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璃先前有與這種怪人交手的經驗,只是不知過了這麼些日子,那些怪人有沒有變得更厲害一些,為了以防萬一,沈璃特意著三名軍中大將與自己同去,他們皆在幾天前與那些怪人過過招,相對別人來說更有經驗,也更有實力。
「此次出行不為殺敵,只為活捉,哪怕只捉回一人也好,帶回魔都著人研究,找出他們的致命點,以防之後再被襲擊。」出發前,沈璃叮囑他們道,「切忌逞強行事。」
刀穆將軍一笑:「王爺還當我們是新兵麼?戰場上最不可意氣用事,我們知道。」
沈璃點頭:「幾位將軍皆是軍中精英,我族再不可失去一人了。」
感慨罷,整裝出發,沈璃未回王府,向來出征她便是一身輕甲。駕雲而起,四人沒有大部隊拖累,行得極快,不時便追到情報中魔人肆意妄為的地界紅原,不用探察,四人便在空中看到了火光刺目的地方,他們急急趕去,那處往北不遠便是墟天淵,不可再讓他們前進了。
沈璃眼尖,在雲上往下一瞥,只見一名魔人正拽住了一個小孩,雙手扯著他的胳膊,張著大嘴,仿似要將孩子撕來吃掉,小孩已嚇得忘記哭泣,只愣愣的盯著那張血盆大口。
電光火石之間,一道銀光驀地自右側斬開,槍刃如刀,劈砍而下,逕直將魔人的手砍斷。沈璃知道他們的身體有多強壯,所以這一槍便沒有吝惜著力氣,斬斷了魔人的手,槍刃狠狠打在地上,其力渾厚灌入大地,週遭草木一顫,大地為之嗡鳴。魔人仰頭嘶叫,兩隻斷臂中湧出的血濺了小孩一臉,然而孩子只是愣愣的仰頭,望著沈璃的背影,仿似還沒反應過來自己已經被救了。
沈璃沒空搭理孩子,只將他往身後一扔丟進草叢裡,她自己提槍上前,不給魔人反應的機會,槍尖覆著凌厲的法力,逕直穿透他的心臟。
可僅僅只是這樣的攻擊尚不能殺死魔人,沈璃也不欲將其殺死,只要讓他無法動彈便可。然而她還未將槍尖拔出,忽聽空中有人大喊:「王爺小心!」
身後一記凌厲的掌風呼嘯而來,沈璃身形一矮,躲過一擊,拔出槍尖,橫搶掃過,逕直劃破後面那人的頸項,鮮血噴湧,不過片刻,沈璃已被血染紅了一身。
空中忽有交戰之聲,沈璃抬頭一望,竟有三名魔人在空中分別與三位將軍交上了手,這些傢伙何時學會騰雲之術……他們果然是在不斷變強麼……沈璃心頭驚異初起,忽覺背後氣息詭異的一動。
「碧蒼王別來無恙?」
什麼時候……沈璃手中銀槍一緊,頭還未回,槍已殺了過去,然而槍尖卻如砍進了棉花之中,力道盡數被卸掉,沈璃連忙抽身離去,直退到十丈開外,方才回頭打量來人,他一襲青服,面容未變:「苻生?」沈璃冷冷開口。
「呵,得蒙碧蒼王如此掛記,鄙人之福。」
他做得一派客套,沈璃卻知此人心機深重,親自到此必定有什麼陰謀,她眉目一沉,耳朵聽到空中三名將軍與那幾名魔人的戰鬥尚在繼續,如今魔界這境況,沈璃實在沒必要現在便與他硬碰硬,塗添傷亡,然而她才生撤退之心,便聽苻生道:「實不相瞞,此次來見碧蒼王,乃是有一物慾像碧蒼王求取。」沈璃冷笑,還未開口,他又是一笑,道,「自然,我知道碧蒼王必定不會答應,所以……」
週遭殺氣驀地一重,他眼中冷意森然:「勞煩王爺將命留下。」
「白日做夢。」如此赤|裸|裸的挑釁讓沈璃眸中寒意更甚,兩人誰也沒有先動手,只是週遭氣流漸漸變得凜冽,兩人之間的草木早已被無聲撕碎,化為灰燼。氣流越發膨脹,蔓延到旁邊,樹叢灑灑作響,樹葉在風中瑟瑟發抖,時而顫抖著向左,時而顫抖著向右,在左右之間,不消片刻樹葉飛散而去,而樹幹則「卡」的一聲,猛的炸裂。
「啊!」本躲在樹後的小孩一聲痛呼,逕直被炸開的樹幹打出兩丈遠。
不能在這樣下去!
孩子的叫聲就像一個信號,觸動了沈璃的神經,她腳尖用力向前一蹬,以槍為頭,整個人如箭一般飛射出去。苻生不避不躲,待沈璃攻到他身邊,驀地察覺一股強大的氣息往地上一壓,沈璃槍頭微偏,苻生忽然一側身,化手為主爪子,只取沈璃心臟,而沈璃背後卻似長了眼睛一般,銀槍往回一收,槍尾徑直撞在苻生手上,看似輕巧,然而觸碰到苻生的手掌,卻將他的皮膚徑直烙得焦黑。
竟是不知什麼時候起,沈璃在紅纓槍上施了火系法術,令整只銀槍熾熱無比。
被沈璃救下的小孩眼睛亮亮的望著沈璃,眸中儘是崇拜與敬仰,沈璃一揮手,小孩聰明的知道她的意思,立即貓著腰跑遠了。沈璃翻身一躍,握住槍身,落在苻生十步開外的距離,槍花一舞,她道:「這是還你的禮。」在天界被火燙傷,沈璃還記得清清楚楚。
苻生看著自己焦黑的手,倏地仰頭哈哈大笑:「有趣有趣,這才配做我的對手。」話音一落,沒有分毫停留,他身形驀地一動,動作竟是比方才快了十倍不止,衝上前來,無刀無劍,只化指為爪,空手與沈璃戰了起來。
兩人身形交錯,時而化為風纏鬥至蒼穹之中,時而化為光轉瞬便消失了蹤跡。
瞬息之間,沈璃便與他過了不下百招,越是斗沈璃心中越感奇怪,此人招數,竟與她自己的有幾分相似,但細細探來,細微處卻有些不同,一樣大開大合的招數,本該是極為剛烈,可他使起來卻有幾分陰險詭譎,令人防不勝防。
「碧蒼王可有認真?」一招過罷,兩人在空中分站兩邊,他詭異一笑,「我倒覺得,你的下屬比你更用心一些。」
沈璃聞言,往下一看,陡然發現下方不遠處,三名將軍本只與三名魔人纏鬥,而此時,方才被沈璃劃破脖子的那名魔人也加入了進去,以四對三,讓本就吃力的將軍們更是無力招架,此時有兩人顯然是受了傷,後繼無力,情況危矣!
沈璃心頭一急,俯身而下,衝向那方,可苻生怎會放過她,隨即跟在後面,糾纏而上,沈璃大怒:「滾開!」
「恕難從命。」苻生手往前一伸,指甲暴漲,他五指併攏,指甲如刀一般攔在沈璃身前,「王爺乃是我的對手。」他說話之時,下方有魔人一拳擊打中刀穆將軍的腹部,只見將軍一口鮮血吐出,沈璃心急而焦,眼眸深處紅光湧動,週身煞氣澎湃激盪。
「我說,滾開!」她銀槍一揮,苻生舉手來擋,苻生的指甲比沈璃想像中的要堅硬,沈璃的槍也更出乎苻生所料,短兵相接,兩人皆被對方力道震開數米,沈璃毫不猶豫繼續像將軍那方衝去,而苻生則看著自己的指甲,眸中光芒一動,再次追上前去。
沈璃這方一聲低喝,以槍刃割掉了其中一名魔人的腦袋,破開一個缺口,護著三名將軍落在地上,紅纓槍扎入地面,紅色火焰凝成屏障將自己與三名將軍護在其中:「土遁,撤。我殿後。」
她命令方落,三名將軍還未開口,忽見火焰屏障驀地被撕出一條口,鋒利的五根指甲穿入屏障之中,五指一張,火焰屏障告破,沈璃一咬牙,眸中紅光更甚,長槍去處,熱浪翻滾。她將追來的苻生逼退幾步,分心喊道:「撤!」
沒有後顧之憂,她方能尋得逃脫之法。
三名將軍此時亦看明白了情勢,如今最難對付的不是那幾名魔人,而是這青袍青年。他們已經受傷,再拖下去,只會連累沈璃。三人相視一眼,土遁術剛吟了個頭,一聲魔人嘶吼驀地將他們打斷,竟有又倆名魔人自樹叢之中奔出,逕直向三名將軍撞來。
刀穆已經受傷,另外兩名將軍為護他,往他身前一擋,擋住了前方的攻擊,可是卻沒有人注意到,最開始被沈璃割斷雙手刺破心臟的那個魔人,竟在地上苟延殘喘,此時爬到了刀穆腳步,一口咬住了他的小腿,刀穆咬牙忍住劇痛,舉高手中大刀,劈砍而下,逕直將魔人腦袋斬落,不想剛結果了一人,先前於他們在空中纏鬥的幾名魔人再次落下,合圍上來,前面兩名將軍回護不及,只聽刀穆一聲忍耐不住的慘叫,被那幾人拽住生生撕開了四肢,鮮血飛濺,他麼將他的肉分食入腹。
沈璃方引開苻生,忽聽身後慘叫,餘光之中瞥見如此一幕,登時腦袋一空,連背上被苻生五指劃過也未曾有感覺。
原來……他們竟真會將人分食。
原來,她魔界的將軍們……是從這樣的修羅場裡殺出來的……
苻生瘋狂一笑:「此景可美?上一戰,我的愛寵們,可是如此好好飽餐了一頓呢!」
她那般重視的將領,那樣活生生的生命,與她一同守護這片土地的人……竟如此任人魚肉……
「混賬……」沈璃指尖泛白,將銀槍得死緊,「混賬東西。」她垂下頭,說得咬牙切齒,她向著將軍的方向剛要邁步,苻生伸手再次攔住她:「還未戰完,可不許你救人……」
不由他將話說完,沈璃驀地抬頭,苻生微微一驚,他見一絲腥紅從沈璃眼底泛出,染紅了她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然後積聚起鮮紅的液體,似血一般粘稠的從她眼角滑下,劃過臉頰,蜿蜒出一道詭異的痕跡,沒入土地,霎時之間,沈璃週身氣流暴動,宛如颶風旋起席捲天地萬物,沈璃頭上金色束髮的髮箍為之破裂,黑髮四散,在強烈的氣流之中,那一頭黑髮自髮根處被灌入岩漿一般,慢慢變得紅.
沈璃只覺腹中有一股極為滾燙的氣息在湧動,慢慢灼燒她的血液,燒干她腦海中的理智。
紅纓銀槍升騰出白色霧氣,隨著氣流在沈璃週身攪動,忽然之間,氣息戛然而止,不過眨眼瞬間,沈璃已消失在原地,逕直殺入魔人聚集的那方,她沒有用槍,一掌拍在其中一個魔人頭頂,那人腦袋霎時燃起了大火,只聽淒厲嘶叫刺人耳膜,沈璃卻仿似什麼也沒有聽到一樣,轉身又是一掌打在另一個魔人胸口之上,烈焰就他胸中燒起。
不過三兩招的時間,她觸碰了在場所有的魔人,他們皆無一例外的燒了起來,最後,待魔人盡數燃成灰燼,沈璃一揮手掌,竟對著一名將軍拍去,然而攜著灼人溫度的掌心卻停在了將軍心口處三寸,沒有碰上。
沈璃微微一躬身,有些混亂的甩了甩腦袋,仿似在極力找回理智,最後她頭一轉,腥紅的雙眼瞪向苻生。轉瞬之間,她身影便落在苻生跟前:「你該死!」她一字一句,說得極為艱難,話音一落,她揮爪便向苻生打去。
苻生伸手一擋,只覺堅硬如鐵的指甲登時一軟,沈璃的手毫不受阻的拍在他臉頰上,這一個掌摑打得極為響亮,苻生連連退去數丈遠,立即凝了凝冰術,捂著自己被沈璃打到的臉頰,冰與火在他臉頰上相互碰撞,疼痛並未讓他表現得多痛苦,只是令苻生目光更為森冷。
「不愧是……鳳凰。」
他語調陰晴難辨,不等將自己臉上的傷勢調理好,沈璃再次攻上前來。散著刺目光芒的銀槍攜著雷霆萬鈞之勢襲來,銳不可擋,苻生一咋舌,一路被壓制逼退。好不容易找到一個空隙,他架了雲,轉身逃走。
沈璃追殺而去。
一名將軍在地上大喊:「王上!窮寇莫追!恐中奸計!」
沈璃哪還聽得見他的話,追著苻生的身影,一前一後消失在了空中。
一路奔至人界,沈璃忽覺周圍水汽重了許多,她分心一看,苻生竟是逃到了海上。
趁著沈璃分心的時機,苻生一個信號發上天際。不消片刻,數名黑衣人驀地出現在他身側。
沈璃一回頭,紅纓槍憑空一掃,滾滾火焰沖那幾名黑衣人而去。有兩人未來得及反應,當場被焚燒為灰燼。另外幾人迅速躲開,分立四方,他們極為配合的吟誦出咒語。
空氣中的濕氣瞬時變得冰冷,化為極小的冰渣,往沈璃週身貼來,仿似要將她包圍在裡面。沈璃嘴角忽然裂出一個莫名的弧度,她腹中熱度更甚,熱氣在身體裡運轉了一周天,讓她皮膚上冒出了一簇一簇的火焰。
熱浪滾滾,燒乾淨了所有水汽。
眾黑衣人大驚,微帶慌亂的望向苻生:「大人,止水術對她毫無作用!」
止水術……
這三個略帶熟悉的字刺痛沈璃的耳膜,一道白色的身影慢慢浮現在越發混沌的腦海,她仿似聽見他在輕歎:「你又將自己弄得如此狼狽。」
這些傢伙怎麼會止水術……那明明是神的法術。
沈璃微微有些愣神,苻生看出她的分心忽然一聲大喝:「將魔人盡數喚來!」
一聲令下,黑衣人手中拿出一個奇怪的樂器,不過吹了兩三聲,遠處便有嘶吼聲傳來與之相和。苻生一揮手,將一道海浪盡數化為冰箭,鋒利的向沈璃刺來。
殺氣迫近,猛然讓沈璃回過神來,她不躲不閃,週身火焰膨脹而起,瞬間將冰盡數燃盡,連苻生也沒來得及看見她的動作,只覺他下頜一熱,沈璃已經拽住了他的衣襟:「說,爾等宵小,如何學會止水術的?」
苻生一笑:「王爺對那個神明的事好似極為關心啊。」
沈璃冷冷盯著他,手放在他的心臟處,只消一用力,她便能將他心臟整個兒燒掉。
電光火石之間,一道霹靂從天而下,逼得沈璃不得不扔了苻生,推開數丈,再一回頭,那方立了一個黑衣黑髮的青年,他的面容,沈璃再熟悉不過。
「墨……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