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容君忙站起身來,抹掉臉上的眼淚鼻涕,鞠躬一拜:「見過行止君。」
行止淡淡一笑:「嗯,好有朝氣的年輕人。」
天帝無奈歎氣:「不過是個不成器的東西。」言罷,他望向拂容君,臉色一肅,「又怎麼了?」
「皇爺爺……」拂容君兩眼淚一含,欲言又止的瞅了行止一眼,本還覺得不好意思,但心裡一琢磨,左右也是挨罵,有外人在至少不會罵得那麼難聽,「皇爺爺,那魔界的碧蒼王,孫兒實在不能娶啊!」他痛哭,「孫兒有疾!會影響兩界關係啊!」
「啪!」天帝拍桌而起,看樣子竟是比平日更怒三分:「你當真不把朕放在眼裡了!什麼拙劣的借口都使得出來!」天帝怒得指著他罵道,「你有何疾!往日那般!那般……」天帝咬牙,礙於行止君在場,不好直說,心中憋火,更是氣憤,拿了桌上的書便照頭對拂容君砸下,「混賬東西!婚期已定,彼時便是打斷腿,你也得把這房孫媳婦給朕娶回來!」
「皇爺爺!」拂容君大哭,「饒命啊!那碧蒼王也是不願意的啊!您看她都逃過婚了。回頭孫兒娶了她,她把一腔怒火宣洩與我,孫兒受不住啊!」
「你!」天帝恨鐵不成鋼。
「帝君。」行止君淡漠的聲音突然插|進話來,「這……」
天帝忙笑道:「行止君前些日子下界遊玩,有所不知,之前商議天魔兩界聯姻之事時,你提議的這兩小輩……他們對這婚事有些牴觸,不過無妨,既然是行止君提議,又經眾仙家討論定下來的事,自然沒有反悔的餘地。小輩年紀輕,難免鬧騰些日子,待日後成婚,朝夕相處,生了情意,便好了。」
在賭咒發誓自己絕對不會和那母老虎生情意之前,拂容君為天帝前一句話怔住了。這婚……是行止君定的?
行止君定的?
這行止君獨居天外天已經數不清有好多年了!他根本就不知道天界誰是誰吧!更別提魔界了!他到底是怎麼定的人選啊!這老人家偶爾心血來潮來天界議個事,竟議毀了他的一生啊!
不過事到如今毀也毀成這樣了,拂容君心道,難怪天帝今日比往日更生氣一些,原來是怕他這違背行止君心意的話觸了行止君逆鱗。但是既然知道這親是誰定的,那就直接求求這幕後之人吧。
他膽一橫,沖行止君深深鞠了個躬道:「得行止君賜婚,拂容真是倍感榮光,可是,拂容前生並未與碧蒼王沈璃有過任何交集啊!但聞碧蒼王一桿銀槍煞……英氣逼人……拂容……拂容還沒做好準備,迎娶這樣的妻子……」
「放肆!」帝君大聲呵斥。拂容君渾身一抖,剛好跪下,便聽另一個聲音淡淡道:「如此,便拖一拖吧。」
拂容愣神,抬眼望他,只見行止君顏色淺淡的唇勾起一個極輕的微笑,他沖同樣有些呆怔的天帝道,「既然雙方皆如此牴觸的話,帝君不妨將婚事往後拖延些時日,讓兩人再適應一下,若強行湊合,行止怕婚後……」他目光一轉,落在拂容身上,唇角的弧度更大,但吐出來的四個字卻讓拂容感到一陣森冷,因為他說,
「恐有血案。」
血……血案是麼……
拂容君仿似感到有個強壯的女子摁住了自己,然後拿槍將他紮成了篩子。他猛的打了一個寒戰,淚光閃爍的望著天帝。天帝面露難色:「這婚期既定,突然往後拖延,怕是不妥。」
行止笑道:「說來也算是我的過錯,當時我看名冊,還以為碧蒼王沈璃是個男子,而拂容是個女仙。這名字一柔一剛看起來般配,沒想到卻是我想錯了。行止幫他們求個緩和的時間,算是體諒他們,也算是彌補自己的過失。帝君看,可好?」
行止如此一說,天帝哪還有不答應的道理,連忙應了,轉頭將氣又撒在了拂容君身上:「還愣著幹什麼?還不拜恩退下!」
拂容君忙行禮退出,待走下寢殿前長長的階梯,他隨行侍從跟上來問他:「仙君,可還好?」
拂容君抓了抓腦門,喃喃自語道:「好是好,只是奇怪……既然是過失,為何不乾脆撤了這樁親事,還往後拖什麼。」他往前走了幾步,「嘶,他剛才是不是變著法兒罵我名字太娘了?」
隨侍奇怪:「仙君說什麼?」
拂容君一甩頭髮:「哈,管他呢,反正本仙君又多了幾日逍遙時光,走,去百花池瞅瞅百花仙子去。」
「仙君……啊,等等啊,帝君知道了又該生氣了!」
待天界的消息傳到魔界的時候,沈璃正在魔宮議事殿中與幾位將軍和魔君一同議事,魔界臨近墟天淵的邊界駐軍近日感到墟天淵中有所波動,雖不是什麼大動靜,但墟天淵的封印像死水一樣平靜了千餘年,今次突然有了異常,難免會令人警惕。
眾將商議之後決定著墨方與子夏兩位將軍去邊界探查,若有異常,一人回報,一人留守,協助駐軍處理事宜。
開完會,眾將準備離去,天界的詔書卻適時搬了下來,聽來人宣讀了延遲婚期的詔書,魔界幾位權重的將軍皆黑了臉:「說改期便改期?合該這嫁娶一事,全是他天界的人做的主?」
沈璃在一旁坐著沒說話。氣氛一時沉重,最後卻是魔君揮了揮手道:「罷了,都且回去吧。」
眾將歎氣魚貫而出,墨方臨走時看了沈璃一眼,見她神色淡漠的起身欲走,卻被魔君喚住:「璃兒,留下。」名字叫得親暱,應該不是留下來訓她,不用求情。墨方這才肯垂眸離去。
寬大的議事殿中只剩沈璃與魔君兩人,沉寂被面具背後稍顯沉悶的聲音打破:「你對拂容君此人,如何看?」
「拂容君,芙蓉均。雨露均沾,來者不拒。」沈璃語帶不屑,「一聽這名字便知道,必定是個萬花叢中過,片草不留的主。」
魔君微微一愣:「倒是瞭解得透徹。」
「非我瞭解透徹。」沈璃語氣淡漠,但急著搶話暴露了她心頭的不滿,「實在是這拂容君,名氣太大。讓我這種不通八卦的人都有所耳聞。難得。」
「璃兒是在怨我承了這門親事?」
沈璃扭頭:「不敢。」
看她一副鬧彆扭的模樣,魔君心知,方纔那紙詔書,沈璃雖面上沒有說,但自尊必定是受了損害,他默了會兒,開口道:「璃兒可知,這親事是何人所定?」
「除了天帝那一家子閒得無聊,還有誰?」
「還有行止君。」魔君聲色微沉,「獨居天外天的尊神,你這門親事乃是拜他所賜。」
沈璃微驚,行止君就像一個傳說在三界流傳,上古倖存的唯一神,憑一己之力創造了墟天淵的封印,千年前將禍亂三界的妖獸盡數囚入墟天淵中。其力量的強大,對於今人來說就像一個怪物。可是已經有太多年沒人見過他,他到底是真實的還是虛構的也沒有人去研究拷證,而今魔君卻突然告訴她,行止君,給她賜了婚?
「呵,這行止君當真比天帝那一家子還閒得無聊!」沈璃冷笑,「他必是誰都不認識,所以隨便亂點了兩個名字吧。那群蠢東西卻把他的話奉為神諭。」她話音一頓,「如此說來,今日這延遲婚期必定也是他的意思了?」
因為,天界那幫傢伙既然如此尊重行止君,定不會擅自推改婚期,若要改,必是經過行止君的同意,或直接是他傳達的意思。
沈璃想到自己的命運竟憑此人幾句話便隨意改變,心中不由大怒,拍桌而起:「不過封了幾隻畜生在墟天淵中,便如此神氣!嫁娶隨他,拖改婚期也隨他!當我沈璃吃素的麼!」
「璃兒,坐下。」魔君的聲音淡然,沈璃縱使心中仍有不悅,但還是依言坐下,只是握緊的拳頭一直不曾放開,「行止君於三界有恩,他的意思,不僅是天界,我魔界也理當尊敬。」
「為何!」沈璃不滿,「他揮手便是一個墟天淵,勞我魔族為他守護封印千餘年,還想繼續以聯姻來綁架我族!」提到此事,沈璃不由聯想到魔界受制於天界的種種事宜,心頭更怒,「我們為何非得服從天界,受其指使!我魔界驍勇戰士何其多,與其屈居於此,不如殺上九重天,鬧他們一個不得安寧!」
「住口。」魔君聲色一厲,沈璃本還欲說話,但心知魔君已動了火氣,她不想與他在此事上爭吵,唯有按捺住脾氣,聽他道,「能把戰爭說得這麼輕鬆,沈璃,那是你還沒有經歷過真正的戰爭。」
沈璃上過戰場,但對手皆是妖獸於怪物,與其說是兩軍廝殺,不如說是一場大的狩獵。對於沒有經歷過的事,她確實沒有發言權。沈璃不甘的坐著,別過頭不理魔君。
沉默之後,魔君一聲歎息,手掌在她腦袋上輕輕揉了兩下:「回去吧,我留你下來,也只是為了讓你發發脾氣,別憋壞了自己。沒想到,卻惹得你更是憋屈。」
魔君聲音一軟,沈璃心頭的氣便延續不下去了。嘴角微微一動,難得像小時候一樣委屈道:「師父,我不想嫁。」
魔君沉默,又揉了揉她的腦袋:「回去吧。」
沈璃回府,走過大堂前的沙地,一腳踢翻了一個小沙堆,光著身子的噓噓仰面躺在被踢散的沙土裡,沈璃挑眉,它忙道:「沒臉見人了啊王爺,沒毛好醜的王爺,好狠的心啊王爺!」
沈璃拎著它的腳脖子將它拎了起來:「髒了啊。說來,我還沒見過你在水裡洗澡的模樣。」噓噓噤聲,沈璃喝道,「肉丫,備水。」
「啊!饒命啊王爺!會淹死的王爺!啊!王爺!您是不是心情不好啊王爺!別拿噓噓出氣啊王爺!好歹是條命啊……咕咕咕咕……」
「我要把你每個模樣的看一遍。」
聽得沈璃在木桶邊說出這麼一句話,肉丫駭道:「王爺說什麼?」
「呵呵,沒事。」
王爺……您這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