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他的動作很輕很緩慢,甚至稱得上小心翼翼,但同時又不容拒絕,他和她十指相扣,順勢壓住她的力道,讓霍希音反抗不能。

  假如給個好一點的比喻,大概紀湛東像是水,不動聲色就可以成功侵入每一絲縫隙,不論多小都不留餘地,忍讓只是暫時,強勢才是本質。包容,卻也是另一種意味的吞併。

  他的手中始終握著一根線,從開頭綿延到結尾,從沒有斷。給出的緩衝時間,不過是襲擊之前的休整。徐徐地接近,淺淺地試探,直到果斷地收攏,才露出最終目的。

  霍希音再次清醒地認識到,她這些時間對他的冷嘲熱諷不聞不問以及拳打腳踢,除了可以挖掘一下自己的陰暗面,以及拖延一點自己失敗的時間,沒什麼別的作用。她的防護工作做得不徹底,她本該不聞不問視他為無物,可他用行動明目張膽地告訴她她做不到。

  霍希音忽然覺得有點憋屈,好像一切兜兜轉轉又回到了原點,這中間流的淚受的痛以及鬱悶到肺疼的心情還有沒什麼隱私的生活都是她在自找苦吃。可她本來明明就是受害者。

  紀湛東低眉看著她,霍希音怨懟地回敬過去。但她的眼光中帶著點水意,所以並沒什麼威懾力。

  紀湛東輕輕一笑,抬手摸了摸她的臉,正要開口,霍希音忽然一扭他的另一隻胳膊,他的支撐點不足,頓時失了平衡,霍希音的動作很快,再回神的時候兩人已經換了位置。

  霍希音用他的襯衫纏住他的兩隻手腕,紀湛東本來有點不明所以,微微向後退了一下,霍希音立刻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臉上,下手十分輕,但聲音很響。

  她惡狠狠地瞧著他:「你再動一次試試看?」

  紀湛東這大概還是第一次見識到霍希音惡語相向是什麼模樣。她以往越生氣,聲音就會越低柔,即使情緒失控,或者咬牙切齒,聲音也不會真正大幾度。如今她拋了淑女范,把他的手束好後高高舉過他的頭頂,唇微微抿著,倒是很有一副視死如歸的架勢。

  紀湛東忍不住輕輕笑了起來,霍希音立刻去戳他的手臂。她可沒有他那種憐香惜玉的心理,下手格外狠。紀湛東的傷疤內裡還沒有完全好,此刻疼得立刻倒吸了一口氣,連眉毛都擰了起來。

  他緩緩平復著呼吸,試了試襯衫綁住的鬆緊度,抬眼看她:「你捆得這麼緊,是怕我會逃嗎?」

  霍希音坐直身體,抱著雙臂瞅著成果,飄給他冰涼的一眼:「別跟我說話。」

  「這是你那次和我一起去逛街的時候買的襯衫。」

  「閉嘴。」

  紀湛東看著她,說:「如果我從這襯衫裡成功掙脫又不會毀壞衣服的話,你嫁給我吧。」

  霍希音此時反應出奇的迅速,冷笑一聲說:「傻子才會同意和你這種人打賭。你的信用太廉價了,一塊錢都可以批發一車廂。你的腦子轉得也太快,被你算計到又幫你數錢的人可不少著呢。」

  「你不能把所有可以羅列的罪名都往我身上安。我沒偷沒搶沒犯法,並且可靠安全又守信。」紀湛東向地上掃了一眼,接著說,「你今晚穿的衣服是我曾經幫你挑的吧,既然你如今接受了裙子,那是不是代表你也再次接受了我?」

  霍希音不再跟他廢話。他處處話中藏話,她說不定過一會兒又會被忽悠住。霍希音拽了拽綁得很緊的襯衫,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她既然把他綁起來,就沒想過要輕易放開他。

  兩個人曾經相處的時間說短不算短,不止紀湛東一個人知道對方的脆弱地帶。霍希音的手慢慢摸下去,把他的敏感點一處一處地撩撥出來,卻又不繼續進行,紀湛東一雙漂亮的眸子果然迅速變得深邃,連呼吸也跟著急促。

  霍希音用手指甲刮了刮他光^裸的胸膛,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滋味不大好受是吧?」

  「還可以承受。」他說話聲粗啞。

  霍希音一笑,探過身在他受傷的手臂上狠狠一捏,紀湛東果然如預料中那般擰了眉。她的手指在傷口處輕輕摩挲,室內溫暖,而紀湛東的額頭上已經沁了一層薄薄的細汗。

  他閉了閉眼平復呼吸,說:「我原來沒發現你的手段這樣好。」

  「你今天晚上算計我。」霍希音無視他的話,陳述句說出來,又戳了戳他的傷疤,「並且從很早就開始。」

  紀湛東倒是很痛快地點了點頭,也不否認。聲音依舊粗噶,隱約帶著某種蠱惑:「所以現在讓你這樣胡鬧。」

  霍希音一下子想不出回擊的話,只是用眼光不斷打量著他的表情。她的撩撥像琴弦一樣時斷時續地拂過他,雖然不熟練,但地點精準,人物也到位,紀湛東承受著煎熬,喉頭湧動,但望著她一聲不吭。

  半晌他突然開口:「你想知道你出車禍以後,在昏迷的時候說過什麼話嗎?」

  「當然想,不過興趣不大。」霍希音俯下^身靠近他的臉,被他拔下簪子後她的頭髮垂下來,貼著她的臉頰也貼著他的皮膚,癢得讓紀湛東咬牙,她笑眯眯地看著他:「開始用說話轉移注意力了?」

  紀湛東看著她的眼,聲音雖然支離破碎但卻變得很鎮定:「我以前送你的那些包你看過沒有?」

  霍希音立刻由他莫名的話想起她那天在那些包中找到的鑽石項鏈。

  幸好她的臉頰本就在溫暖的室內有些泛紅,此刻故作平靜後倒是可以掩飾掉不安:「我已經轉手送人了。」

  「說謊。」她一瞬間的不自然竟然沒有逃過他的眼。紀湛東輕輕一笑,眼角挑起來,話語在這種氣氛下有一種別樣的誘惑,「你都看到了對吧。」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那可是我的真心話,比鑽石還真。」他的臉色因為她的折磨現出某種痛苦,但依舊在淡淡地笑,「那幾個包到你手上的時候是在我們分手之前一個月,我記得很清楚。別否認親愛的,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

  霍希音在各種複雜想法中忽然抓住了他話裡的紕漏:「你也說了,那是在我們分手之前。你既然已經同意分手,又何必要再跟我糾纏不清。」

  她說這話其實是為了駁回醫院那天他的話,可說完就看到紀湛東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那種「你明知道是為什麼卻還要問」的表情讓她十分頭大。本就是她表述有誤,如今這樣被盯著看,霍希音有種想鑽地縫的念想。

  只一晃神的功夫,霍希音眼前就身形一閃,她還沒有反應過來,只覺得手中一空,手腕被人抓住,下一刻兩人就又移了位置,而她被紀湛東擒拿在身下。

  紀湛東的動作很快,霍希音的驚呼聲在相對許久才微微響起,他明顯被愉悅,眼角眉梢儘是笑意,低低地說:「我沒告訴過你麼,我曾經拜師學過魔術呢。這種東西還難不住我。你看襯衫可是一點都沒有壞,甚至沒什麼變動。」他低頭輕輕用牙齒咬著她的手指,舌尖一點點規律性碰觸,聲音沙啞,但笑得滿意又溫柔,「明天表演給你看。」

  再接著便由他一手主導,不再給她反攻的機會。紀湛東在這種事上沒有退讓過。他或許在平時能夠很遷就,甚至在此刻動作也是出奇地溫柔小心,然後卻又十分堅定,她反抗不得,拒絕不了,只能大口呼吸。

  並且今晚看來紀湛東並不打算輕易放過她。不論是因為她剛剛愈發撩撥出他的興致,還是這種許久以來依舊沒有消失的默契,都讓他愉悅又強勢地佔領,同時又帶著某種不懷好意。他那雙漂亮的眼始終瞧著她,他的汗水滴在她的身上,在某種相當曖昧的位置。

  紀湛東一旦要主動,她就沒了機會。這幾乎要成為他倆的一項定律。行動煽情,語氣也低沉蠱惑,不論平時霍希音有多麼外強中乾,在這裡都必定會變成一團柔軟,由著他按照自己喜歡的方式捏圓挫扁。

  紀湛東刻意地逗著她,每次都被霍希音不留情地掐回去。自從進了這座別墅,他們之間進行的活動就相當詭異。前半部分太冗長,耗費了她的精力,卻反而讓最擅長鑽營的紀湛東得了逞。她沒什麼成就感,挫敗感倒是一大把,所以後半部分她即使被他揪出敏感點,逼著她不得不低低哼出聲,霍希音都拒絕配合他。

  他們的後半部分不怎麼和諧,純粹因為霍希音的死扛硬撐。她想讓自己變得無動於衷,但這種死撐尊嚴的做法不怎麼見效,他的技術高超,讓霍希音幾乎要把嘴唇咬破,都無法忍住悶哼。再後來霍希音自暴自棄地從被動接受變成主動享受,結果發現他得寸進尺,於是再度惱火,他的獨裁不容侵犯,而她最近的脾氣也像是沒有控制的氣球,越來越大,於是床上一直狼煙瀰漫硝煙四起。

  他們的過程是彆扭和諧再彆扭再和諧的循環,但在即將頂峰的時候,霍希音終於屈服。她被拋至最極致,在最無助的時候,她只能依靠他。那種難以抑制的感受讓她幾乎承受不住。

  紀湛東抱著她,在她後方,或者擋住她前方的燈光,她都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她沒有按照想像中打擊了他,反而讓他臉上那點惡劣的笑容持續了一個晚上。自從他佔去高地,整個過程霍希音都十分氣憋。

  後來她閉著眼氣喘吁吁,能感受到他的手指幫她撫去臉上的汗水,一點點地親吻,最後他攫住她的唇,帶著一點蓄意,狼吞虎嚥,簡直要把她整個吃下去。

  再後來,紀湛東抱著她清理,霍希音從身到心都沒什麼力氣反抗了。她的精力都在剛剛那場冗長又讓她鬱悶的活動中用光了,她緊緊咬住他的肩膀,他清理得讓她癢或者讓她疼的時候,她就毫不猶豫地將自己的感受通過牙齒傳給他。

  紀湛東抱著她躺在床上,在身後撫摸著她的頭髮。霍希音的頭髮很長,一直到腰際,他順著滑下來,在她的後背上掐了兩下,霍希音覺得癢,反射性地抓住他的手,他親吻她的頭髮,咬著她的耳垂,她推開他,用被子矇住頭,感覺到他又靠過來,隔著被子拍她的肩膀,說:「下次我一定讓著你好吧,把被子掀開,這樣你會呼吸不暢的。」

  「……」

  「你覺得不甘心?可我剛才在你眼裡沒看到想把我鬆開的意思,我覺得還是自力更生一下比較好。」

  「……」

  紀湛東一直嘗試著把被子掀開,霍希音體力不支,很快就又讓他如了意。接著她就感覺他的鼻息繞到她的脖子處,輕輕地說:「總算比以前胖了一點,這樣比較健康。」

  「是,養得白白胖胖,吃掉的時候才比較可口。」霍希音說完就後悔,她竟然腦子不清醒到這種地步。本是嘲諷他不懷好意,說出來卻連抱怨都算不上,反倒更像是曖昧。

  她果然聽到他的輕笑聲。他們已經折騰了大半夜,她疲憊他卻依舊精神,他把她攬到自己懷裡,抱得很緊,比以前的任何一次都要緊。

  紀湛東說:「你看,你並不排斥我,我們還有……」

  霍希音用力打斷他:「紀湛東,我請你閉嘴。你如果想趁現在我腦子不清醒跟我簽訂不平等條約,或者想給我迷魂湯洗腦,你儘管說,不過我說不定以後真的會討厭你一輩子。」

  「……」她這番話果然挺管用,紀湛東果然乖乖住了口。

  過了一會兒霍希音自己卻又忍不住開了口,帶著幾分咬牙切齒:「我剛剛真該直接掐死你了事,為什麼只把你綁起來,禍害。」明明是憤恨至極,到嘴邊卻又變了味兒。

  紀湛東果然再次笑起來,並且明顯是帶著某種愉悅,手搭上她的肩膀,正要說話,又被霍希音打斷:「閉嘴。還有,手鬆開。」

  他在後面小聲說:「明明是你說閉嘴,現在你又抹黑我,抹黑完又不讓我為自己辯論一下,是不是有點不公平?」

  霍希音的回答是坐起身來,把自己的枕頭重重按在他的腦袋上,又把他下面的枕頭抽出去,他一直沒反抗,霍希音知道他是游泳好手,所以一直數到六十才恨恨地收回摀住枕頭的手。

  紀湛東把臉上的枕頭拿開,又長手長腳地纏住她,霍希音怎麼都掙脫不開。他在身後一遍遍地輕聲說:「別生氣了好吧?我錯了,我請你原諒,我請求你原諒。再給我一次機會,請你再給我一次機會,請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這大概還是紀湛東第一次這樣說話。霍希音咬著唇,終於悶悶地放棄掙扎。她自我安慰說是自己體力所剩無幾,而所做的掙扎又徒勞無功,於是只有放棄。

  霍希音第二日醒來,沒有一個地方覺得舒服,甚至包括她的脖子。這樣柔軟的大床,明明足以再容納兩個人,可她偏被紀湛東緊緊抱住,她的脖子壓住他的手臂,最終結果就是她落枕,而紀湛東的手臂則麻得好一陣都抬不起來。

  他比她醒得早,但一直懶洋洋地面朝下趴在床上。霍希音翻身離開他的控制範圍,又被他抓回去,他坐起來給她輕輕揉著後背,然後是腰肢,再是腿和腳,霍希音閉著眼一聲不吭,他可從沒這樣對她體貼過,而且力道恰到好處,緩解著她的乏力,霍希音只當是難得的享受。

  她假寐,感覺到他又緩緩靠近她,於是伸出一隻手去擋,卻被他握住,在嘴邊輕輕地啃咬。霍希音深吸一口氣,推開他,抱著被子坐起來,撿起前一晚的衣服看了看,見皺巴得已經不成樣子,於是又扔掉。她皺著眉,裹著被單一蹦一跳地去了側面的衣帽間,她沒有備用衣服,只好找一件他的襯衫暫時遮掩。反正都夠長夠大,用來當短睡裙估計也未嘗不可。

  但她一打開衣帽間的門就愣住。霍希音原本以為這座別墅中既然有人管理,那就應該代表他已經住下,這間主臥室中好歹也有他的衣服,但沒想到竟然不止是他的。

  衣帽間內一大半是成排的女性衣物。除去裙子風衣大衣,從內衣到鞋子再到圍巾和首飾,竟然應有盡有 上密密麻麻卻又有致有序,滿目斑斕衣裳,比彩虹還要五顏六色。

  霍希音一時間回不過神來。紀湛東不知什麼時候飄到了她身後,摟住她的肩膀又捏了捏她的鼻子,說:「這些衣服都是你的尺碼。」

  霍希音很想扯一下嘴角,卻發現竟然是僵硬的。她的眼皮跳了半天,才擠出幾個字:「你惡俗不惡俗?」

  「你感動不感動?」

  霍希音鼻子一擰:「燒包。」

  紀湛東慢悠悠地嘆息:「真是不尊重我的勞動成果。」

  她回頭看了他一眼:「終於心疼了?」

  「至於麼?我有那麼葛朗台麼?」紀湛東笑,「不過你如果不住下來,我大概真的會心疼了。」

  「我現在如果說我口味又變了,不喜歡歐式的了,你會不會氣得把這房子拆了。」

  他慢悠悠地說:「怎麼會拆掉,直接轉手賣掉不更合適。」

  氣得霍希音又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