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拂容君與碧蒼王沈璃的婚事推延時間不過是王家傳出來的眾多事情中的一件,僅供魔界天界的閒人們做茶餘飯後的笑談,但在他們婚期推遲後的第十天,一條自邊界傳回來的血書震驚了魔界朝野,也讓魔界上下一片惶然——

墟天淵封印破口,其中妖獸竄逃而出,雖僅有一隻未化成形的蠍尾狐,但已讓邊界守軍損傷嚴重,魔君派遣而去的子夏將軍拚命傳回血書,卻於進宮前氣絕坐騎背後。墨方將軍死守邊界,不肯讓妖獸再踐踏魔界一分土地。軍情緊急,不容半分拖延。

魔君得到消息後,一方下令厚葬子夏將軍,一方著人通知天界。

適時,沈璃正在議事殿中,聽聞消息,拍案怒道:「為何還要通知天界!待那群廢物商議出結果,我魔界將士不知已損傷多少!魔君,沈璃請命出征!」

魔君沉默不言。

此時議事殿中還坐著朝中三位老將,他們權衡之後,由白髮長者開口道:「君上,如今朝中善戰將軍雖多,但就對付此等妖物而言,卻沒有人比小王爺經驗更多。屬下知道王上顧慮小王爺如今待婚的身份,但事急從權,還請君上體諒以命守護我族邊界的將士們。」

魔君食指輕叩桌面,頭一轉:「沈璃。」

沈璃立即單膝跪地,頜首行禮:「在。」

「此一月,不得出你王府半步。」沈璃不敢置信的抬頭望他,三位老將互相看了一眼,但卻都沉默了下來。沈璃不甘:「魔君!邊界……」

「邊界之亂,著尚北將軍前去探查,若可以,不得斬殺妖獸,得拖延至天界派人來……」

「天界天界!魔君當真要做了天界的傀儡麼!」沈璃大怒,竟不顧禮節,逕直起身,摔門而去。

議事殿中一陣沉默,忽聞魔君問道:「三位將軍認為,我,當真做錯了麼?」

「君上自有君上的顧慮與打算。」老將之一歎道,「小王爺年紀輕,理解不了您的用心良苦,但求君上放寬心,總有一日小王爺會知道的。」

「是啊。」魔君面具背後的眼疲憊的閉了起來,「總有一天會知道的。」

子夏將軍的棺槨尚未封上,沈璃去的時候看見他滿臉青紋,指尖發黑,醫官說這是被蠍尾狐的毒尾蟄了,以子夏的功力本不至於致命,但為了將消息帶回,他傷後不曾休息,馬不停蹄的趕回魔宮,致使毒氣攻心,這才害了性命。

沈璃只聽得默默咬牙,她的兄弟拼了性命帶回來的消息,卻得不到與他生命同等的重視,厚葬屍體,通報天界,花費更大的精力活捉妖獸,再等天界的人來處理!子夏要的豈是這些!

他拼了性命,只是為了以命換取邊界將士們活命的機會!早一點傳到消息,便會有人早一點前去支援,早一點剷除妖獸,或許就會多一個將士活下來。

看著子夏唇邊僵硬定格的笑,沈璃不由握緊了拳頭,她能理解他在坐騎背上死去的感受啊!終於達成使命,如釋重負。可是魔君卻……沈璃咬牙,佈置靈堂的人欲抬動棺槨將其擺在中間,沈璃卻猛的拽住棺材的一邊,讓幾人無法抬動。

「王爺?」

沈璃咬破食指,將鮮血抹了一手,在棺槨上重重一拍,留下血手印,輕聲道:「沈璃必達成所願。」言罷她轉身離去。

沈璃回府後,將籠子裡被折騰得奄奄一息的噓噓抓出來,一旁的肉丫見狀冒死抓住沈璃的胳膊求道:「王爺使不得啊!再玩噓噓就沒命了。」

「我養的鳥不會那麼沒用,出去,把門關上。」

肉丫惶然的看了沈璃幾眼,但最終還是遵命出去了。守在門外的她,但見屋內光華一盛,沒過多久便聽沈璃道:「今日起,我要閉關,不管何人來見,只道我還未出關便可。」

肉丫奇怪,怎麼就突然要閉關了呢。她撓了撓頭,大著膽子推開房門,剛往裡面張望了一眼,便覺腳下有個東西擠了出來,定睛一看,竟是光著身子的噓噓,只是它精神不知為何好了許多,蹦躂的往前廳而去。

王爺沒有收拾它麼?肉丫推門入屋,繞過屏風,見沈璃躺在床上打坐,真是一副要閉關的模樣。她不便打擾,立即退了出去。可到了屋外,肉丫卻怎麼也找不見噓噓。

她不知道,此時的噓噓,已鑽進行整裝待發的軍隊裡,在角落打暈了一個小兵,扒了他的衣服,搶了他的令牌,變作他的模樣,準備出發出邊界。

而此時的魔宮中,赤容正拜在魔君腳下恭聲道:「王爺欲出王城,青顏正跟隨其後。魔君,需要將她帶回來麼?」

銀色面具之後的嘴唇靜了許久,終是一聲喟歎:「隨她去吧。」

魔界行軍快,但仍舊要了兩天才到達邊界,墟天淵的封印只破開了一個小口,但其中洩露而出的瘴氣霧靄已籠罩邊界營地,許多法力較弱的士兵別說戰鬥,整日嘔吐,讓他們連坐起身來也是困難,蠍尾狐被墨方與其得力部將包圍在離營地十里地外的地方,初到營地,聽聞遠處傳來的蠍尾狐的吼叫,即便是已殺過許多怪獸的士兵也會腳軟。

果然封印在墟天淵中的妖獸,比其他的要厲害許多。

沈璃想起子夏躺在棺槨中的模樣,拳頭握緊。

「列隊!」尚北將軍一聲高喝,從王都來的增援們皆整齊列隊,唯獨末尾的一名士兵卻忽然往前走去。尚北將軍見狀大喝,「不聽軍令者,仗三十!」

沈璃取下頭上沉重的頭盔,仰頭望他:「尚北將軍,沈璃斗膽,前來請戰。」

「王……王爺?」

但見是她,軍中一陣騷動,這裡面有曾和碧蒼王一起出征過的,有只聽聞過她名字的,但無論是誰,都知道有碧蒼王在,戰無不勝。一時眾人精神一振,士氣陡漲。

尚北將軍心中雖喜,但也知道沈璃如今待嫁的身份,而且魔君並不讓她出戰自是有魔君的考量,他有所顧忌道:「王爺,魔君未同意您出戰,小將不敢斗膽……」

話未說完便被沈璃打斷道,「將軍,沈璃既然來了,便不會空著手回去。此妖獸的頭顱,三日內,本王必將它踩在腳下。」

此話一出,全軍靜默。尚北默了一瞬,忽而一勒韁繩,將坐騎調頭,長劍一揮:「出軍!」

沈璃與尚北並行:「多謝將軍同意沈璃參戰。」

「王爺,若小將不同意,你待如何?」

「打暈你,搶了你的兵,斬殺妖獸。」

尚北苦笑:「那就是了。」

越是往前,瘴氣越是濃郁,妖獸的嘶吼也愈發震駭人心,破開重重霧靄,增援隊伍終於看見還在與墨方他們纏鬥的妖獸,身形巨大,深似狐,尾似蠍,凌空揮舞,蠍尾上巨大的毒針令人望而心畏,但見增援來到,它張嘴長嘯,鮮紅的牙齒,是鋒利的鋸齒狀,齒縫間滴落下來的唾液腐蝕大地。在它所立之地,沙石皆已成濃膩狀。

與它纏鬥的幾位部將渾身是血,已疲憊不堪。唯獨墨方一人尚還在它身前主動攻擊。

尚北一聲大喝:「參戰!」

不等他出聲之前,沈璃已握著銀槍,飛身上前,厲聲一喝,銀槍直直紮在蠍尾狐的額頭上,蠻橫的法力傾入其大腦之中,蠍尾狐疼得仰天大嘯,仰起的巨大蠍尾徑直向沈璃扎來,沈璃拔出銀槍,回身一劈,以槍身做劍,逕直將蠍尾狐的胃針斬斷。

妖獸嘶吼幾乎要震破眾人耳膜,它亂踏之間,爪子快要打到墨方,沈璃飛身而下,將墨方一推,他徑直摔出三丈遠的距離,沈璃腳穩穩立在地上,身子半蹲,沉聲一喝,以槍直刺而上,扎穿蠍尾狐的腳掌肉墊。

不過片刻時間,妖獸的血已染了她一身,而蠍尾狐也連連敗退。

墨方在後方愣愣的望著沈璃:「王上。」

沈璃側頭看了他一眼,見他週身鎧甲破碎,臉上身上皆是血跡,又往遠處一望,被增援士兵們救下的將士皆是如此,而四周沙地裡,還埋了不知多少將士已經冰冷的身體。沈璃一咬牙,握緊銀槍的手幾乎用力到泛白:「對不起……來晚了。」

這樣的情緒沒在她身上停留多久,沈璃邁步向前,銀槍與長身在風沙之中佇立:「區區畜生膽敢造次!本王定要踏爛你每一寸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