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出中都

  師祖重傷將死,完顏康正在最容易發怒的時候,卻又人突然闖了進來。來人還是他很不喜歡的人——全真道士。

  三道回去,終於弄明白了「你不告訴他身世,他只當自己是金國小王爺,則現在做的這些,正是小王爺會做的事情,有什麼好奇怪的?」丘師弟,你根本沒給人家孩子思考人生的選項呀!

  丘處機想了半天,終於把這思路理順了:「我要早些告訴他親生父親另有其人,早些將他引入正途,教他做人的道理,也不至於此呀!」

  三道又商議了一回,決定再與他好生談談,一次談不攏,。丘處機更是慚愧:「都是我做事不牢靠,累得師兄奔波。」馬鈺道:「你我同門,何必說這些?你又是為了忠義之後,何錯之有呢?何況,我此去還另有一件事情。他捉了好些丐幫的高手,唉,看看能不能將他們救出來。」

  丘處機慨然道:「這是自然。」

  二道恐完顏康與丐幫交手有誤傷,急匆匆一面趕路,一面向丐幫發了訊息,道是自己師兄弟將去幫忙。

  豈料一到王府,就遇到這等情形?二道認得洪七公,知道他乃是一代宗師,武功已入化境,如今委頓於地,必是有什麼古怪。再一看撒哈林唇上、花白的鬍鬚上、胸前的衣襟上都是血。登時知道不好!此時師徒如父子,情份大如天,撒哈林是完顏康的師祖,若是因此重傷或者死了,這怨仇就結得大了!

  馬鈺沉穩,上前來問完顏康出了什麼事,生怕真像自己猜的那樣。若人是洪七公傷的,這麻煩可就大了。原來,這到軍營裡蹓跶的,乃是丐幫淨衣派的好手,被完顏康一鍋端了,完顏承麟看管甚嚴,丐幫中都分舵營救不力,折損了不少人,終於驚動了洪七公。洪七公乃是想捉了完顏康做人質,以交換淨衣派弟子。

  丘處機性子急,見洪七公不能行動,上前質問道:「你對洪老前輩做了什麼?」

  md!你還問起罪來了!完顏康沒心情跟他爭執,又擔心他耽誤了救治撒哈林。悲酥清風他有的是!一揚手,將二道又給拿下了。丘處機瞪大了眼睛,待要開罵,馬鈺先開口了:「你先救人,這位是丐幫洪老前輩,內裡必有誤會。我師弟精於岐黃之術,你給他解了毒,讓他給這位老人家先看看。」

  完顏康紅著眼睛,從烏也手裡奪過劍來,目光在三人面上來回逡巡,三人毫無懼意,馬鈺卻目露焦急之色。依舊勸說:「先看傷者,不要做下不可挽回的事情來。」烏也氣得要命,抬腳踢了洪七公一下。

  完顏康突然道:「烏也!」說著將手裡的劍扔還鞘裡,「去庫裡取鮮參來,煎了給老爺子吊口氣。」

  想了一想,命特斯哈封了丘處機穴道,拿瞭解藥先給他聞了。丘處機見他如顛似狂,到底忍住了不再說什麼,過來一摸脈,道:「不成的,尋常醫藥救不好了!別急!還有救!有當世高手以內力給他續命,佐以良藥,能活。呃,實在不行,送少林寺吧,他們治病有一手的。」

  完顏康當即道:「特斯哈,把我前兒弄的那幾張貝頁經裝匣子裡,我要用!」

  撒哈林道:「我不去少林!」他的心裡,中原武林沒一個好人,少林也是壞的,丐幫也是壞的,他才不要壞人救命。

  完顏康道:「你亂叫什麼?!現在我說了算!」

  馬鈺見狀,舒了一口氣,待要說什麼。完顏康又坐在榻邊,呆呆地看著撒哈林,撒哈林也不好再鬧彆扭,輕聲說:「死生有命,富貴在天,只可惜看不到你飛龍在天的那一天啦。我一輩子也沒做什麼正經事,直到遇到你。也算值啦。」

  完顏康凶惡地道:「閉嘴!」眼淚又掉了下來。

  不多時,御醫先到了,果然是治不了撒哈林的傷的。完顏康無暇與他們生氣,命烏也去告訴包惜弱:「遇到了刺客,師祖為了救我受了傷,命在旦夕,我親自送他去少林寺治傷。府裡有什麼事,交給爹去做,你自家有什麼危險,帶上陳娘子。」

  包惜弱知道情況緊急,又準備了些金銀:「去了少林寺,不要莽撞,好生與那裡的和尚說話。你爹那裡,我對他說吧。」

  完顏康自己在書房裡盯了洪、馬、丘三人良久,抬手將一個瓶子放到了桌上:「解藥給他們聞了即可。從今而後,再不相見。再動我身邊的人,看我饒了誰去!」

  不多時,車馬齊備,完顏康攜帶了珍貴的藥材與給少林寺的禮物,一路往少林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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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卻說,完顏康這邊趕路,又想早些到,又怕車行太快顛簸劇烈撒哈林受不了,愁得不行。那一邊,丘處機與馬鈺商量了一下,拿瞭解藥先給馬鈺聞去,洪七公道:「咱們這一回都栽了,此毒倒像是西夏一品堂的悲酥清風,不過要當心他耍詐。」

  馬鈺嗅瞭解藥,給丘處機解穴,一面給洪七公解釋道:「非是晚輩等大意,此事實是另有內情。」拿解藥給洪七公也嗅了,說:「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三人略一運功,內息運轉不停,施展輕身功夫出了王府,尋安靜地方坐下。馬鈺慢慢將完顏康的事情解釋給洪七公聽。

  洪七公聽了,問丘處機道:「你便將他留在金國王府裡?」丘處機一臉苦相:「晚輩這事是辦得岔了。前輩此來,是為了失陷的義士麼?」洪七公點頭道:「我去牢裡看了,金狗實在狡猾,將人分散了看押,還給上了重枷,鎖頭被銅汁灌死啦。實在沒辦法,就聽到他們說是那個小王爺做的幫手,便想去拿了他作交換。誰知道,嘿!老叫花一輩子打鷹,叫家雀叼了眼睛啦。」

  丘處機道:「只怕經此一事,那邊防範得更加嚴了。」洪七公沉默不語,馬鈺忽然道:「我看事情也未必就這麼糟了。他有極厲害的迷藥,卻不曾害我們的性命,可見是心存善念的。」丘處機道:「師哥你是說讓他放人?他現在已經不在中都啦。」馬鈺哭笑不得:「你的脾氣總是那麼急,總要讓人家救師祖。」

  洪七公忽然發問:「你說少林寺能救人,是真是假?」丘處機略一猶豫,道:「少林寺畢竟是有底蘊的名門正派,救治的手段是有的,只是這一身武功,略一耽擱就回不來啦。」洪七公想了一下,道:「追上去!」馬鈺道:「前輩……」洪七公口氣有些冷:「我看他狡猾得很,強捉來也沒用,不如與他談個條件。」

  丘處機驚問:「這如何談得?」

  洪七公道:「照你們說的,他們倒罪不致死,那個人若是死了,也是老叫花出手辦錯了事。我便護他一路到少林又如何?」丘處機頓悟,馬鈺卻有點愁:「這個,要如何開口?」洪七公道:「開不了口也要開的,不論是他的師祖,還是我丐幫弟子,哪個死了,都是憾事。」

  丘處機道:「我隨前輩去。」馬鈺道:「我也一同去。」

  洪七公看了他們一眼:「你們腳程不夠。」

  丘、馬二人赧然,他兩個的功夫比起洪七公來差得多了,洪七公嗖嗖地追人去了,他們得跟在後面吃土。兩人商議了一下,洪七公在前面先追著,兩人也盡力追趕,丘處機一再說自己需要跟著去解釋一下楊康的身世。

  洪七公道:「也罷,就這麼說定了。」

  洪七公武功卓絕,完顏康又才走了不久,不多時洪七公便追上了。正遇到完顏康一行人停下歇息,完顏康守著撒哈林,烏也與特斯哈親自跑去給撒哈林煎參湯。兩人湊到一起,烏也很是不解:「小王爺為什麼放走那三個反賊?」特斯哈道:「小王爺一定另有計謀。」兩人素服完顏康,烏也道:「我也這樣想,我就問你有沒有猜到是什麼計畫。」特斯哈道:「我怎麼猜得到?」

  兩人嘀咕半天,沒嘀咕出結果來,參湯好了。端了來給撒哈林服用,恰看到洪七公到了,烏也警惕地拿起劍來。完顏康見了,看了洪七公一眼,並沒有理會。洪七公為人坦蕩,見他模樣不對,雖警惕他再使迷藥,該說的話還是說了:「我聽丘處機說了你的事情,你這長輩傷得厲害,不快些送醫武力不保。我給他用真力續命,總能多幾分把握。」

  完顏康不想懵逼的,還是懵逼了:「啊?」

  洪七公已經上前,以掌心抵著撒哈林後心了。烏也與特斯哈交換了一下眼色:小王爺果然是有計謀的,這大概就是故事裡說的以德服人?對洪七公也不再吹鬍子瞪眼睛了。

  兩人猜得十分離譜,撒哈林又不干了:「誰要他們來續命?」完顏康陰惻惻地看著他,也不說話,直看到撒哈林賴皮閉上了眼睛,他居然裝起死來!洪七公只覺得大開眼界,老的為老不尊,這小的……一臉的陰鷙,談條件的話,一時竟說不出來。

  他們離中都尚近,等撒哈林服了參湯,給馬車也換了新馬,丘處機和馬鈺也追到了。見狀也是沉默。

  完顏康乘的是一輛寬闊的馬車,烏也與特斯哈兩人敏捷地先上車,鋪好氈墊,將撒哈林接了進去。接著,完顏康等人也上了車,原本寬敞的空間變得擁擠起來。丘處機想說話,又覺得怎麼開口都不太合適,完顏康一言不發,默默摸出把短劍來遞給他:「這個,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