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忻試圖扭開下巴,卻發現做不到,他的力氣還是那麼大,剛才鎖著自己手腕的地方到現在還在隱隱作痛:「既然你已經瘋了,我也不會在意這些細節。」
她的口紅在剛才掙扎的時候被蹭到了一點,蕭桓彷彿聽不見她的冷嘲熱諷,拇指擦過她的唇角,感覺到魏忻的身體一僵,他抿著唇幫她把出界的唇膏抹去,水密色的淡粉染上了指腹,湊近輕嗅能聞到一陣水蜜桃的味道。
「你還是和以前一樣。」蕭桓淡淡得說了這麼一句,卻鬆開了手,走到駕駛座位上,開動了汽車。
猜不到他要帶自己去哪裡,魏忻便乾脆不想了,把全身的重量放在椅背上,她看著窗外的車水馬龍,良久才在彼此的靜默中開口:「其實早就不一樣了,你知道的。」
蕭桓的手臂一僵,這一次,卻出奇得沒有反駁。
因為他無處可反駁。
直到車子駛入了熟悉的小區,看見熟悉的建築物,魏忻也猜到了目的地,雙瞳幾不可察得緊縮,雙臂僵硬在身體兩側,在去到熟悉的地方之前,她隱忍而帶著怒氣的聲音重而堅定得響起:「停車。」
蕭桓當做聽不見,掛檔,踩油門,不一會兒的車程就到了當年他們新婚所居住的公寓樓下。
魏忻直接就要打開車門下車,蕭桓乾脆鎖了那邊的車門,走到副駕駛座用車鑰匙打開,拖著魏忻就要把她抱下車。
只是魏忻的反應近乎於無望得掙扎,她緊緊得抓住車座,雙眼終於才苦苦的隱忍下浮現了幾分恨意,哆嗦著嘴唇,她死死得看著眼前熟悉的臉,道:「蕭桓,你別逼我。」
蕭桓此刻一手撐在她的頭旁邊,一手扶住車門,以他的角度看下去,能清楚得看見魏忻眼底那近乎抗拒般的恨意。
是的,就是這樣的恨。
自從四年後在F市見到她的第一眼起,那種若有若無的恨意就纏繞在他的面前,他看得出來她在苦苦壓抑著什麼,卻想不到那竟然是恨。
但是要說恨,又有誰比他更恨?
這個女人那般強硬而任性得把自己帶進他的生命裡,把他的生活搗亂得回不到原來的樣子,卻又任性得離去然後再也找不到她一絲蹤跡。
他難道沒有恨過?在四年多每晚無法睡眠的夜晚,他也恨。
恨她丟下一堆的爛攤子等他收拾,恨她什麼都不說就讓他再也找不到,恨她擅自開了這個遊戲卻又不負責任得結束。
可是又怎麼輪得到她說結束?自從他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對她視而不見,在四年來對她難以忘懷開始他就知道,他和她不會有結束。
蕭桓扣住她的雙頰,逼迫她抬起頭,電光火石之間,他一手禁錮住她柔軟的腰肢,雙唇火熱得壓了下去。
準確來說,這個不算是吻,倒更像掠奪,也或許是純粹的發洩。
魏忻被他的力道撞得嘴角生疼,感覺到他有力得撬開牙關,她緊緊閉著唇不讓他得逞,雙手彷彿自覺得就要去推拒他的迫近,卻被蕭桓一手擒住兩隻手腕,另外一隻手用力得收緊,逼得魏忻微微張開嘴唇,他便由一開始啃咬她的唇瓣轉為進攻她的口腔。
有力的舌頭被緊實的濕熱包圍,彷彿是找到了歸宿,他毫無節制得掃蕩索取,胸腔中一片悶痛,像是失而復得,心底一下子漲滿,卻彷彿更加空虛,想要更多卻不能。
在魏忻要下狠心闔緊牙關之前,蕭桓才低喘著離開了她的唇,視線落在她紅腫的唇上,他看見了她眼底的憤怒:「晚了,魏忻,要是在四年前你願意出來和我說得清清楚楚,或許還不會有今天的糾纏,上一次的遊戲是你定下的,那就由你來結束,但是我們要公平一些,這一次,遊戲規則由我來定,你,不能說不。」
他說這句話時的表情很認真,但是魏忻卻更多的是不解。
「公平?怎樣才算是公平?」
蕭桓看著魏忻眼底的空茫,拇指輕輕按壓著她的唇,她身上有點冷,蕭桓以為她是穿的太少了,於是身子幾不可察的又貼近了幾分:「你欠我一個解釋,還是你以為就這樣走了就能不了了之了?」
「你對我,動心了,是不是?」
蕭桓緩緩靠近,他的眸那般的純粹,如同最原始的那種黑曜石的顏色,濃墨重彩般閃爍著,無比認真地深入她的眼。
而魏忻此刻眸光蕩散,她不明白四年都過去了,這個問題到底有什麼意義:「這不重要。」
蕭桓用手掌控住魏忻的下巴,讓她不能迴避他的問題:「不,這對我來說很重要。」
他只要她的一句「是」,或許一個點頭,他從沒有那麼迫切地需要一個理由,來讓他能夠把她留在身邊重新開始。
但是最終,魏忻給出了一個讓蕭桓錯愕的答案。
她說:「我動心過。」
蕭桓眉頭一跳。
然後就聽見她說:「對你,我曾經動心過,但那是以前。我也以為我們之間能夠有一方可以向對方屈服,但事實證明,我錯了。」
錯在以為愛情太過於簡單,錯在太過高估彼此,她從以前開始就是弱勢的一方,無論怎麼假裝強悍,都掩蓋不住先愛上的那種小心翼翼。
有誰說過誰先動心誰就輸了,最開始的時候魏忻不以為意,覺得我命由我不由天,但是她猜得了開頭猜不中結局,而現在的她,就連說曾經「愛」過他也做不到,她不能說出來,因為那是她僅剩的驕傲。
蕭桓被那種彷彿是累到難以呼吸的語氣弄得彷彿要窒息,她蒼白的臉此刻有種病態的感覺,而最讓他心痛的不是那樣的白,是她話裡藏盡的死心和無望。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心底不由自主得痛了,卻和分離四年的那種痛不一樣。四年間的痛是無盡的空虛,離得太遠了,想捉卻捉不到,很瘙癢;而如今,那樣的近,他甚至能看到她睫毛輕顫,卻感覺比那個時候更遠,更心痛。
最後蕭桓到底沒有逼迫魏忻,但是魏忻到離開之前也沒能忘記蕭桓最後的那個表情。
但是麻煩一個接著一個來,還沒等魏忻靜下心來,左寧曠工的消息又經過輾轉到了魏忻的耳裡。
辦公室裡氣氛很沉,黃總監一向詼諧的臉龐此刻烏雲籠罩,看不清喜怒的臉也在煙霧中朦朧得看不真切。因為之前蕭桓的事,魏忻也沒有出聲,安靜的等待著黃總監發話。
黃總監掐了煙,轉頭看著魏忻安靜沉著的臉,半晌才開口:「小忻,知道我一直以來最欣賞的是你的什麼嗎?」說罷也不等魏忻回答,他就自顧自繼續說了起來,「冷靜,犀利,你就和你爹一個樣,知道怎樣最快完成目標,也分得清孰輕孰重,我欣賞你是因為在我眼底,你是一個優秀的經紀人,你把左寧放在什麼位置這些年我看的一清二楚,你能為了他不顧自己,所以當年我承諾左寧只把他交給你。
「這次是我的失誤。」魏忻抿唇,「與左寧無關。」
黃總監犀利的眼倏地射向魏忻的臉:「這種事你真的以為只要你把責任攬上身就行了?!整整一個下午,錄音組全體在錄音棚等了一個下午!為了他一個人的任性逼得所有人改行程!你知不知道歌手罷錄是多麼嚴重的事,損失都是小事,名譽掉了就是再也找不回來的!」黃總監深深得吸了一口氣,「早在你們入行的時候我就告訴過你們,公私要分明,左寧對你是什麼意思,我都可以當看不見,因為他從來沒有因為你犯下多嚴重的錯,但是現在?他既然因為私事把公事放在一邊,我就不能不管。我現在就問你一句,那個蕭總的到來是不是偶然?」
「不是。」魏忻知道瞞不過他,認識黃總監那麼多年,魏忻就明白了一件事,黃總監是音壇裡最聰明的男人,不說上面把音壇的製作部分全權交給他負責,就連魏忻的父親也是他的老熟人,能夠被魏長雲敬佩的人不多,黃總監卻恰恰是那些少數之一。
黃總監掐熄了煙,靜默不語。魏忻在這抹安靜中等待他的定奪。
「那就是因為你。」彷彿是低嘆了一聲,黃總監肯定的語氣讓魏忻心底一沉,抬起頭來的時候眼底閃動的那種近乎哀切的光芒讓黃總監皺起眉頭。
認識魏忻的第一天,她眼底的沉靜如水曾經讓他暗暗讚嘆,但是後來隨著他一次次刻意的磨練,他才發現,她眼底的冷靜,竟然是心如死灰而非慢慢積澱的沉著。他能看出她眼底深藏的碎冰一樣的傷口,而那本不改出現在這個年輕的女人身上。
魏長雲對女兒的過去閉口不談,但是他又怎能看不出來魏長雲說起魏忻時的那種心痛,和某種欲要把人挫骨揚灰的恨意。
如今時隔多年,若是說蕭桓的出現是個意外,但之後的一切就大概……全都是因為眼前這個女人了。
手指習慣性得敲打木質的書桌,重而慢,彷彿是過了很久,黃總監才作出了讓步:「去吧,先讓左寧回來。」
臨走時黃總監眼底的意味深長讓魏忻漸漸抿起唇,本就蒼白的唇線被抿出一道倔強的弧度,不知不覺間已經到了左寧的公寓門口,看著眼前熟悉的木門,魏忻停了好久,才終於開門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