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0262-0268

0262

許恪站在路邊陰鬱的看著對面露天大排檔裡跑來跑去忙碌個不停的纖細身影,他的心承受著前所未有的痛苦煎熬,握在手裡的信封幾乎被他揉碎,不知過了多久,鼻腔不能通氣了,他微微張了張嘴,吸了一口氣,以緩解胸口因缺氧而產生的灼燒悶痛。

定了定神許恪大踏步的穿過馬路,直接闖進時值用餐高峰,人聲鼎沸的大排檔,一把拉起正在給一桌客人送餐的屈有男,頭也不回的轉身走出去。

「許……許大哥?」屈有男嚇了一大跳,他怎麼找來的?她慌亂的掙扎著,她的手很髒,她會弄髒他,她不想玷污他!

許恪壓根不理會她,攫緊了她的手腕一直把她帶到他停車的地方,將她塞進車裡,然後彎腰坐到她旁邊,惡狠狠的瞪著她。

屈有男沒見過如此凶狠的他,害怕的縮了縮身子,緊張的吞嚥了一口口水,兩隻眼睛滴溜溜的轉就是不敢直視他。

「這就是你所謂的為了理想吃苦受累付出的代價?屈有男你是不是太蠢了點?我完全看不出這樣你怎麼去實現理想?你連飯都吃不飽,覺都沒地方睡,其他的還有什麼可談的?」

0263

屈有男想到這一個月來為了解決溫飽問題,她到處打零工掙錢,給人端盤子、刷碗、掃廁所,每天累得站著就能睡著,她都不記得自己上次握筆畫圖是什麼時候了……雖然殘忍,但是他說得一點沒錯。

「我……我也不想不願意啊……馬上就要開學了,我要繳學費,還有往後的生活費……」她說不下去,其實到現在她還沒收到任何學校的錄取通知書。

許恪把一個皺巴巴的信封遞給她,「拿去,這是當初你去參賽作品的回郵,寄到我家了,看看吧。」

屈有男小心翼翼的接過來,撕開封口抽出信紙,低頭看了一遍,然後她用力的吸了一口涼氣,「我…我……我被錄取了?」

「噢?是嗎?哪個學校?」許恪的聲音像從非常遙遠的地方傳來的,聽著很不真實的飄渺。

「米米米蘭的……服裝學院……」巨大的驚喜讓屈有男話說得磕磕巴巴的,眼淚瞬間衝出了眼眶,撲簌著滾下臉頰,她抖著手指捏著信又看了一遍,「老天爺,這……這是真的嗎?」

「……恭喜你了……」許恪別開頭去,盯著擋風玻璃,指節泛白的摳著方向盤。

「我的作品得了評委會的特別獎,服裝學院選中了我,他們提供我全額獎學金讓我去深造!」屈有男趕緊掐掐大腿,哇,好痛!這不是在做夢!

把信紙按在胸前,她忍不住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簡直難以置信天上會掉下餡餅,而且剛巧砸在她頭上!

「嗯……那……你就趕緊做做準備,出國……實現理想去吧……」這句話斷斷續續的打許恪牙縫裡擠出來,狂喜中的她沒看到他也一樣潮濕的眼眶。

0264

「別以為不說話就沒事了,告訴你,不管是10年前還是10年後,你和許恪都是不可能的!」盛建敏尖細刻薄的聲音將屈有男從回憶中喚回。

她感到臉上冰冰涼的,伸手抹了抹不知不覺流下的淚水,淡淡的說:「許夫人,我知道你討厭我,我也知道自己配不上許恪,但是感情的事情是不能拿這些外在的物質條件來衡量的,過去我也很在意這些,可這段日子以來許恪為我付出的一切讓我深深的明白了,金錢買不到愛情,同樣也取代不了一個人的真心。」

盛建敏看怪物一樣瞪著她,嗤之以鼻道:「你以為你是誰啊?你有什麼資格跟我談愛情?一個到處伸手跟人要錢擺脫家裡經濟困難的乞丐,居然說出金錢買不到愛情這種話?簡直滑天下之大稽,開什麼國際玩笑?真心?!你是真心瞄準了許家和盛家的財富吧!」

屈有男無奈的苦笑,「許夫人,跟你們家比起來,我們家的確是乞丐沒有錯,而你曾經說的『人窮也要窮得有點志氣,沒有點氣節還真不如死了算了』這句話我一直警示著自己,所以在我無法跟許恪平等相對的一天,我不會接受他的感情的。」

盛建敏挑起精細的眉,「你……捨得放棄送到嘴邊的肥肉不吃?你有那麼高風亮節?」

「呵呵~~許夫人過獎了,我只是忽然想通了而已,王子和灰姑娘始終是童話故事,許恪不該再為我蹉跎歲月,他值得更好的,我希望他幸福,永遠的幸福,他幸福了,我也就知足了。」屈有男仰起頭,笑著流淚,奇怪,她的心為什麼這麼痛啊,她不是已經想通了嗎?

盛建敏撇撇唇,「你可不要嘴上說得動聽,回頭就又跑去勾搭我們家恪兒,你這種女人我看多了,休想騙我。」

「許夫人,雖然我在你眼裡一文不名,可是你什麼時候見過我說話不算話的?」屈有男一點不討厭這個喜歡拿身份地位壓人的長輩,反而覺得她挺無知挺可憐的,家財萬貫卻患得患失,疑神疑鬼,這樣的人生豈不可悲?

「好,我就再信你一次,當然啦,你也不用繼續扮得那麼楚楚可憐,好像受了多大委屈的樣子,說起來也不得不佩服你降伏男人的本事,沒了傻乎乎被你騙得團團轉的恪兒,多的是男人不怕死的送上門。」

0265

她這話什麼意思?屈有男茫然的望向她,盛建敏嘲諷的冷笑著不吱聲了,車也同時停下,車門打開一隻大手伸進來握住屈有男的手臂,她駭然的發現大手的主人竟是扎科!

他將她拉下車,來不及問他這是怎麼回事,盛建敏探出窗口說:「人我已經幫你送來了,你們有多遠走多遠,不要在出現在我們眼前了。」

屈有男莫名其妙的來回逡巡著他們,扎科偏頭,他身後一個她完全陌生的男人走過去低頭跟盛建敏交談了些什麼,然後盛建敏瞥了她一眼,關上車窗,車子便開走了。

「扎科,你認識許夫人?」

扎科可有可無的點點頭,「剛認識,不過這不重要,我們得馬上趕去機場,不然要誤點了。」

「我們為什麼要去機場?」屈有男被動的讓他牽著走。

「回意大利。」他簡潔的回答。

屈有男一聽就懵了,「回意大利?」

扎科打開一輛等在路邊的車的車門,「沒錯,這就走。」說著推她上車,然後跟著坐進來。

屈有男再遲鈍感覺也出不對勁,馬奇奧呢?Sofia呢?現在他身邊的人她一個不認識不說,他身上傳遞出來的氣息也透著危險,他不再是她熟悉的那個扎科了,出了什麼事?

「扎科,等一下,我不能說走就走,我還有很多少事情沒有處理好,我的父母家人他們也沒通知一聲,他們不知道我去了哪裡會擔心的。」

「沒關係,等到了巴勒莫再打電話告訴他們。」

「巴勒莫?不是米蘭麼?」屈有男差點跳起來,這什麼跟什麼啊?

扎科攬住她的肩頭,「別激動,路上我慢慢跟你說。」

「……」

0266

喬樺一下車就被許恪抓住衣領,「屈有男去哪裡了?」

看著他瘋狂的神情,喬樺無力的歎氣,「對不起,我不知道,事情發生得太突然,我們誰都沒有料到夫人動作這麼快。」

「她所有的財物不是都被凍結了嗎?她的人不是也被我們控制起來了嗎?她怎麼還能耍出花樣來?」許恪無可遏制的顫抖,心裡像破了一個洞,寒風拚命的往裡灌。

喬樺拂開他的手,整了整衣服,「你不要著急,我已經派人去查了,馬上會有消息的。」

他怎麼能不著急?他感覺非常不好,可以說糟透了,他強烈的預感到自己每耽誤一秒鐘,失去屈有男的可能性就增強一分!

「我們先回公司吧,所有的人都在那邊。」喬樺知道現在怎麼勸都沒用,這種突然從天堂掉進地獄的滋味,光想著就令人難以忍受了,他十分理解他。

許恪盡量克制自己,命令自己鎮定,遂點點頭,「走吧。」

趕到盛世總部,果然盛臣禕他們一票人都聚在董事長辦公室裡,許恪蹙眉瞪著那個昔日「和諧」了自己的電腦黑客,「阿正?」

阿正只轉了轉眼珠,表示自己看到他了,便沒吭聲繼續埋首電腦,於是許恪問喬樺,「找他來是為了什麼?」

「我們查了一下扎科的身家,他的背景有點複雜,聯繫今天發生的事情,我猜十之八九是他在幕後操作的。」盛臣禕兩條長腿搭到辦公桌上,語氣閒閒涼涼的搶白道。

許恪盯著喬樺,他聳聳肩算是支持盛臣禕的觀點,許恪一臉鐵青,「打電話給Sofia了嗎?」

盛臣禕怪聲怪氣的哼道:「噢噢~親愛的表少爺,當你正醉臥美人膝,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時候,那位Sofia小姐來電說,你的情敵馬奇奧先生要見你。」

許恪攥緊拳頭,忿忿的怒吼:「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靠,那也要我們找得到你才能告訴你呀?」盛臣禕斜眼。

「啪!」許恪一拳砸到桌上,氣勢洶洶直接把盛臣禕的腳震了下來,他一副小生怕怕的樣子,拍著胸脯裝模作樣的嘟囔:「小喬哥哥,你看他啦,好凶哦,人家怕死了……」

喬樺面無表情的把他拎開,低聲警告:「別再囉嗦了,給你未出世的孩子積點口德吧。」

0267

馬奇奧和Sofia來到盛世總部頂樓的時候,感覺空氣是凝固的,迫人的壓力像是萬噸大石背在身上,幾乎舉步維艱,處於此種環境下的人們,人人自危,做事特別的敬小慎微。

「喬哥。」Sofia向前來開門的喬樺打了個招呼。

喬樺頷首,「趕緊進來把,董事長等很久了。」

「是。」Sofia轉身請馬奇奧。

馬奇奧伸手擺了擺,以示他清楚情況,進門後直接用意語說:「屈被扎科帶走了,這是他的計劃,他找上許夫人,讓她想辦法把屈帶出來,然後直奔機場。」

Sofia一字不漏的翻譯出來,辦公室裡當下猶如被丟了顆炸彈,炸得許恪魂飛魄散。

他唰的站起來,抓起外套吩咐喬樺,「我們馬上去機場!」

「來不及了。」一直沒作聲的阿正說,「這女的一說完我就查了航班,飛機已經起飛了。」

這下繞是愛開玩笑損許恪的盛臣禕都不敢說話了,問題嚴重了,事情鬧大了……

0268

馬奇奧聽了Sofia的翻譯後,說了些什麼,Sofia剛要說話,許恪打斷道:「別盡說些我們聽不懂的,說英語!」

馬奇奧自然知道他現在的心情,所以依言用英語說:「Ken,如果你要去意大利把屈找回來的話,我想我必須告訴你扎科的家庭背景,他的家族在意大利,特別在西西里是非常重要的一族,很不簡單,沒有萬全的準備不要輕易去打擾,否則後果……」

許恪鬱鬱的把外套一丟,轉頭踱到窗前,大手一揮揮開沉重的簾幕,焦躁不安的他根本忘記了自己恐高,瞠著一雙冷厲的眼睛死死的盯著高樓下螞蟻一般爬行的人和車。

喬樺見他彷彿一頭暴躁的困獸樣,不得不代替他跟馬奇奧交談,「這些我們之前就查出來了,你是扎科多年的朋友,知道他有什麼弱點嗎?」

馬奇奧猶豫了一會兒,這是別人的隱私,他不知道該不該說出來,可是現在的狀況迫在眉睫,他不說那麼許恪貿貿然跑去意大利,萬一出了什麼意外,屈怎麼辦?

利弊權衡之下,他終於說道:「扎科是一個私生子,他的母親是他父親的情婦,他母親因為身份卑微終其一生都無法得到家族的承認,後來鬱鬱而終,所以他中學畢業後就隻身一人來到米蘭求學、工作,沒再回過西西里,但是他父親就他一個兒子,一直想把族長的位子傳承給他,大概是他母親的遭遇讓他無法原諒父親吧,他不斷的拒絕,甚至逃避。這次為了屈,他主動聯繫了父親,答應回歸家族,條件就是動用資金拯救我的公司,還清集英欠銀行的貸款,以及跟盛世毀約的巨額違約金。」

盛臣禕聽完吹了聲口哨,真是大手筆啊,不愧是西西里島的黑道教父!

馬齊奧接著說:「我勸過他,以屈的出生,他的家族是不可能接受她當主母的,那麼屈的命運將會和扎科的母親一樣只能做他的情婦,可惜他被嫉妒沖昏了頭腦,根本聽不進去,執意要把屈帶走,你們也清楚屈的個性,她是死也不會屈服的,而扎科的家族又豈會容忍一個『不聽話』的女人?我擔心她有性命之憂。」

「不要再說了!」許恪猛的回頭,「我知道該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