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今天下午有課,魏忻跟著導師趕了兩張設計稿眨眼就到了放學的時間,抬手看看表,她收拾書包離開了學校,往蕭氏趕。

  一口氣搭電梯上了頂樓,一手搧開了蕭桓的秘書,魏忻闖進辦公室內,果不其然撞見一團白花花的肉,頓時兩眼一晃,差點看不清眼前的風景。

  蕭桓纖長的身影正背對著門口,他站著,俯下身去,那個坐在辦公桌上的女人露著兩條白花花的長腿,纏著那勁瘦的腰,上下磨蹭。

  就算沒有看到正面,魏忻也知道他們是在接吻。

  魏忻眯起眼睛,把肩膀上的書包隨即丟在地上,然後深吸一口氣,小皮鞋噠噠噠地衝上去,揪開蕭桓後轉身就是一耳掛。「啪」的一聲,被打的女人甚至比那時的魏忻還大,卻被那股衝勁打地連臉都偏過去,暈暈乎乎地硬是沒有反應過來。

  蕭桓也是嚇了一跳,隨即回過神來,鐵青著臉擒住魏忻再次揚起的手,咬牙切齒:「魏、忻!」

  魏忻倔強地回望他,趁著他一時不察對著那條長腿又是一腳。魏忻是練過的,腳力驚人,頓時把那女人的腿踢出了一道黑色,那女人再不濟也懂得嚶嚶地哭起來。

  蕭桓快要氣炸了,但是看著小丫頭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實在無奈,只好看在她老子的面上拚命深呼吸,才止住了自己揍人的衝動。

  「你打啊!再打!我看看你還能怎麼著?」蕭桓陰著臉笑了,鬆開對她的箝制,顯然是氣瘋了。

  魏忻還真是被他這樣的神態氣昏了,三下五除二地把那女地揍得再也起不來,哭也不敢哭一聲,隨即流著汗喘著氣地整理校服,因為剛剛打鬥完亮晶晶的眸子定定地看著地上的女人,語氣囂張到了極點:「給我聽清楚了,我叫魏忻,你要有什麼不爽快就來找我,但是只要我還見到你沾到這個男人身上去,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知道沒有!」

  那女人已經被她打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再被她這樣威脅,只能慌亂地點頭。

  蕭桓見她瘋完了,聞言更是嘲諷一笑:「你抽什麼瘋?世界上那麼多女人跟了我你怎麼不一個個去把她們解決了?」說罷蕭桓頓了頓,隨即微微挑起眉頭向下壓下|身去,彼此的睫毛相差不過幾寸,魏忻便看到了他眼底的惡劣和嘲弄,「還是說你真的喜歡上我了?」

  見她抿唇不說話,蕭桓又想起了那個午後,那個時候她也是身穿白色長裙,一副清麗純美的模樣。那個時候他總是不明白,她這樣一個看起來溫軟無害的女孩,怎麼就會頑固到近乎無理的地步。

  他的眼,深邃,帶著屬於他的劣氣。

  於是就深深映入她的眼底,她的心上。

  他是有多殘忍?他明知道的,明知道自己根本逃不開,他偶爾給的溫柔桎梏。

  那一夜,他們的訂婚禮上,他在全市人的目光中把訂婚戒指套在自己的手指上,那壓低了的眉頭,沒有了之前的惡語相向的敵意,她便在他黑如子夜般的眸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彷彿萬千星光,都在那裡面。

  她不爭氣,即便知道他在演戲,也不由沉淪。

  和他相識四年,他永遠都走在她的前面,不管她多努力的追逐,都一概視而不見,每一次她跑得累了,;累得想要放棄了,他卻會轉過頭,給她一個目光,她就因為那個目光繼續向前跑,直至麻木。

  而他,把自己放在一個不明不暗的位置上,偶爾施予憐憫,但更多的時候卻是像現在這樣——玩弄、毫不在意……

  他在恨她,恨她的一句話便綁定了他的自由。男人最討厭被束縛,尤其是被婚姻。但是她能怎麼辦呢?除了用這個辦法鎖住他,她別無他法,只能這樣做,只能把一直倨傲的姿態放至最低,等待他回頭看見自己。

  也只能把一腔想說的話死死憋住,再憋住,除了那個呼之慾出的答案,其他再也不能透露一分一毫。

  她是魏長雲的女兒,身上有著和他一樣不服輸的血液。

  縱然,她是真的喜歡他。

  縱然,她對他,是那麼可笑的一見鍾情。

  卻不能再說一個字,不能親自把真心摔在他的腳底,等待他踐踏,只因為她知道,她的真心對於他來說,根本什麼都不是。

  「你喜歡我,必須喜歡我。」她勾起唇,最終說出這麼一句話。

  蕭桓眯起雙眼,薄唇殘忍地說出幾個字:「就你,憑什麼?」

  他看著她囂張的眸,這個女人到底是從哪裡來的自信心,要讓所有人都喜歡她?呵護她?

  就因為她姓魏?

  只可惜,她找錯了人。

  他不是一個好男人,更別說對一個女人付出一點兒的真心。

  「你敢和我賭嗎?」魏忻一步一步走上前去,他不退,她前行,不一會兒兩人相隔不過一個拳頭,「和我賭誰先動心?」

  她歪頭,狀似詢問,雙眼卻看著他,帶著挑釁。

  她記得他說過——誰先動心,誰就是輸了。

  那麼他呢?敢不敢賭?

  敢不敢賭這個一開始他就已經贏了的賭……

  「要是你對我沒感覺,就你的脾氣,不可能會答應和我訂婚,」見他抿緊薄唇,那是他興奮或動怒的標誌,她不管不顧,嘴唇湊到他耳邊深深納氣,「說我自作多情也好,無聊也罷,一句話,你,敢不敢?」

  蕭桓聞言,眉頭輕佻,側過臉去,伸手掐過她的臉。

  這個女人,知不知道男人都不經激?

  他寬大的掌心,無比契合她顎骨的位置。

  「賭注是什麼?」

  他捏著她的臉向自己湊近,手上力道逐漸加重,滿意地看見她蹙起的眉頭。

  他說話時的熱氣濕濕熱熱地噴到自己的臉上,她死死捏住拳頭止住因他而起的顫慄,學著他囂張地勾起唇,「賭注是自由——你贏,我放你走,一張離婚協議彼此兩清;你輸,只需要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蕭桓挑眉,不可否認賭注十分吸引人,起碼對於現在的他來說。但是他此刻顯然更好奇那件她想要他做的事。

  「一件……你輕而易舉就能做到的事情。」

  她點到即止,表示不能再說。

  蕭桓無聲中打量著她的表情,似乎在辨認真假。

  叩叩

  就在他們彼此對峙的時候,門口一道熟悉的女聲響起,就像正拉得緊繃的繩突然之間斷了,蕭桓收起視線,勾起唇角看著出現在門口的女人:「怎麼來地那麼晚?」

  「打擾你們了?」

  阮絲皖慢悠悠地走進來,那高跟鞋的聲音清脆響亮,一下下都似乎在敲打著魏忻的心。

  魏忻艱難地轉過頭去的時候,已然是面無表情。

  她看著蕭桓從辦公桌的一旁繞過去,似若無人地摟住阮絲皖那盈盈可握的腰,那雙一直只握鉑金鋼筆的手按在那纖細上,大拇指習慣性地微微摩挲。

  阮絲皖順勢依偎在他懷裡,那麼自然、熟悉。

  彷彿沒有看見這辦公室裡因剛剛曖昧而留下的胸衣和短裙撒了一地。

  她漂亮嫵媚的眼帶著似有似無的淡漠,淡妝輕抹已然傾國傾城,兩人站在一起,那麼熟悉的一幕,讓魏忻不自覺地移開視線,看向他們的腿。

  「沒事,我們……剛談完。」蕭桓看著魏忻低下的腦袋,意味不明地輕吻了阮絲皖的額頭,隨即扣住她的腰道,「今晚去你家吃飯。」

  猶如命令,可聽在魏忻的耳中卻更像霸道的佔有。

  「小忻?」阮絲皖沒有說什麼,從他的懷中微微抬起頭,看著小丫頭,「你來嗎?」

  那般的美人,連聲音都那麼好聽……

  「不用了。」魏忻艱難地勾起唇角,回答道。

  直到蕭桓走到門口,他微微頓住,似乎是不經意間隨口的一句,卻讓魏忻握緊了拳頭:「賭約成立,就從現在開始,」他沒有轉頭,漫不經心的樣子,「結婚那天你搬過來,直到賭約結束,一切都對兩家保密,如果洩露一點……賭注作廢,一切都作廢。」

  魏忻就看著蕭桓懷裡摟著阮絲皖,卻對著自己說出「結婚」那樣盛大的話。

  是不是他總覺得自己能高高在上,所以就不把任何人放在眼底?

  更是誰給的權力,讓他能任意褻瀆「結婚」這個詞?

  再看看阮絲皖,她聞言,只是輕扯唇角,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

  跟在他身邊的人,果然也是一樣的冷漠無情。

  魏忻是什麼時候覺得他們兩人站在一起刺眼的呢?

  是在高中的時候吧。

  那個時候蕭桓上了大學,就是那一天,她放學後氣勢如虹地跑去大學樓找他,那所學校的人因為她一來二去地都已經記得她是誰,便告訴她蕭桓和他的小女友上了頂樓。

  那個時候魏忻沒有錯過在那些人眼中透露的一絲憐憫的眼神。

  她咬著牙關捏著拳頭便往頂樓跑。

  還沒到頂樓——

  她便聽到了曖昧的絲絲潤澤聲。

  她看見了那張熟悉的臉——他正靠在頂樓天台內的牆壁上,慵懶的姿態,那輕輕勾起卻已然一副萬事盡在掌控中的嘴角,輕扯開的白色襯衣,小麥色的胸膛……

  而他的唇此刻正被一瓣嬌嫩壓住,吸吮。阮絲皖那時就靠在他的懷中,衣衫半褪,修長白皙的脖子讓人輕易能為之動情,泛著牛奶般的光澤。她仰著頭,柔軟的長捲髮微微遮住了她的半邊臉,卻遮不去她唇上的紅腫和眼裡的漪漪春水。

  那兩人在逆光處水乳交融,陽光四十五度角灑在他們身上,魏忻甚至能感覺到他們在一起的幾乎連呼吸也相同的味道,那一幕,甚至在很多年後,也深深被魏忻所牢記,並為之痛苦著。

  她也曾問過自己,為什麼會是阮絲皖?

  或許答案她早就知道。

  因為太像。

  阮絲皖和蕭桓太相像,他們都是一類人——不輕易動心,因此只玩曖昧,不談感情。

  所以他們兩人一直交往到了現在,浪蕩如蕭桓縱然在外面有多少女人,對外承認的卻始終只有阮絲皖一個,而阮絲皖只是什麼都不做,便已經在他身邊幾年之久。

  而這個,她魏忻就永遠都做不到。因為她太貪心,她能夠和他玩曖昧,卻不能不覬覦他的一顆難得的真心,因此不得,求不得、尋不得。她想要的束縛,對於他而言,是一個致命的桎梏。她是等得太久了,才想到這退無可退的最後一個辦法,給自己最後一次爭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