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清持覺得眼前的女人眼熟，便直接開口問道：「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你？」
女人嘻嘻一笑，拿出自己的手機，調出網絡搜索，當著趙清持的面打出一個名字，然後搜索引擎就像瘋了一樣嘩啦啦跳出無數新聞。
艾莉緹。
趙清持恍然大悟。
莫怪看到她的全臉後會覺得眼熟，她不就是今年年初和邱白露合作，替邱家的服裝代言的好萊塢巨星嗎？
搜索引擎裡排在最上頭的新聞是一則影視新聞，說的是艾莉緹已經承認即將加盟大導演艾倫的新電影，並將在裡頭扮演重要角色。
趙清持心頭猛然一驚，再看向艾莉緹時，腦子裡已經自動跳出一個人來——寂寞貴婦阿芙。
艾莉緹卻還不知道即將合作的「吳」就站在自己面前，她自從得知趙清持是個女人後，便一改先前警惕的狀態，變得輕鬆自在起來，「嘿，你既然是女人，為什麼要打扮成這個樣子？」
任何一個人在乍然得知趙清持的性別後總會有此一問，趙清持已經習慣了，倒也不覺得唐突，她只是淡淡地笑，自然說道：「習慣了。」
艾莉緹點點頭，沒有再追問。
趙清持也問道：「你呢？那些人為什麼抓你？」
一提這事，艾莉緹便煩躁地抓抓頭髮，鬱悶道：「還不是因為我睡了他們的老大，出來混的，這麼玩不起！」
趙清持愕然，繼而失笑。
艾莉緹坐在趙清持身後，盯著她猛瞧，趙清持被盯得不自在，笑問道：「你在看什麼？」
「我是不是也在哪裡見過你？」艾莉緹皺眉，痛苦地回憶起來。
趙清持笑道：「既然你去過中國，說不定也真的見過我。」
就連原本在北方遊玩的艾倫都能因為一時興起南下而遇到趙清持，艾莉緹想要見過趙清持又是什麼難事？
更何況，她必定認識邱白露無疑。
想起邱白露，趙清持微微有些恍惚。
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
會不會很難過，抑或是生氣？
趙清持沒有太多的時間去思考邱白露，因為凝思苦想了一陣的艾莉緹已經從椅子上忽然跳起，瞪大一雙美目，滿面驚喜地看著趙清持，「露！你是露的！你的名字叫做……呃……叫叫叫……清什麼？」
他鄉遇故知。
趙清持苦笑，「清持，趙清持。」
「對對！趙清持！」艾莉緹開心得不知所以，她在餐廳裡快活地轉了一圈，這才想起什麼，抓起手機撥電話，「我要告訴露！我見到了他的女神！」
趙清持並沒有阻止她。
艾莉緹是行動派，她的越洋電話被接起，她興高采烈手舞足蹈，只差沒跳上餐桌大跳踢踏舞，「露！露！你知道我見到誰了嗎？」
趙清持聽不見電話那頭邱白露的聲音，她只能坐在椅子上，故作泰然地看著艾莉緹，無視內心深處的煩躁不安，面上維持著淡然的笑，不叫人看透，不叫人期待。
「咦？你怎麼知道是她？」艾莉緹忽然靜止，臉上全是失望的神情，「一點都不有趣，你早就知道了！為什麼？」
趙清持心中一跳。
艾莉緹看向趙清持，撅著無趣的唇，將手機遞給她，「露要和你說話。」
趙清持接過電話，微微笑，用中文說道：「嗨，邱白露。」
電話那頭靜默片刻後，傳來明明只有不到兩天未見卻恍然已經隔離多年的聲音，邱白露一如既往地溫柔安逸，「清持，一個人在美國要好好照顧自己。」
他們都沒有提趙清持出國前兩個人的爭執，同時保持沉默，也是一種默契。
「這世上有什麼事是瞞不過你的？」趙清持輕笑，「或者說我有什麼事是可以瞞過你的？」
「想要瞞過我很簡單，只要我不關心。」邱白露輕聲說道：「艾莉緹是我的合作夥伴，她要簽約艾倫的新電影我肯定會知道，你突然出國，只要查一下你的出入境，再對上艾倫的行蹤，基本也能想明白你接下來想做什麼。」
趙清持笑了，她要來美國演電影這件事，就連趙鈺和趙老太爺都不知道，可邱白露卻總能對她的心思瞭如指掌，「我會遇上艾莉緹的事，你也能猜到嗎？」
邱白露低低地笑，「你們現在難道不是在劇組正式會面嗎？必然要發生的事，根本不需要猜測。」
趙清持暗暗開心，總算有一件事是超出邱白露意料的了，她帶著這種莫名其妙的愉悅將半小時前發生的事簡略地複述了一遍，然後心滿意足地聽到電話那頭邱白露的沉默。
邱白露無奈道：「我已然對你們的拍攝工作產生了憂慮感。」
趙清持笑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邱白露也笑，「艾莉緹是個很好的朋友，她的經驗比你豐富，有不懂的地方你可以問她。」
趙清持瞥了艾莉緹一眼，這女人即使聽不懂中文，此刻也依然睜大眼認認真真地坐在身邊傾聽，表情嚴肅端正，趙清持忍俊不禁道：「看出來了，剛才還摟著我要和我拜把子。」
邱白露笑道：「那就好。」
趙清持想起一個可能性，疑神疑鬼問道：「……該不會連艾莉緹進組的事也是你安排的吧？」
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邱白露笑道：「你當我能隻手遮天嗎？」
趙清持想想也是，即使邱白露能控制艾莉緹，也未必能控制艾倫。
他們倆愉快地交談，融洽到好似幾天前的攤牌並不存在，直等到互相道了再見，趙清持才深刻覺得自己當日冷到極致憤而出國的行為，此刻看來，好似多此一舉般。
原來她也會有不受理智控制的一天。
艾莉緹一等她掛斷電話，立即迫不及待地撲過來，鼻尖都要貼上趙清持的臉，目光炯炯有神，「你和露進展到哪裡了？」
趙清持推開她的臉，笑道：「朋友。」
「怎麼會？」艾莉緹大為震驚，震驚之後就是傷心欲絕，「露那麼喜歡你！你為什麼要拒絕他！」
趙清持被她吼得一愣。
知道邱白露感情的人統共就那麼幾個，邱小滿不敢多說，邱衡可以忽略不計，邱老太爺態度不明，邱白露本人深藏不露，如今加上一個艾莉緹，好似不管是誰，在這件事上都會站在邱白露身邊，指責趙清持不識好歹不懂珍惜。
就連什麼都不知道的艾倫都會不自覺說出那個人對你很好這樣的話。
艾莉緹見趙清持不說話，不依不撓地湊上前，喋喋不休地問，「為什麼啊？你有男朋友嗎？露可好了，什麼都不缺，你和她在一起連小孩都不用生，你為什麼不喜歡他？啊！難道你喜歡女生？可是露說你喜歡的是男人啊？難道露不是你喜歡的類型？啊呀我跟你講，喜歡的類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個人一定要一心一意對你好！我告訴你，這一方面我可有經驗了！你一定要聽我的……」
她不停地追問，趙清持從餐廳走進客廳，又從客廳走進臥室，艾莉緹就像跟在母雞身後的小雞，一刻不肯消停，最後趙清持煩了，反手抓住她的兩邊胳膊，盯著她的眼，嚴肅認真說道：「我還沒有想好。」
「還沒有想好？」艾莉緹眨眨眼。
趙清持忽覺不妙。
她的「還沒有想好」是針對艾莉緹一系列問題的答案還沒有想好，可聽在艾莉緹大媽耳中，會不會被臆測成另外一種意思？
比如她對邱白露其實也有感覺只是礙於現實種種原因所以還需要考慮等等。
果然，艾莉緹的眼危險地瞇起，嘴角更是詭異地勾起。
趙清持恍惚有種命不由己的錯覺。
艾莉緹抓住趙清持的肩膀，笑得溫柔慈祥，「親愛的清，你真是太可愛了，放心吧，我會幫助你的。」
趙清持掙開她的手，好笑地搖頭。
艾莉緹立即又大驚小怪地問道：「為什麼？」
趙清持心想外國怪人的表情和肢體為什麼總是這麼誇張，手指卻指向客廳的沙發，平靜說道：「因為我們現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艾莉緹朝她所指的方向望去，瞥見矮桌上的劇本和小說，她困惑地眨眨眼，「為什麼……」
趙清持指指自己，「吳。」又指指艾莉緹，「阿芙。」
艾莉緹的眼難以置信地瞪大，最後化為一聲尖叫，「不可以！」
趙清持驚異地看向她，「為什麼不可以？」
艾莉緹憤怒地跑進餐廳，抓起自己的手機，再次給邱白露打電話。
趙清持不明所以，只能湊過腦袋一起聽。
電話一接通，艾莉緹就喪心病狂地嘶吼開了，「邱！白！露！清不能演！」
趙清持迅速扭頭，和電話裡的邱白露異口同聲問道：「為什麼？」
艾莉緹義正言辭道：「因為劇本裡清有非常多非常多多到你會想死的床戲！」
沉默。
天地之間，萬籟俱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