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心口一抽,蕭桓倒吸一口氣,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心煩意亂,慌亂無措。

  隨意把車丟在門口,蕭桓踉蹌了一步,連車都沒有鎖,直接奔進登機口。

  這是哪個男人?狼狽、一臉慌張。

  人們看著這個俊美的男人像丟了魂魄似的衝到負責人員的面前,只暗暗好奇,他到底不見了什麼東西?為什麼表情那樣茫然?

  是啊,他丟了什麼?

  蕭桓也不知道自己丟了什麼。

  但是總有一種預感,那個女人……如果真的離開,那麼他,就會再也找不到她。

  她有這個能力。

  蕭桓快速地翻著登機的本子,眼睛似乎快要滴出血來。她還沒和他解釋清楚,什麼叫做「你贏了」?她什麼都沒和他說清楚,怎麼可以擅自離開?!

  她怎麼敢!

  怎麼敢……和他離婚……

  還沒找到想要見到的名字,詹遇宸的電話就來了。

  「喲呵老三,你到底把三弟妹怎麼了?你知不知道你未來岳父一個星期之前就來了,我們卻還是今天才知道。」

  「什麼?」

  蕭桓一頓。

  魏長雲來了?

  這代表什麼?

  心底咯登一下,心底從一週前便開始存在的不安開始逐漸擴散。

  「那他現在人呢?」強忍住衝動,蕭桓冷靜下來。

  「走了,半個小時前的飛機,F市。」詹遇宸不懷好意地調侃他,「我已經派了人跟去了,但是剛下飛機就被魏家的人給攔住了,三弟妹下了飛機之後的消息就斷了,你岳父大人看來這次是真的生氣了,把女兒都藏起來了。」

  半個小時前。

  那不是短信來的時候的時間嗎?

  那個時候,她就已經打算走了?

  「讓F市的人都留在那裡看看魏家的動靜,一旦有……她的消息就立刻通知我,還有,」蕭桓深吸一口氣,強壓住聲音裡的顫意,「去查一下城南所有中大醫院的入院名單。」

  那個時候,他以為左寧隨後就會來,而且懷中的阮絲皖又面臨著流產的危險,嫉妒、自嘲和心痛,讓他並沒有看清楚,她到底有沒有事。

  懊惱地咬唇,自己不是一向很理智的嗎?

  為什麼一碰到有關那個女人的事,就會不像自己?

  走出機場的時候,冬日的陽光暖中帶著刺眼的光芒。

  蕭桓站在原地很久。

  直到有車鳴笛的聲音催促響起,他才回過神來,往自己的車裡走去。那一剎,他的臉龐帶著別樣的蒼白。

  「什麼?臨時換出道場地?」經紀人吵吵嚷嚷地叨嘮個不停,可是一聽全都是表示反對的話。

  「而且,」左寧轉動了一下手中的鑰匙圈,冰涼的觸感繞著手指旋轉了一圈,就像那一天他觸碰過的她的皮膚,「到了F市之後你就把工作交接一下吧。」

  對方聞言聲音立刻安靜了下來:「什麼意思?」

  「沒什麼,」左寧的聲音有點冷,「只是你被炒了而已。」

  「John,你要給我一個理由。」

  經紀人的態度有些不好。

  「左家給了你什麼好處?」左寧殘忍地笑,「不,應該說我的父親給了你什麼好處?你不遺餘力地把我往C市引,就那麼希望我們父子團圓?喬治,我沒有虧待你吧?我給了你很多次機會了,現在,我的耐心也沒了,你告訴他,欠他的那一次,我會還給他,但是請他不要再這樣曲線關心我,我受不起。」

  「哎,John……你……」

  「好了,我掛了。」

  左寧走出陽台。

  她是今天走的,離開了這個讓她幸福卻又悲傷的城市,她也終於學會了離開和放手,但是為什麼他卻還是會心疼她學會背後所付出的代價?

  左寧剛想拿起一根菸來抽,自從認識了她之後他就開始接觸尼古丁,那些讓人上癮的淡淡的渴望透過喉嚨直達肺腑,就像她。

  但是最終,他還是沒有拿起煙。

  以前是因為知道得不到,但是現在不同了。

  她已經放棄了那個男人。

  只要放棄了,那麼縱然心如何缺陷,也還是會有空位,他希望走進那個空位裡去,哪怕那是不完整的。

  所以他再也不需要抽菸。

  C市上層社會的宴會都是盛大且奢侈的,女士們穿著各樣晚禮服在會場中穿梭,有禮而大方地微笑,男士們慵懶的俊龐在亮如白晝的廳堂中顯得更為立體和邪肆。

  今日是鄭氏二少和四少在美國歸來後第一次露臉,鄭凜敘刻意選了這一天作為鄭氏正式成立的剪綵儀式,邀請的都是各市著名的名門望族,諸位商政軍三界大人物齊聚一堂的景像在C市十年也不曾有過。

  徐顏夕今日一大早就起身了,她昨晚一直逼迫自己早點睡,生怕失去了今晚的狀態。她努力了多年,籌備了多年的景象,於今天,是她要蛻變自己的關鍵。

  她梳著高而華麗的發髻,一系列的鴿子紅寶石頭飾鈴鐺有致地排列在柔軟的捲髮上,稍一轉頭,白色燈光剪影反射鴿子紅,映襯出一抹奢糜而魅惑的顏色;純黑色晚禮服恰到好處地把她完美的腰身掐到險險一握的狀態,從臀部而撅起的金色繡絲流蘇呈現波浪形墜地,黑和金的誘惑,魅力的顏色,白的肌膚,一切都美得讓人不能直視。

  她就那樣隨意地站在自助餐桌的一旁,精緻的妝容使她過分驚豔,她卻毫不在意,低頭用手把玩著頸間圓潤的珍珠。

  此時蕭桓才到達門口,私人宴會最大的好處就是不用忌諱刺眼的鎂光燈,徐顏夕見蕭桓來了,忙小弧度的擺手,讓他看向自己。

  「小忻呢?」蕭桓剛一走近,徐顏夕就笑著問他,畢竟是看著自己長大的哥哥,雖然蕭桓在和小忻的感情上不太理智,但徐顏夕還是沒有因此對蕭桓有太大的成見。

  見蕭桓聽到小忻的名字後眼眸深了下去,魏忻奇怪了,怎麼那麼久都沒有和好:「她沒有和你一起來嗎?」

  「沒有。」看來小夕還不知道她離開的事情,蕭桓測過視線,佯裝不在意地道,「你今天挺好看的,連我都快要認不出來了。」

  「是嗎?」徐顏夕低調地轉了一個圈,隨即喜笑顏開,「衣服是小忻設計的,我還想讓她看看,我穿出的是不是她想要的效果呢?」

  蕭桓抿唇,沒有說話,但是片刻後看向裙子的眼神,卻早已變了樣。

  「你沒發現男士們的目光從進門開始就在你身上下不來嗎?我敢打包票,就算現在詹遇宸站在你面前,也一定認不出你。」沉默半響,蕭桓才逼迫自己沉靜下來,勾起唇角,又做回那個萬事都不在意的蕭家大少,「你會是今晚最美的女士。」

  徐顏夕側過身子,看著眼前繁華的燈光,華麗的地毯,舉止談吐皆有各自禮儀的眾人,也覺得她能等來這一天是多麼不易,她握緊拳頭,深吸一口氣,才輕聲道:「我不在乎自己是不是最美,我只要……他看到。」

  蕭桓不明所以,以為她在使著性子想要給詹遇宸一個驚喜,又說了幾句便和別人應酬去了。

  不知不覺中人已經到齊,但是在場的除了鄭凜敘、蕭桓,還有一個一看就從內到外都泛著寒冷疏離的男人之外,就沒有其他人。

  詹遇宸的久久不來讓在場的人都低頭竊竊私語,徐顏夕沉默地站在一邊,看著一身黑色西裝,俊美如天人的鄭凜敘正低頭看表,隨即三人點頭走上高台,鄭凜敘握著麥克風久久不動,直到——

  宴會廳的門口,一道黑色的人影出現。

  眾人不僅望過去,隨即驚嘆地竟忘記了說話。

  筆挺合身的白色西裝,張揚邪肆的五官眉目,那手插褲袋的隨意的姿態。

  沒錯,太子歸來。

  徐顏夕剎那停住呼吸,那眼底心底,只覺得此刻天地都在瞬間遠去,她苦苦等待的男人,就站在萬千星光中,站在自己不遠處,依舊如離去時一樣,俊美如神祇,傲氣如戰神。

  詹遇宸直接走上高台,和鄭凜敘相視一笑,這時鄭凜敘才握起麥克風,開始講話。

  這一刻,鄭凜敘、詹遇宸、蕭桓、和最新擔任鄭氏第三名總經理的紀若白,四人一同站在高台上的一瞬間,驚豔了在場所有的人。

  此刻到場的每一個人,都清楚地認識到,從今天開始,C市,便是鄭氏的天下。

  鄭凜敘簡短而魄力十足的講話讓宴會進入了高潮,四人同時下台,就被一干企業家圍住,鄭凜敘偶爾淺笑,慵懶之間盡顯霸氣;詹遇宸邪肆的笑容傾倒全場,談笑風生中讓人倍覺壓力;蕭桓雙手插在西裝褲袋裡,雲淡風輕間讓人堪堪不能直視;紀若白一身冰霜,不用說話就讓人覺得靠近不得。

  眾位察言觀色,不斷用言語試探著鄭氏之後未來的動向,生怕自己跟錯了航標,惹來一個不好的下場。

  要不是現場舒緩的小提琴樂曲響起,這場毫無硝煙的戰爭不知要維持到幾時。

  蕭桓在父親的傳召中回了一趟F市。

  剛下飛機蕭家的司機就等在機場門口,沒有給蕭桓去魏家一趟的機會。

  看著車窗外不停變換的場景,蕭桓的表情忽明忽暗,不知道在想什麼。

  認識她的時候他還那麼年輕,卻已經是意氣風華,鋒芒畢露。

  拳頭情不自禁地握緊,蕭桓深呼吸,逼迫自己不要再為了那個女人而感到心慌意亂,這不是他,他應該是理智的。

  十五分鐘的車程,說快不快,蕭桓一進家門,就看到了坐在大廳裡的父母親和奶奶。

  「喲,這下子不環遊世界了?」蕭桓笑著對奶奶打趣,隨便坐在了一旁的沙發上。

  「蕭桓,」蕭庭臉色不變,在眾人的沉默中開口,「你有什麼話要說?」

  在商場上幾十年來打殺而凝聚成的氣勢是無人能敵的,蕭庭一句話就把蕭桓的插科打諢全部打碎,逼迫他說出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眼神驀地著力,無聲地壓迫讓在場的人都不禁擔憂地皺起眉頭。

  畢竟蕭庭真的很久沒有那麼生氣過了。

  當初知道兒媳婦被那人接回F市的時候他大發雷霆,險些派人到C市去把那混賬兒子抓過來,後來……那個人竟然親自打電話給他,離婚的事情在他口中說出來顯得無比壓抑,認識了那個男人這麼多年,蕭庭何嘗不知道他已經在爆發的邊緣。他隱忍一肚子鬱悶等兒子回來說清楚,可是兒媳婦回來都那麼久了,他竟然還沒打算回來解釋。

  積壓的怒氣一旦釋放,那個威力是恐怖的。

  可是從小到大,蕭桓除了在工作上的事情之外,別的都忤逆成習慣了,聞言也不過揚了揚眉頭,雲淡風輕地道:「能有什麼事啊?這個結果你們在逼我娶她的時候就應該已經料到了,現在不過是提出離婚的人是她不是我,也有必要驚訝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