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清持該吃就吃,該喝就喝,該睡就睡,六天後便是年底最後一天,趙鈺早早便從公司下班回家,趙老太爺也不和老朋友喝茶下棋了,一家老少四代人聚在一起,就等著翠翠招呼吃飯。
趙老太爺雖然也不是不認識邱白露,但是自從趙清持和邱白露扯上關係後,心裡頭對這號人物總覺得有些不一樣的滋味了,從趙清持說要帶邱白露回家開始,恨不得天天掰著指頭數日子,可數了大半個月了,人影還是沒見著,心裡開始有些不痛快了,可看著自己孫女成天老神在在的模樣,又不好說什麼,索性和大孫子夫婦一起裝傻,就當什麼都不知道。
年底的最後一頓飯總是和平日裡的不一樣,可再豐盛的宴席也有吃完的時候,等一家人都吃飽了肚子,以趙禪為首,趙老太爺為輔,全家移坐到客廳沙發上,跟著電視裡的央視新年晚會瞎湊熱鬧。
趙鈺從臥室裡搬出了個電子鐘,擺在桌子上弄倒計時。
眼看著電子屏幕上的秒數一點一點地減少,趙老太爺忍不住拿拐棍戳趙鈺,「撤掉撤掉!那秒讀得我心慌意亂的,跟電子炸彈似的。」
趙鈺哈哈笑,將電子鐘擱到一旁,抱著兒子看電視。
趙清持起身去給自己倒水的時候,這幾日一直不離身的手機響了,她正在倒水的手一抖,熱水濺了幾滴在手背上,火辣辣地疼,她來不及擦手,連忙拿起手機一看。
果然是邱白露,「清持。」他的聲音一點也沒變,似乎也沒前幾日那麼疲憊深沉了。
趙清持的眼有些發熱,她背對客廳眾人,忍不住笑道:「是我。」
邱白露笑道:「我在你家大門外,你開一下門。」
「我馬上過去!」趙清持拔腿就往外跑,跑過客廳,跑過前庭,趙家的門房亮著燈,照的門外的寬闊馬路亮堂堂。
邱白露就站在門外,他沒有出聲,也沒有任何動作,他穿著一套剪裁立體的方格紋西服,外頭是帶有皮毛領的束帶人字呢風衣,整個人看上去簡潔利落,又說不出的貴氣驕傲。
趙清持忽然停下腳步,有些不確定地放緩了腳步。
門房裡值班的李叔幾步跑到趙清持面前,解釋道:「小姐,不是我不通報,也不是我不讓邱先生進來,邱先生非要親自給你打電話,我……」
大門已經打開了,邱白露幾步走到趙清持面前,在這冷風蕭瑟的寒冬夜裡,笑得如沐春風,「我來了。」
趙清持心下的所有小心思全在這個笑容裡不翼而飛,她忍不住笑道:「等得我好苦。」
李叔自覺地走開了。
趙清持笑道:「走吧,醜女婿總是要見家長的。」
邱白露與她並肩往回走。
前庭裡的院燈全都開著,趙清持一抬頭便能看到宅子玻璃窗後躲躲閃閃的幾顆腦袋,她笑了笑,漫不經心地問道:「你這幾天都在忙什麼?」
邱白露笑道:「忙公司交接的事。」
「哦,年底是挺忙的。」趙清持往前走了兩步,猛地頓住腳,回頭瞪圓了眼,「交接?你做了什麼?」
邱白露拉住她的手,握在手裡柔柔地捏著,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如既往的堅定與執著,「我辭職了。」
趙清持驚道:「辭職?你辭職了?那邱家怎麼辦?」
邱白露笑道:「什麼怎麼辦?你當我那兩個弟弟真的只會吃喝玩樂嗎?公司過去十多年因為有我在,老二隻當了個副職,老三更是沒有壓力,但這不代表他們沒有能力,我既然能做得了護國之君,他們也能成為一代守國明君,公司交到他們手上,我很放心。」
「你……」趙清持猶然震撼,「那你呢?邱衡呢?」
邱白露笑道:「我在公司依然持有一部分股份,每年的分紅足以養活我們一家,至於邱衡,在她背後的,從來都是整個邱家,將來,還會有許文彥,她這一生,已經比常人幸福太多,你又何必擔心她?」
「可是……」趙清持不是沒面對過誰的突然離開,當年趙鈺突然離開f市,她雖然迷惘,但也沒今天受到的震撼到,「為什麼呢?為什麼突然做了這麼大的決定?」
邱白露盯著她笑,眼下的青黑昭顯了他連日來的巨大工作量,但他笑得開心,眼底裡的光彩灼灼生輝,幾乎要燒壞趙清持的眼,「清持,這不是突然的決定。」
趙清持疑惑道:「什麼?」
邱白露笑道:「你還記得嗎?理想收入,理想伴侶,理想家庭,這三樣全部做到,才是我的理想人生。過了這個年,我馬上就四十歲了,我希望我的四十歲能和別人的四十歲有所不同,起碼,我想和你一起過上我們的理想人生。」
「沒想到你還是個理想主義者。」趙清持忍不住笑,卻已經明白了他的想法。
邱白露笑道:「我先是個現實主義者,其次才是個理想主義者,我承擔起了我該承擔的社會責任和家庭責任,我盡量不去辜負那些對我有所期盼的人,我既不放肆,也不任性,我用二十年的時間實現了這些,接下來的幾十年,才是屬於我自己的,這是老男人的浪漫,你不會懂得。」
趙清持笑道:「原來從頭到尾,我都是你追求的理想人生中的一部分而已。」
邱白露握著她的手,情不自禁地將她摟進懷裡,笑道:「不是一部分,沒有你,我的人生不會完整,我的理想沒有意義,缺失了最重要的一部分,剩下的就只是支離破碎,所以說,你絕不是一部分,而是奇跡。」
趙清持將下巴靠在邱白露的肩膀上,環繞著她的氣息熟悉且溫暖,像最迷人香醇的酒香,越聞越香,越香越醉,越醉越聞。
她忽然明白過來,為什麼大哥從一開始就告訴她,邱白露這樣的人不是她能應付的了。
邱白露從來都不是一個純粹簡單的人,他既是個老練狡猾的商人,又是個沉醉自信的文人,偶爾會展露出藝術家的清高孤傲,偶爾又會像個青年人般頑皮惡劣,他的成分越複雜,旁人越看不明白他,人們以為這眾多形象中必有假象,真真假假之中必然想著尋覓與規避,卻不知道,所有的他,都是真實的他,因為複雜,所以不可測,因為多變,所以叫人畏懼。
害怕邱白露的人越多,欣賞他的人也會越多。
趙清持心生感慨,她是何其有幸,才會成為最終與他站在一起的那個人。
他們兩人在前庭站得太久,宅子裡偷看許久的趙老太爺終於等不及,派了趙禪小朋友出門喚道:「姑姑!爺爺說外頭天冷,進來說話!」
趙清持從邱白露懷裡鑽出來,拉著他的手,將他帶進屋。
趙老太爺招呼著邱白露坐到沙發上。
邱白露倒是開門見山道:「我今天來,除了拜訪趙老先生外,還有一樣東西要親手交給清持。」
趙清持好奇道:「什麼東西?」
邱白露邊笑邊從大衣內袋裡掏出一張明信片,「本來計劃著在你還在我家時把這交給你,可是你那時候氣跑了,我只能現在給你,希望你能接受它。」
「我就說怎麼少了這個,你要我接受什……」趙清持接過明信片,翻到背後一看,愣住了。
明信片的背後只寫著簡簡單單的一句話,漂亮的漢字上還蓋著個美國郵戳。
「清持,你願意嫁給我嗎?」
趙清持傻傻地抬頭看看邱白露,又低頭看看卡片上的字。
其他人都被勾起了好奇心,紛紛湊過來看明信片上的內容。
結果,集體炸開鍋了。
趙鈺怒道:「邱白露!你拿著張明信片就敢跑來我家求婚?你少說也得搬座金山過來才能顯出誠意嘛!」
趙老太爺使勁搖晃趙清持,「六六!六六你可別馬上答應他!女孩子要矜持!」
趙禪扯著嗓門問他媽媽,「媽媽媽媽!姑姑為什麼哭了?」
一滴眼淚啪嗒落在明信片上。
趙鈺安靜了。
趙老太爺眼眶紅了。
趙禪被他媽媽摀住嘴了。
趙清持眨著迷濛的眼,看著邱白露,「你從那個時候開始,就想娶我了嗎?」
「不是,」邱白露搖搖頭,看向趙清持的眼神,溫柔似水,「我從在你家門外看到你的第一眼開始,就想著一定要娶你了。」
趙清持伸手抹掉眼淚,哭笑不得道:「既然如此,我還能說不答應嗎?」
趙清持,你願意嫁給我嗎?嫁給一個大了你十幾歲,從今往後沒有事業沒有巨額收入,但是願意一輩子在你吃飯的時候給你夾菜盛湯,在你失落迷惘的時候給你指引逗你開心,陪你看遍世間花開花落雲卷雲舒的老男人嗎?
是的,我願意。
《霸氣全漏》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