厲的神情就未有過一分緩和。

  是因為憤怒,而不是緊張。

  這個人在生意上與尹狄是死對頭,否則誰敢對尹家的小少爺如此囂張,在他面前提到「私生子」這個詞。在尹狄那裡吃了虧,跑來這裡找他撒氣。

  若不是看在那個女人在場,這個人現在極有可能已經被尹颯扔到海裡去了。

  9&J,8&A——「閒9點,莊9點,和。」

  8&A,6&3——「閒9點,莊9點,和。」

  9&10,9&K——「閒9點,莊9點,和。」

  再開三把依舊是平局。這一回攤牌之後,安塞內羅眼底飛快地閃過一絲猶豫,卻仍然被坐在對面的尹颯捕捉到了,他開口道:「安塞內羅先生信基督,下一局是第13局,恐怕您的氣數,是要盡了。」

  安塞內羅狠狠地盯著他,朝荷官揮了揮手,尹颯卻在此刻打住,轉頭朝圍觀的人群看去,目光隨意地落在了一位金髮碧眼的白人美女身上,淺笑道:「這麼美麗的姑娘,我想一定是法國人。」

  他講的,也是法語。

  美女愣愣地朝左右看了看,才確定他說的是自己,她笑得風情萬種,尹颯接著說:「美麗的女士,你願意幫我們洗牌嗎?」

  「我?我不會……」

  「要的就是你不會。」

  一直站在美女身旁的男友也覺甚是有趣,便支持她前去。美女走上前,從荷官手裡接過紙牌,胡亂地洗了起來。安塞內羅緊盯著她的手勢,眉頭緊鎖,尹颯也盯著她,卻是從容不迫。

  她終於洗完了,分別抽取了兩張,以背面放到兩人面前。尹颯率先揭牌,第一張便是9,再揭一張,竟還是9。兩張牌面相加,最終點數只取8。

  眾人唏噓,安塞內羅突然大笑一聲,十分狂妄:「尹少爺,不好意思,你美麗的女士,就要被我帶走了。」

  尹颯寥寥一笑,不做聲。

  安塞內羅揭開第一張牌面,也是9,他抬眼,不屑地看著尹颯,緩緩揭開了手中的第二張牌——周圍響起了瘋狂的喝彩與掌聲。安塞內羅得意忘形地看著面無表情的尹颯,卻突然聽見了為他們洗牌的法國美女說:「恭喜你啊——亞洲大帥哥!」

  安塞內羅愣住,低頭一看——一張方塊7安靜地躺在9的旁邊。他氣急敗壞地狠拍桌子,中指指向對面的尹颯:「你出老千——!」

  「哦?那你應該是什麼牌?」他的語氣雲淡風輕。

  「你——!」安塞內羅啞口無言。

  尹颯悠悠地從椅子上起身,插著口袋看他,沖安若的方向揚了揚下巴。安塞內羅釘在原地,狠狠地瞪著他。而全場所有人,都在看著這個已經輸了牌的莊家。

  半晌,安塞內羅握緊拳,從台階上走了下去,來到安若面前。安若坐在沙發上看著眼前的這個彪形大漢,往後一退,渾身顫慄。

  他到底是……贏了?還是輸了?

  最終,安塞內羅緩緩蹲下身,單膝跪地,拾起了放在地上的高跟鞋。安若愣愣地看著這個人為自己把兩隻鞋都好好地穿上,然後起身,一隻手貼在腹部,對她深深鞠躬:「女士,多有冒犯,還請恕罪。」

  她不敢說話,尹颯從身後走來,懶懶地說:「好了,你可以滾了。」

  安塞內羅沒再敢說一句話,轉眼間就消失在了宴廳裡。

  尹颯俯身將安若橫抱起來,轉過身,迎接他的是眾人熱烈的歡呼鼓掌。他輕輕一笑,抱著她離開了宴廳。

  回到房間,他把她放到沙發上,單膝跪下為她脫下高跟鞋,抬起她的腳揉了揉,她忽然吃痛,這才發覺腳上已經起了一兩個泡。他的注意力卻被她的腳趾吸引了,比常人偏長,纏滿了膠帶,有點,難看。尹颯微微皺眉,安若注意到他的神色,倏然收回腳,他才回過神來,問:「怎麼會這樣?」

  「跳芭蕾的都會這樣,很正常。」

  他還想再說什麼,門外卻有人敲門:「尹先生,威利旺斯先生邀您到酒廳一敘。」

  他應答以後,為她找來一雙拖鞋,說:「我出去一趟,你待在房間裡好好休息。」

  安若別過臉去,神色黯然。

  III.

  尹颯走後,安若坐在沙發上發了一個小時的呆。

  認命吧。她對自己說。

  安若起身,走進浴室,褪去華麗的禮服,洗掉精緻的妝容,再抬頭看著鏡子裡的自己,蒼白憔悴的臉色,絕望失神的眼神。自從遇到他,她好像,就沒有再好好地笑過一次了。她還記得顧溪說過,她笑起來的樣子,像極了驕傲快樂的白天鵝。

  她走進淋浴房,任冷水沖刷著自己,然後漸漸地,與淚水混合。

  尹颯給她準備的睡衣,是那晚在尹宅給她換的那件,她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喜歡這件睡衣,從她住進尹宅開始,他就讓她一直穿著。

  洗完澡後已經是深夜十一點,尹颯還沒有回來,她也不想去理會,可才打開電視,就有人過來敲門:「蘇小姐,尹先生請您去露台一趟,他在那裡等您。」

  安若披上那條蕾絲鏤空披肩,出了門。

  侍者領她到郵輪一處角落露台,她走出門去,除了站在最前方面朝大海的那個高大硬朗的男人,整片甲板空無一人。

  侍者退下,關上門,這一片空間裡只剩下了他們兩人。

  安若只朝遠處看了一眼,全身便忍不住打顫。這一方露台空間狹小,燈光昏暗,抬眼朝四下望去,全是看不到盡頭的黑色海洋。她不敢再看,注意力集中到前方那個男人身上,緩緩向前走去。

  尹颯終於回頭,溶在夜色裡的臉龐俊美得無懈可擊,他只穿了一件白襯衫,領結還在胸前,一手舉著高腳杯,一手插在口袋裡,像個優雅的紳士。待安若走近,他從桌子上端起另一只裝了色彩的高腳杯,遞給了她,「我剛剛調的,你試試看。」

  安若接過來,卻是猶豫:「我不會喝酒。」

  「酒不烈,有點酸甜,適合女孩子喝。」

  她只好聽話,與他碰杯,飲下。他倒是沒騙她,入口酸甜,進到胃裡之後,烈酒成分才開始作祟,她的喉嚨一直辣到胃裡,不覺皺了皺眉。

  尹颯抬手捏住她的下巴,仔細地欣賞了一會兒,說:「我喜歡你這個樣子。」

  他的意思是,素顏。安若有點尷尬:「我的眉毛是紋的,睫毛是種的。」

  「我喜歡我碰你的時候,沾不到脂粉。」

  她不說話,尹颯摟過她的腰,將她往護欄邊帶,她不得不面對大海,只覺得自己一身雞皮,她咬了咬牙,閉上眼,忍住。走到護欄邊,他將她輕輕一提,她站到了護欄的第一層上,他從身後擁住她,下巴剛好捱到她的肩胛,溫熱的氣息吐到她耳邊,讓她覺得,有點癢:「喜歡《泰坦尼克號》嗎?」

  她的聲音有一絲顫抖:「不喜歡。」

  「為什麼?」

  「結局不好,我不喜歡悲劇。」

  「在我們身上,可以變成喜劇。」

  她覺得好笑:「你覺得什麼是喜劇?」

  他手間一收,更緊地摟住她,溫唇在她臉上輕啄一下,才說:「你一直陪在我身邊。」

  她咬著牙,猶豫了片刻,才壯著膽子,開口道:「一直?尹先生,如果你今天晚上輸了牌,那麼我現在又該在哪裡?」

  尹颯一怔,問:「你怎麼會知道?」

  她不做聲,他將她轉過身來面對他,她面無表情,眼神卻暗藏憤懣:「你是不是覺得,你用這種方式把我困在你身邊,就可以任你玩弄?」

  他有點無措:「我敢答應,是因為我絕對會贏。」

  她冷笑:「萬一輸了呢?」

  「沒有萬一。」

  「……為什麼?」

  他猶豫了一下,才說:「因為我姓尹。」

  她用難以置信的眼神看他,這什麼破理由,她冷笑一聲,直視著他,聲音脆弱卻倔強:「尹颯,我是人,不是玩偶。」

  他突然捧起她的臉,用了些力,她皺起眉,聽到他的聲音裡帶著慍怒,「誰把你當玩偶了?」話音未落,霸道的吻就壓了下來,她毫無反抗的餘地,沒過多久,他就離開她的唇,一路往下,他將她雙腿抱起纏在他腰間,埋頭在她頸間吮吸,啃咬。

  她的視線豁然開朗,睜開眼,黑得看不見底的深海充滿了她的視覺。她全身僵直,脊背發涼,尹颯的手在她大腿上摩挲,才發現她不知道什麼時候起了這麼多疙瘩。他抬眼看向她,才看到她滿臉的慌張,「怎麼了?覺得冷嗎?」

  她覺得頭有點暈,輕輕推了推從他身上下來,不敢再睜眼看向遠處。尹颯皺了皺眉,問:「安若,你哪裡不舒服?」

  剛才光顧著衝他發火,沒注意到酒精作用早就在她的腦子裡蔓延,她閉著眼,說:「我,我有……深海恐懼症。」而且嚴重到了,說出這五個字,都會打顫。

  尹颯皺著眉,沒明白過來這是個什麼鬼,只見安若推開了他走向船艙,步子已經有些不穩。安若一路細眯著眼,從他把她帶上船第一天起她就躲在房間裡,哪裡想到大晚上會被他叫出來。深海的畫面一直在她腦子裡周旋,她無法鎮定下來,路過服務生身邊問他要了托盤上最烈的酒,一飲而盡。

  她回到房間,才想轉身關門,就見到尹颯跟著一起閃進了門。他一隻手摟住她,一手關上門,問:「現在好點了嗎?」

  安若臉頰泛紅,覺得眼前男人的臉,有點晃。她乖乖答他:「還是有點噁心。」

  「你害怕海洋?」

  「嗯……」

  他這才注意到她的表情有點呆,問她:「你喝醉了?」

  「有點。」

  「回到屋裡,還覺得發抖嗎?」

  「牙關還在打顫。」

  尹颯看著她,突然就低下頭吻了下去,用他一貫的方式,長驅直入,攻城略地。她的腦子暈乎乎的,沒去掙開,小手反而輕輕地搭在他的胸口,乖乖地任他吻著。他吻了一會兒,她好像覺得有點好玩,輕輕地含住了他在她口中肆虐的舌頭。

  尹颯怔住,睜開眼。這是她第一次,對他做出回應。他離開她的唇,她睜大眼睛看他,看上去像個乖巧的小孩子,他的聲音不自覺溫柔下來:「現在呢?」

  「好多了。」

  安若說著,推開了他,轉身朝臥室走去,他步步緊跟在她身後,這場景像極了一個女人在勾引一個男人。她走到梳妝台前,筆記本電腦也放在那裡,她揭開屏幕,抬眼就看到尹颯早已站在她的身後,看著她的眼神,幽深得看不到盡頭。

  他早已欲.火焚身。

  她突然說:「我們看個電影吧。」

  他從身後摟住她,聲音暗啞而低沉:「好啊,你想看什麼?」

  「《風信子的秘密》。」

  他把她轉了個身,低頭貼住她的嘴唇,說:「我這有個好電影,你要不要跟我一起看?」

  「什麼電影?」

  他思考了瞬,嘴角勾得邪魅十足:「船上的白天鵝。」

  她很認真地想了想:「我怎麼沒有聽說過?是什麼類型的電影?」

  「愛情動作片。」

  她還沒明白過來他說的什麼意思,人已經被他攔腰抱起,沒走幾步,就被他放到了臥房中央的那張大床上。

  她絲緞般的長髮鋪展在雪白的床單上,眼神迷離,性感嫵媚得如毒.藥浸入他骨髓,令他全身的血液都在沸騰咆哮。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抑制著小腹的漲熱和躁動,細細欣賞。她沐浴之後的香甜氣息溢滿他的嗅覺,對他來說,比迷藥更加致命。

  安若痴痴地看著他,問:「好看嗎?在哪裡看?」

  「在這裡。」他答,鋪天蓋地的吻壓了下來。

  他一邊深吻,一邊悄悄地解開她胸前直到裙襬的一排絲綢扣子,待他結束這一漫長的吻抬起頭來看她時,她已在他身下,玉骨冰肌,寸褸未著。

  他終於脫掉了自己的衣服,寬厚硬朗的胸膛覆蓋下來,將她完全掌控。她迷糊地睜著眼,下意識想縮起來,他精壯的腰身卻橫在她雙腿之間,她說:「我覺得有點冷,你把空調調低一點好不好?」

  「寶貝,一會兒就不冷了。」

  她的所有完美地鋪展在他眼前,他細細欣賞,恨不得馬上肆虐侵佔,又覺得不忍觸碰褻玩。漫天的吻覆蓋至她全身每一寸肌膚後,他終於不再克制。

  強烈得如撕裂般的痛覺在一瞬刺進她的身體,安若猛然睜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