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4 章
烏鴉嘴

  #我媽總是亂撿人#這撿人神功修煉滿級了吧?

  完顏康懵逼中。不曉得為什麼包惜弱前腳念叨兩句,後腳就真的將人撿到了。包惜弱撿人已經很注意了,卻不能對著落水的人見死不救。將人撈上來一看,哪怕被水泡過了,顯得很狼狽,包惜弱還是很快認出了何沅君。這下棘手了!

  是以完顏康過來的時候,包惜弱是一臉的為難,小聲問:「這下可怎麼辦好?她這麼尋死覓活的,要是不管,於心不忍。管了——」她知道完顏康此番南下是有正事要辦的,不好再耽擱。

  完顏康恍了一下神,答道:「她養父已經被天龍寺的高僧帶走了。回去後我再寫一封信給大理,諒他們也沒臉追究!頂多就當她已經死了,到時候看她自己想怎麼著,你想留她作伴兒也成,她想去嫁人也隨她。」

  包惜弱尷尬地道:「我又不是又惹麻煩了?」

  完顏康卻笑了:「並沒有。」如果不是這般心存不忍,那便不是包惜弱了。其實這樣也挺好的,只要她心裡明白了就行。換了誰,也是寧願遇到一個見到老太太倒地就會扶的人,而不是想遇到一個冷靜理智扭頭就走的。

  包惜弱追問道:「真不會給你添麻煩?」

  完顏康一聲輕笑:「我在宋國,才是真沒有麻煩呢。」

  包惜弱見他樣子不像做假,才將愁意擺在了眉眼間:「這姑娘這命也夠苦……」

  說話間,何沅君幽幽轉醒,身下輕微的搖晃,睜開眼睛,對著的是青色的紗帳。懵了片刻,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座樓船裡,欲待轉頭起身,卻覺得頭昏腦脹。卻聽得一把溫婉的女聲說:「啊喲,你醒啦?」

  何沅君吃力地轉頭看過去,整個人都像被凍住了。救了她的這個人,她也記得,包惜弱的目光到現在都令她難以承受。並沒有惡意,卻分外讓人難堪,為這沒有希望的處境。

  包惜弱也知道她的心結,便不提這個,只絮絮地勸她:「有什麼事兒不能慢慢兒地辦,非要尋死呢?人一旦死了,可就什麼也沒有了。」

  何沅君低聲道:「要是能什麼都沒有,就好了。」便沒有壓迫性的目光緊緊盯著,沒有憐惜又為難的眼睛看著。什麼都沒有,真好。

  包惜弱生硬地轉了話題:「哎,姑娘,你叫什麼名字?」弄了半天,根本不知道人家叫什麼。救命恩人問到當面,是不能不回答的,哪怕根本不想讓她救。兩人通了姓名,包惜弱又介紹了自己的兒子。

  完顏康微一躬身,對何沅君道:「何姑娘好,相逢便是有緣,只管安心休養。我們將往臨安去,你若願意,一同前往也好。你若想回陸家莊,我便安排人送你回去。」

  何沅君望著帳頂發呆,事到如今,她也不知道怎麼辦好了。

  一般人尋死,一次沒死成,便難再起死心。何沅君卻是不同,她倒是想活,可活路在哪裡呢?再一想陸展元,又是愁腸百結。遠嫁是明智的選擇,對陸展元卻是有情的。或許未必如毫無壓力下的那般純粹,卻也是心動了點頭出嫁的。現在再回去將婚禮辦完?

  包惜弱將完顏康一拉,母子倆出了艙房,帶上門前說:「你好好兒想想,有什麼想法兒只管說,能做的,我們不會袖手旁觀的。」留下何沅君思來想去,嫁給陸展元確實是個不錯的主意。

  出得何沅君的房間,包惜弱將完顏康拉到自己那裡,向他討主意:「這些年,我覺得自己辦事兒也有長進了,可這何姑娘的事情,我是沒辦法了。你看?」完顏康道:「本來,她自己選的辦法也是不錯的,可惜被攪了局。咳咳。」忽然想起來,本來何沅君應該有幾年好日子過的,結果自己這一蝴蝶,搞得她連婚都沒結成,似乎是搞砸了一些事情,確實需要彌補。

  思忖間,何沅君卻主動來了,請求將她送回陸家莊。包惜弱大吃一驚:「你知道那個看起來漂漂亮亮的李姑娘會殺人嗎?你還要回去。」何沅君苦笑道:「總不能將陸郎一個人留在那裡,他們的事情,陸郎也與我說過一些的。」包惜弱是不讚成殺人的,何、李二人裡,她自然偏向於何。問兒子:「康兒,那個李姑娘,真的沒有旁的辦法了嗎?」

  完顏康撇撇嘴:「他自己色令智昏,與人有情,醒過味兒來想反悔,還留下首尾沒做乾淨,」說著,正色了起來,問何沅君,「這樣你還要嫁?」

  何沅君聽他這般不客氣地說陸展元,心裡十分難過,然則李莫愁又確是陸展元招惹來的。收了人家姑娘的錦帕是個什麼意思,想裝不明白都不行。前思後想,何沅君還是點頭:「我回去。」包惜弱又喚了一聲:「康兒?」

  完顏康道:「那好吧,我給天龍寺去封信,他們應該不會再放武三通出來了。李莫愁的事情,她也是名門弟子,賢伉儷好自為之吧。」都什麼破事啊?完顏康有種當了居委會大媽的錯覺。

  何沅君卻有些驚惶地看著他,問道:「寫信給天龍寺?」

  完顏康沒好氣地道:「難道要讓武三通再鬧一次麼?」他到得此時,也不全是為了顧慮包惜弱的想法。自己也是同情何沅君的,父權之下,生存艱難啊!謝謝阿衡,讓我徹底沒爹了。

  何沅君捏著信,半晌沒回過神兒來,信裡什麼都沒有,只有一方印鑑。辨認一下,是一個叫王訥的人。包惜弱介紹兒子,卻沒說兒子叫什麼。何沅君於國家大事的消息也不靈通,只是有些納悶:這樣就行了?

  不行也得行,隱諱地點出自己已經知情,相信大理那邊明白人還是有的。李、何、陸的三角戀,卻是誰也不好插手了。與三方都非親非故,真要做居委會大媽?最讓完顏康不解的是——武三通這已經解決了,何沅君為什麼還要嫁陸展元?圖他有前女友嗎?人類的感情真是太奇怪了!

  還是去牛家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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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何沅君,洪七公又多操了一回心,問完顏康:「這樣行麼?」

  完顏康正色道:「只要別把武三通那個瘋子放出來就足夠了。我所擔心的,卻是李莫愁性情不穩,傷及無辜。」洪七公正色道:「她卻是有些偏激,姑娘家遇到這些事兒,都這樣。」完顏康道:「可她們都不會武功。她的功夫並不亞於鐵屍。她若踏入陝西上京為惡,我自會出手。不過,她現在可是在江南。」洪七公道:「也罷,老叫花又多一樁差使。只盼陸家莊不要再生出什麼變故來了。」

  陸家莊卻是風平浪靜的,天龍寺退得狼狽,沒人逼李莫愁不許她動陸家莊,令她無法洩憤,只能遷怒。李莫愁武功只剩得五、六成,一時也凶悍不起來。三人只管在陸家莊裡鬧,江湖上看熱鬧的多,做池魚的卻少。

  便在這樣的熱鬧裡,完顏康一行人到了臨安。牛家村是在臨安府轄下,完顏康主張先到臨安城裡:「驟然來了那麼多人,必會引起警覺,萬一惹來有心人壞了正事,反而不美。」

  郭靖記得武穆遺書的事情,難得搶先說:「好,就先到臨安城。」臨安城,天子腳下,繁華是肯定的,盤查得也嚴些。完顏康造假的本事一流,人人都安了一個身份,佈置妥當,先派人去探看牛家村情狀,才轎了輛騾車,將包惜弱和曲思歸往裡面一塞,一行人往牛家村去。

  近鄉情怯,包惜弱將手絹攥得死緊,依著她,是想繞開牛家村,直接去紅梅村的。但是牛家村裡卻有一件要緊事,耽誤不得,只得跟著來了。曲三的小店在村子邊上,一行人天擦黑的時候從臨安城出來,到得牛家村天已經黑了,沒有驚動什麼人,便到曲靈風的小店裡。裡面頗為破敗,好在曲思歸才走沒兩年,這裡卻還沒有被人佔據。

  點了燈,完顏康尋摸到廚房,找到了密室。曲思歸嚇得一個勁兒地往包惜弱身後躲,包惜弱自己也不大敢看,完顏康揭開了箱子,取了曲靈風的遺書遞給黃藥師,黃藥師默默地看了。完顏康在幾卷畫裡胡亂一找,摸到了題了岳詩的,拆開了夾層。

  因事關武穆遺書,黃藥師父女倆也不點評什麼珍寶丹青,看完顏康拆出了內容,都鬆了一口氣。包惜弱道:「到外面說吧,思姐兒嚇得不輕。」

  黃藥師卻有些疑惑:「你怎麼知道的?」如果說之前默認他有消息來源,現在看了密室佈置,黃藥師卻起了疑心了——他怎麼知道的?

  完顏康道:「趙王覬覦武穆遺書多年,推算出它在臨安宮中。但是他這次南下日久,卻一無所獲,一定是出了變故。我就推算了一下會有什麼變故,最大的可能,是被賜出,或者是人為轉移了。要轉,應該是轉得很早,岳飛剛被定罪不久。」這便與韓世忠將遺書轉至鐵掌幫合上了。

  黃蓉見郭靖十分在意此事,想了一下道:「啊喲!那個裘老頭兒!他不是鐵掌幫的嗎?不是被完顏洪烈收買了的嗎?」此事在歸雲莊上,大家都見過的。完顏康道:「他們一家三胞胎呢,老大是個只會變把戲的廢物,你見過了的。老二才是真的鐵掌水上飄,功夫僅次於令尊。老三卻是女的,現在,額,大約成親去了?以後遇到了,先分明白是哪個,可別隨便吃了虧。」

  至於會不會因此改劇情,完顏康表示,他真的不關心。黃蓉眼珠子一轉,一指畫裡夾的地址:「那這個你不要?」完顏康笑著搖頭:「我若要它,早就到手裡了。況且,以為一部兵書便能得天下,卻是大錯特錯了。岳飛自己都沒做成的事情,拿著他的書就能做成了麼?」

  笑聲未歇,薛阇腳步匆匆走了進來:「元帥,僕散駙馬將李全、楊妙真逼至絕境,李全戰死。宋國不許楊妙真率餘部南下,朝廷窮追不捨,楊妙真走投無路,引部北上……」[註1]完顏康追問了一句:「去了哪裡?」

  薛阇道:「她走不了,宋、金皆不容她,往西要過汴京附近,要麼是咱們,要麼就借道去蒙古。天下之大,她快沒有容身的地方了。」

  郭靖匆匆收好了夾層的紙片,驚道:「那穆家妹子和楊叔父……」

  薛阇也是知道完顏康的身世疑雲的,否則不至於一接到消息便來稟完顏康。完顏康不動聲色地道:「知道了。」包惜弱也是一臉關切地看著他,動動嘴唇,終於什麼也沒講。郭靖左右為難,想想完顏洪烈也在找武穆遺書,時間緊急,再想想救人如救火,委實難以決斷。

  黃蓉待要說話,黃藥師眼睛便斜了起來,氣得她嘟了嘴,眼睛看來看去,想到了個辦法……

  完顏康已經對薛阇說:「給老駙馬帶句話——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黃藥師哼了一聲:「釜底抽薪!」

  完顏康道:「老駙馬與我有半師之誼,事到如今,放不過楊妙真,他都要被忌憚。不過是提醒他早做準備罷了,我那伯父,近來昏得厲害。好啦,你們忙你們的,我們去紅梅村。」

  他已經使人打探過了,包老秀才夫婦當年驚懼而死,是村裡人與他的同窗好友湊了些錢,買了兩口棺材,就葬在紅梅村了。天長日久,也沒個掃墓的,墳都塌了,只剩一個隱約凸出的小土包。地方已經做了標記,趁黑起出屍骸便走。

  雙方各有要事要辦,也不及說什麼告別之語,各辦各的。曲思歸見包惜弱要走,登時大急,死死拖著她。黃藥師道:「你爹要安葬,你怎麼能走?」總得有個穿重孝的吧?曲思歸大吵起來,馮默風恐她惹黃藥師不高興,出手拂了她的睡穴。

  兩下裡分開,完顏康往紅梅村去,路上喚過薛阇:「傳信給阿衡,盯著些楊妙真,絕不可以主動收留她的部卒,看她尋誰。若去蒙古,便助老駙馬一臂之力。若往上京路,她剩多少人,就留下多少人。」

  [註1]真實的歷史上楊妙真確有其人,紅襖軍的女將領。楊妙真是個猛人,號稱梨花槍天下無敵手。她哥哥楊安兒自立為王,被僕散安貞搞死了。就是一邊打,一邊懸賞他的腦袋,最後買到了他的頭。楊安兒有兒子的,但是紅襖軍不跟著少主,跟著姑姑。楊妙真和李全結婚,然後投宋。南宋授予他們官職,發給一定的補給。

  真實的歷史上,因為蒙古攻打金國,把金國虐成狗,楊妙真、李全趁機在金國擴大勢力。

  然後,坑爹的來了,南宋開始猛掉鏈子,前後兩任老大都坑他們,想限制他們,甚至通過挑動內訌等手段來遏制。李全降蒙。

  客觀地說,防範得也確實是有道理的,紅襖軍上層性質已經不是農民起義了。他們有自己的兵馬,就會有自己的政治訴求,甚至可以看作是地方割據勢力的雛形。從南宋角度來講,宋朝對武人是有很高警惕的,一看這樣,限制你沒商量。好了,糧餉不發了,你就餓著吧。

  紅襖軍發家,先是趁宋金交戰拉起隊伍,然後被金國剿了。看看打不過,投降了金廷。看金國野狐嶺敗了,就跑回來家來接著反金。被虐成狗,就投宋。換了你南宋朝廷的人,只要智商還在線,都不會無條件信任。並且,李全部做事帶著草寇風格,還貪婪,確實不太招人待見。

  兩邊都不大厚道,然後果然就成了敵人,互毆吧!李全被毆死了。他的兒子李璮很得忽必烈信任,然後叛蒙,兵敗被殺。

  總結:這家子從舅舅到妹夫到外甥,反叛專業戶。甭管跟誰幹,必反一次老闆。

  文裡因為蝴蝶的關係,蒙古還在西征,所以他們就被僕散安貞一路追著打。現在挺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