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8日,星期六,天氣:陰。
我的計畫進展一直很順利。他們相信了我已經殺人。這要多虧韓沉他們的安排:)。
已經又有七天沒見到他了。想,但是又充滿期待。
我想沒多久,我們就可以團聚了。想想都讓人心裡高興,我都快忍不住了。
後天,4月20日,他們策劃又要進行一系列大案。我已經充分獲得他們的信任,穆方誠說我可以參與其中,可以見到每個人的真實面目。那就是將他們一網打盡的機會。
還有那個人。
那個露面不多,但總讓我覺得跟其他人不同的男人。
他是誰?
他總讓我覺得很危險,也許我得當心他。」
……
寫完日誌,蘇眠將小小的日記本,塞進床頭櫃的暗格裡。這並不是專案組讓她寫的日誌,而是她寫給自己看的。她想,用以紀念這段臥底時光。
當然,還有個不能對別人、對韓沉說的原因。
如果萬一她出了事,至少還能有所紀念。
約定的時間到了。她換了身輕便的褲裝,下了樓。穆方誠的車正在等她。
車上還有另外兩個黑衣男人。
一上車,穆方誠就遞過來個眼罩。她微微一怔:「不是直接去目標地點嗎?」
按照計畫,今天她會作為團隊之一,前往某個地點潛伏,並伺機作案。當然,「作案」是假的,殺人也是假的。警方已提前部署好,全力配合她。
穆方誠卻笑笑:「不急。計畫有變,我們得先去一個地方集合。」
「哦。」
——
五個小時後。
時間太過漫長,蘇眠眼前一片黑暗,掌心卻浸出了陣陣的汗。
車終於停下了。穆方誠扯下了她的眼罩:「到了,我的小姐。」他平時都叫她蘇眠,此刻似乎不經意間改換稱呼,卻叫蘇眠有些異樣的感覺。
下了車。天氣依舊陰沉,厚重的雲漂浮在山的上方。眼前是一片開闊的綠地,以及一幢別墅。
她已完全不知,身在何處。
兩個年輕男孩靠在別墅門口的欄杆上,望著他們。穆方誠跟他們打招呼:「A、T!」
這一次,蘇眠完全看清了他們的真容。兩人跟她差不多年紀,也許還要小上一兩歲。
A長得更出色些,白皙俊秀,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看著她的眼神,更是充滿興味。
「姐!」他喚她,「快過來!等你好久了,吃飯啊。」
之前的幾次接觸,他都是這麼喊她的。
而他身旁,冷峻黑衣的T,也朝她點了點頭。
蘇眠忽的笑了,表情有些懶散,有些倨傲,走到他們跟前:「成啊,今天終於讓我見到真容了。切,就沒見過比你們更扭捏的男人。」
T淡淡笑了笑,A卻露出極其燦爛的笑容,以及潔白的牙齒。
「姐。」陪她進屋時,A在她耳邊小聲說,「我們是真的很喜歡妳。妳瞭解我們,我們想和妳在一起。」
——
這天,並沒有其他人出現。
吃完飯,蘇眠又跟他們幾人玩了一會兒,便回到了給她安排的房間。
關上門,全身卻像是散了架,卻不敢露出太多端倪,因為怕房間裡有監視器。
她抬頭,望著窗外昏黃的落日。一整天不見太陽,此刻它卻冒了出來。血紅的雲彩,渲染著別墅後的天空和山嶺。
不祥的預感,便如同這雲霞般,在她心中層層暈染、擴大。
被發現了嗎?
不,不可能。回顧臥底的日子,她從無紕漏。而且他們若是查知了她的身份和目的,總會有所徵兆……
某個驚悚的念頭,驟然浮現在她的心中。
知道最可怕的是什麼嗎?
最可怕的,是他們早就已經洞悉了她的身份。卻在這麼長的相處時間裡,滴水不漏,不露半點端倪,陪她演這場戲。
直至今日,突然發難。
毫無徵兆,就改變了作案計畫,並且將她帶到了這個無人知曉處。現在她也來不及通知專案組和韓沉了。
這也符合他們一貫的作案風格!
如果真的是這樣……
蘇眠心中冒出陣陣寒意。那就意味著,專案組的抓捕計畫會落空,甚至會踏進他們的圈套損失慘重。
而她,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
夜幕降臨。
韓沉站在一座建築的某個房間裡,撩開窗簾一角,拿起瞭望遠鏡。
「她來了。」身旁一名刑警小聲道。
韓沉的神色更加專注和嚴肅,透過望遠鏡,便見到一位苗條女子,戴著鴨舌帽,進入了案發現場。
按照計畫,她會開槍「殺死」現場的兩名男子。
烏黑長髮緊緊束在腦後,她穿的是韓沉熟悉的外套、長褲。偶爾抬頭,隱約可見熟悉俏麗的輪廓。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著她的一舉一動。韓沉看到她,就覺得心頭一暖,想起數日前她在自己懷裡喃喃低語:「韓沉,再過幾天,我們就解放了吧?」
「嗯。」他當時答,「我到時候申請休假,陪妳。」
她莞爾:「陪我,是陪你吧……韓沉臭流氓!」
韓沉,韓沉。
他的名字,從她嘴裡念出來,軟軟的,脆生生的,彷彿總帶著幾分繾綣纏綿的意味。
她「擊倒」了兩名目標男子;
她拔槍,上栓。
她「開槍」。
整個過程,她是背對著窗口的,所以專案組眾人只能看到她的動作。而這起「作案」後,想必她能獲得那些人更深的信任。並且拉開4月20日大案的序幕,協助警方將他們一網打盡。
所有人看得目不轉睛,主責監視的刑警,不斷報告「順利、順利、目標無異樣……」
韓沉看著看著,忽然就一怔。
那是一種非常奇怪的感覺,說不出的感覺。
他看著望遠鏡裡,那個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女人,忽然覺得異樣。
可是……剛剛樓下監控拍到的,以及望遠鏡中看到的側臉輪廓,的確就是她。
這時,「她」已結束作案,清理現場。
然後迅速從現場逃離。
一切結束了,身旁刑警隊長放下望遠鏡,微笑:「一切順利,可以收隊了。」一轉頭,卻瞧見韓沉發愣的模樣。
「沉兒,怎麼了?」隊長問。
韓沉沒答,轉身到了監視畫面前,調出之前一系列片段,盯著「她」看。
她的衣著,她的舉止,她的神態。甚至她將手插在褲兜裡的帥氣的小動作。
依舊沒有任何異樣,可他就是覺得哪裡不對。
——
韓沉已經連續工作許多天了。收隊上了警車後,他一直在沉思。
轎車行駛在夜色裡,過了一會兒,他就迷迷糊糊打了個盹兒。
不知何時,車輛一晃,他猛地睜眼,竟驚出一身冷汗。
他知道「她」哪裡不對勁了。
生硬。
她的一言一行,她的細微末節,都讓他感覺到了生硬。模仿的生硬。
可也許只有他能感覺到。
韓沉望著車窗外幽沉的天,只覺得陣陣涼意無聲襲上心頭。
如果那個女人不是蘇眠,是誰?
如果此刻按照犯罪組織的計畫,正在「犯案」的人,已不是她。是跟她相貌極為相似的一個女人……
那她現在,在哪裡?
「馬上連線專案組所有領導!」他幾乎是低吼道,「情況有變!」
她已身陷囹圄。被那群喪心病狂的人所控制。她將落入何種境地?
他要馬上去救她,一定要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