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清持跟在司機小高身後往自家的車子走去,寬闊的酒店停車場裡停了不少車,人影卻見不到幾個,趙清持沒往前走幾步就停了下來。
小高回頭看她,眼神不解。
趙清持將食指放在唇前,微微搖頭。
小高跟了趙清持幾年,對她的一些暗示心領神會,不待趙清持做出進一步指示,他已經小步跑到就近的一輛車後蹲下。
趙清持側耳聽了會兒,悄聲走到車後,讓自己的身影消失在牆角黑暗的陰影中。
靜止了幾分鐘後,趙清持再次聽到那個細微的急促的喘息聲,她俯下身蹲好,打著手勢讓離她不遠的小高藏好。
小高點點頭,一方面努力讓自己縮進黑暗中,一方面又忍不住好奇地往外看。
趙清持在心中暗暗掐算著時間,大約六分鐘後,一陣凌亂的腳步聲從停車場右側的入口傳來,趙清持探頭去看,驚訝地發現了今早向自己搭訕的那女孩。
女孩還是分手時穿的那一身裙裝,她被一個高大的鬍渣男摀住了嘴,脖子也被掐著,半拖半拽地往外走,在他們身邊,一個綠衣服男人鬼鬼祟祟地觀察著周圍的情形,還有一個花襯衣的小個子男人走在最前頭,似乎是要去開車。
趙清持腦子飛快地轉動。
這三個男人分明就是守在她房間走廊外的那三人,如果他們的目標是自己,那這女孩又是為什麼被捲進來的呢?
蹲在角落裡的小高也看到了綁架現場,嚇得回頭直朝趙清持打眼色。
趙清持將自己潛伏進黑暗,她的眼一眨不眨地盯著那四個人,視線最後定格在女孩身上。
長髮,長裙,女。
腦子裡叮得一聲,趙清持想通了。
看來是綁錯人了。
小個子男人突然開始小跑,顯然距離他們的車子已經不遠,趙清持不再猶豫,從角落裡助跑躥出,目標直指勒著女孩的鬍渣男。
綁匪沒有預料到半路會殺出個程咬金,尤其趙清持下手之快准甚至讓人看不清楚,綠衣服的男人剛剛回過神來,同伴鬍渣男已經被撂倒在地捧著自己被折斷的右手嗷嗷痛叫。
趙清持因為腳傷,穿著的是一雙軟布拖鞋,可即使如此,踹在男人心窩口時也差點去了他半條命,她冷冰冰地站在昏暗的地下停車場中央,頭頂上的日光燈淒涼而明亮,照在她身上,猶如羅剎一般。
變故一發生,反應最快的是那個小個子男人,他抱頭躥進車輛間的縫隙,迅速隱藏起來。
綠衣男人退後一步,手上刀鋒一閃,亮出了把彈簧刀。
趙清持面無表情地盯著那男人,臉上既看不出嘲諷也看不出畏懼,反倒是她身後的女孩「哇」地一聲哭了起來。
隨著那響亮的哭喊爆發出來,綠衣男人舉著彈簧刀朝趙清持腹部扎來,趙清持不退不避,直等男人衝近了,這才迅速出手,在男人執刀的關節處正拿反擒,乓的一聲,彈簧刀彈落在地,綠衣男人被反剪了手押在趙清持身前,兩條腿還不停撲騰。
趙清持煩了,一個膝蓋頂壓,徹底廢了他一邊膝蓋骨。
眼見趙清持輕而易舉地制服了自己的兩個同伴,一直躲在角落裡的第三個劫匪悄悄摸上了自己的車,車子駛動,急得就要落荒而逃。
趙清持卻一點也不擔心,她盯著那車駛向的車道,眼眸微瞇。
果然,車子還未開出多遠,一輛悍馬從側邊驟然駛出,劫匪的車閃避不急,砰地撞上悍馬,被迫停了下來。
悍馬裡跳出興高采烈的小高,「小姐!我攔住這混蛋了!」
趙清持點點頭,又搖搖頭,「你怎麼開著越野車來接我?」
小高笑得開心,「只有這車才配得上小姐的氣度嘛!」
「你是說我不僅四輪驅動,底盤高,抓地性好,還有較大的馬力嗎?哼,那粗大結實的保險槓長得一點也不像我。」趙清持覺得右腳昨夜剛縫的傷口處微微有些發疼,但她並不在意,調侃完了小高,她利落指揮道:「報警,順便把車子裡的那個帶過來。」
小高把被撞暈了的小高揪出來,一腳踹到趙清持面前。
趙清持蹲下身,與眼角直抽搐的鬍渣男面對面,面無表情地問道:「說吧,為什麼要綁架這位小姐?」
鬍渣男惡狠狠地瞪著無辜的女孩,直把她瞪得險些暈倒過去。
趙清持從鬍渣男腰帶上解下一串鑰匙,選了裡頭圓柱形的一把,連個醒也沒提地,直接□了鬍渣男的鼻孔。
「啊啊啊啊啊!我□媽……啊啊啊!」鬍渣男痛叫。
趙清持冷著臉又將那鑰匙在鬍渣男鼻孔裡捅了一圈,這才慢悠悠抽出來,冷笑道:「我雖然沒有媽,但也請你別亂操好嗎?」
那約五厘米長的鑰匙上已經沾滿了紅紅綠綠的黏液,鑰匙一抽出來,鬍渣男的鼻孔裡立即湧出深紅的血液,汩汩地往他嘴裡流。
一直緊依偎在趙清持背後的女孩默默往後退了一步,對趙清持本來充滿崇拜和依賴的眼暗暗染上了層恐懼和憂慮。
趙清持背對著她,什麼也看不見,但小高就站在女孩身邊,他分明瞧見了女孩的眼神,臉上莫名一氣,朝趙清持邁出一個正步,就差貼到趙清持背上。
蹲著的趙清持背上被撞了一下,差點跌倒鬍渣男身上,她抬頭不解地看向小高。
小高忙低頭,露出一個陽光大笑臉。
趙清持不再理他,轉頭繼續逼供鬍渣男,「喂,你到底說不說?再不說,我下次可換他那把刀捅了啊。」說著,眼神還瞟向綠衣男人落在地上的折疊刀。
趙清持長著一張俊秀細白的臉,穿著休閒服的時候散漫地像個大學生,坐在辦公室裡指點江山的時候又是一派監國太子的氣勢,可當她歪著臉面無表情地威脅著可怕的事情時,從她那對淡漠無痕的眼裡散發出來的戾氣,又像是在忘川彼岸上往返數趟的孤魂野鬼,遊蕩了說不清的年華,剩下的便只有冷。
冷到嚇死人。
越是習慣暴力的人,越是畏懼暴力,鬍渣男迅速招供了。
「她是趙家的小姐,我們三個是來綁架她的!」鬍渣男喘著粗氣,鼻孔裡的血怎麼也止不住。
趙清持問道:「你們怎麼知道她住這家酒店,又是怎麼知道她的房間號?」
鬍渣男斷斷續續地說道:「我們有人專門跟蹤她……從她昨晚離開酒會就一路跟到酒店了。」
「誰?」趙清持指向依舊昏迷的小個子男人,「他?」
鬍渣男搖頭。
趙清持看向綠衣男人。
綠衣男人趕緊搖頭,「不是我!」
趙清持沉思。
小高在打電話報警時報出了趙清持的名字,五輛警車來得比任何時候都快,小高附上趙清持的耳朵,偷偷報告,「小姐,李小頭目親自來了。」
從第五輛警車上下來一位中年胖子,胖子一看到趙清持,立即滿臉堆笑地小步跑了過來,「趙先生!讓您受驚了!您沒受傷吧?」
趙清持笑道:「李所長,我沒受傷,就是剛才下手有點不分輕重,把人手臂給卸了,哦,還有鼻子,綠衣服的那個膝蓋好像也被我踩碎了……」
「不要緊不要緊,您這是正當防衛,法律允許的!」地下停車場空氣不流通,李所長這胖子站了沒一會兒就滿頭大汗,他一邊擦一邊和趙清持套近乎,「趙先生,老爺子他老人家近來可好?」
「托福,爺爺一直健朗。」趙清持微笑。
「那真是太好了!老爺子洪福齊天,九十大壽的那一天,真不知道怎麼熱鬧!」李所長還要再講,眼神察覺到趙清持臉上的些微不耐,忙關心道:「這三個歹徒就交給我們處理了,趙先生如果方便的話還請和我們走一趟,做份筆錄。」
趙清持故作為難,「這事我爺爺還不清楚,他老人家年紀大了,我不想讓他受驚。」
李所長立即會意,笑道:「那行,趙先生你先忙,等我們查清楚了這三人的底細,再派人通知你。」
趙清持點點頭,在警察臨走前,不忘把那女孩一併塞上警車。
然後,停車場裡又只剩下趙清持和小高兩個人了。
「居然來了五輛車,對著老百姓的時候就總推辭警力不夠出警困難,小姐一個名號報過去,巴不得把整個派出所拉過來,真丟人。」小高甩著車鑰匙走向他們那輛被撞花了的悍馬。
趙清持懶懶接道:「是爺爺的名號,不是我的,況且他們真要怕,也是怕大哥。」
小高年紀比趙清持還要小上兩歲,給趙家開了幾年的車,對這一家子傳說中的人物極是熟悉,平日裡說話也不大講究,「不管怎麼樣,我還是最佩服小姐,小姐在我心中,永遠都是最厲害的。」
趙清持淡笑不語,她拉開副駕駛的門,正要坐上位置,空曠的停車場裡忽然傳來一陣電話鈴聲。
小高嚇了一跳,攀在車門上往外看,在被撞的匪車裡看到了正在振動發聲的手機。
趙清持說:「拿來聽聽。」
小高立即鑽進匪車,接通了手機放在趙清持耳邊。
「喂喂!猴子!你那貨成了沒?」電話那頭的粗獷男生嘎嘎直笑,「嘿!還別說!果然還是十七八歲的女高中生帶感!細皮嫩肉的,果然是富貴人家裡養出來的婊子!我操,早就聽說什麼百年邱家了!他們家的姑娘都長得比一般人好!」
趙清持聽到邱家兩個字時,心裡驟沉,腦子裡轟地炸出早晨與邱白露告別時,那個男人站在電梯口欲言又止的模樣。
他說了,他要去看他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