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又出事

  完顏康是載譽而歸的。

  第一次正式出征,雖然是副職,表現卻令不少人滿意。初次上陣的新丁,難免會有這樣那樣的缺點,這裡有疏忽,那裡生硬了,有做不到的地方。完顏康也有這樣的問題,比如釋放宋俘,在很多人看來,就是弄險了。最後成功了,那就什麼都好說,真要被贖了回去,再引路打回來,豈不危哉?金主也是這個觀點,認為他還是有些飄忽,過於心軟。

  綜合來看,他又是合格的。

  對他滿意的人,並不是因為勝利,而是因為在他身上看到了某些潛力。少年人,初次出征,被主帥冷落而能忍。得到機會便果斷出擊,不止是對宋兵,對紇石烈執中又何嘗不是如此?直到奠定勝局,才由盟友開頭訴苦抱怨,且每一條都是有理由的。直到回中都,驕橫如紇石烈執中都沒能在他手裡翻過身。穩、准、狠,說他心軟?你們太甜。

  同時,他所部的軍紀又是最好的。克制,知道該幹什麼。哪怕與紇石烈執中明擺著相爭,哪怕一開始被壓制得極慘,拿到的繳獲,也沒有吃獨食。行軍途中,又不擾民。自己頒的命令,必須執行到底。

  這些素質令人欣喜。

  何況,他還有一個對照組。紇石烈執中,一路對照組對照回了中都。完顏康最初的判斷並沒有錯,紇石烈執中這一路,為他的成績幫了大忙。

  回京之日,太子親自來迎。名義上,紇石烈執中是主帥。作為太子,自然不會在這件事情上令人非議,先親切地握著紇石烈執中的手說辛苦,情辭十分懇切。然後才說完顏康:「可算回來了,大傢伙兒都想著你呢,王妃想你都想得病了。」又無奈地說他淘氣,給紇石烈執中添麻煩了。

  不想紇石烈執中居然很忌諱地看了完顏康一眼,並沒有說什麼難聽的話,太子大為詫異。

  完顏康很想翻白眼,紇石烈執中這是等著跟金主見面的時候私下說小話呢吧?他撇撇嘴,對太子做了個小小的鬼臉,太子的表情愈發地無奈了:「你出去這一回,大家都要為你擔心,還不如自己出去呢。」說著,一手一個,拉著他們入城。

  先面聖,金主自然是要誇獎他們的。完顏洪烈等俱陪侍在側,看到完顏康的樣子,一個一個都很欣慰。抹捻盡忠大力稱讚完顏康少年英雄,說自己等人垂垂老矣,以後要看新秀們的了。將紇石烈執中氣得想揍他。

  場面話講完,金主給他們放半月假。完顏康還記得要緊事:「我帶回來的降兵呢?可得安置好了,不然下一回再沒人投降,都是死戰,我軍豈不是要增加傷亡麼?」這也與太子的主張相合。金主道:「忘不了,已經有些眉目了。」此言倒是不虛,完顏康也有內部線報。當下辭去。

  太子拉著完顏康,對完顏洪烈笑道:「六叔,忽都就要放假回家了,先借我們兄弟說一會兒話,回來送他回去,你們一家人只管親熱。」完顏洪烈道:「太子與他投契,我是歡喜不過的。」說著,往大殿呶一呶嘴,紇石烈執中正在裡面跟金主說悄悄話呢。太子道:「並不用擔心他們。」

  完顏洪烈心道,難道我們父子是吃素的嗎?臉上卻笑得更加燦爛了,叮囑完顏康從東宮出來之後趕緊回家,不要讓包惜惦記。

  完顏康隨太子進了東宮,徒單衡亦在。太子便對完顏康道:「你的膽子也忒大了,若宋廷真的贖了人走,又無人獻城來降,你怎麼收場?太弄險啦。若非如此,你此行便是圓滿了。」完顏康低聲道:「我當時沒想那麼多。」

  太子道:「你喲,他們說你少年老年,我看你還是有些衝動了。宋國不缺傻子和膽小鬼,更不缺心胸寬廣有氣節的人,不是嗎?事情若真是落到不計功名利祿,一心為國的人手裡,你這計謀便要不成了。」

  完顏康道:「是呵。只可惜,高尚……成了高尚者的墓誌銘,他們總是容易被卑鄙膽小的人轄制。」

  太子也跟著嘆息:「他們有那麼多的仁人志士忠臣孝子而不能用,我看了眼饞得很吶。大金國可不能出他們一樣的事兒。忽都,你有想法只管去做。」完顏康低下了頭,伸出兩指捏著他的手腕放到桌上:「別動,你是不是有心事?」太子含笑道:「你回來了,我的心事就少了一件了。些許愁事,太醫也說有些鬱結……」

  完顏康皺起眉來:「我上回從西夏回來,路上難民傷病太多,大夫又少,不免也習了些醫術。就看你這樣子不太對,事情總要一件一件的做,你再急,能有什麼用?著急當不了飯吃。」

  太子聞言大笑:「忽都,你可長大了,會說這樣的話了。」

  完顏康摸了一把脈,太子就是這個擔心的毛病,又有點體虛,只有調養。嘆了一口氣:「好生養著吧。方才我在殿中見到了完顏承裕,他不是在陝西嗎?怎麼又回來啦?」

  「胡沙(完顏承裕)怎麼能一直呆在陝西呢?他是才調回來做參知政事的,有完顏賽不在呢。此事很妥當,不用再管,」太子說,「講講這一路的事,我與你剖析剖析。」

  完顏康只說簡要將事情講了,太子道:「若是太宗南下時,軍紀能如你這般好,世上早沒有宋國了吧?紇石烈執中你不須理會他,他還能離間了咱們家人不成?不過,你釋囚是在弄險。」

  完顏康輕聲道:「我扣下了幾件宋軍的號衣……」

  太子有點驚喜地道:「怎麼?若是宋軍不反,你便又要詐開城門?」

  完顏康道:「那也未必,反正最後沒用到。」

  太子嘆道:「你終於長大啦,我便放心了。好啦,回去吧,王妃可想你了。」完顏康笑著告退,路過徒單衡,將臉往他面前一伸,吐一吐舌頭,跑了。徒單衡爬起來捲袖,他早溜得沒影兒了。

  太子大笑:「忽都歸來,令我解頤。」

  徒單衡氣道:「那就是個亂神,有什麼好笑的?」

  太子道:「嗯,阿衡也很可愛嘛。」

  徒單衡:……媽的!

  完顏康回到府裡,趙王府闔府相迎,包惜弱頗有點激動。她數月來瘦了好些,每每輾轉難眠,想的都是兒子流著宋人的血,又去攻打故國。待聽說完顏康秋毫無犯,反而保全了不少百姓,情緒才好了起來,盼著兒子回來好好說話。

  孫管事先帶回了斫答,暫時在府裡安置。包惜弱對梅超風道:「自從那兩個孩子走了,康兒就悶悶不樂的,現在終於又有個一般大的人陪著啦。」梅超風道:「要是擔心他不開心,再給他找幾個陪著就是了。我看一個人看不住他。」包惜弱笑了。

  數月不見,完顏康又長高了一些,包惜弱大為欣慰:「你的屋子都收拾好啦,帶回來的那個契丹孩子也安置了,去換身衣裳,咱們好好說話。」

  完顏康此次歸來,攜帶的戰利品並不多,不過是些宋國的小物件,包惜弱與梅超風都是南方人,他便將這些東西一股腦塞給她們去賞玩。自己往後面更衣,斫答住在烏也原本屋子的對面,已經換了身新衣,不太自在地理著領子:「幹嘛留我?」

  完顏康打了個哈欠:「不要接著認字兒啦?」

  斫答默不作聲,給他寬衣沐浴。

  見過了太子,完顏康便在家裡休息了,第二日上,完顏洪烈那裡傳來消息,朝廷決意將新降的宋軍再添部分北地漢人、契丹人編作勇義軍,完顏康遷往陝西,完顏康便做勇義軍節度使,轄區便在陝西擠出一塊地方來,以後完顏康若能從西夏手裡再拿來土地,那就擴充他的節度使轄區。

  此舉倒是合了完顏康的意,他原本想著,不是西、便是北,好作根據地的。當時覺得陝西麻煩,現在有李德任這個主和派做了西夏太子,過去經營,也不算太糟糕。

  完顏洪烈卻很不開心:「才回來,又要走,這分明是要調你出中樞嘛!一定是紇石烈執中在弄鬼!」

  完顏康道:「陝西……也還可以。不知道要我什麼時候啟程?」

  完顏洪烈無奈地說:「既然是遠行,必然給你多些假,在中都好生歇息。你帶回來的降兵也要整頓,各地抽調來的兵馬也要集結,大約秋末冬初吧。」

  完顏康算了一下時間,能歇這麼長時間也是很好的。他如今並沒有放鬆修煉內力,九陽真經大有進益。順利的話,到得冬初便能大功告成。笑道:「那還能在家裡多住些時日。」

  完顏洪烈道:「你媽又該擔心啦。唉,大金國正在多事之秋,我也不能常在家,留你媽一個在家裡,可怎麼是好?」

  完顏康心頭一動:「那……要不讓媽跟我去陝西?」

  陝西?全真道?開什麼玩笑?完顏洪烈堅決反對:「那怎麼行?!她身子又弱,長途跋涉,你都瘦了,她更加受不了了,在中都好歹住了十幾年,人也熟的。」

  完顏康不與他爭執,道:「那便留下來好了。」真要帶人走,跟梅超風說一聲,你絕逼攔不住的!

  自此,完顏康除開往勇義軍那裡巡查,安置勇義軍駐地,便是窩在王府裡修習九陽真經。天氣由熱轉冷,各地抽調來的兵馬也漸漸齊了,完顏康的九陽真經卻還差最後一點並沒有練成。他並不著急,以他現在的年紀,練成九陽真經,足以驚世駭俗,晚上一點時間又如何?急功近利反而容易損傷身體。

  然而他卻不得不啟程了,西夏傳來消息:李遵頊對金國敵意甚濃,命太子李德任率軍攻金,李德任苦諫不成,被廢囚。其德李德旺被立為太子。

  作為主和派的太子與完顏康,必須有個說法。完顏康連夜奔往東宮,去見太子:「哥,阿衡借我。」

  徒單衡:=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