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聽張隊長這麼一說,所有人都停下了手,張大福仔細看了看那塊碑文,上面刻著幾個七扭八柺的文字,如扭曲的毛蟲,那字卻是一個也不認識。

  工友人裡有人開始興奮了,互相嘀咕著:「這要是挖出點文物可能賣不少錢呢!」

  幸好張大福不是個糊塗人,衝手下的那幫人一瞪眼睛:「想錢想瘋了是不?盜墓那是犯法的!這得馬上上報有關領導!」

  說完一踢水根的屁股:「還在這喪白著臉幹嘛?回家跟你媽說去,趕緊拿錢消災去吧!」

  於是這次不大不小的車禍,促進了市裡各大報刊的發行量,「隧道中驚現千年古墓!」這樣聳動的題目足夠本市廣大人民熱議一陣子的了。

  省裡考古的專家學者紛至沓來。在市裡有關領導的示意下,隧道工程也暫時停工了,一切為搶救性挖掘考古工作讓路。

  在初期挖掘中,考古學家根據那塊石碑上的文字和幾尊獸頭的陶俑推斷,這應該是北魏時期的墳墓,而且墓主人很有可能是鮮卑族人,而且根據墳墓的規模來判斷,墓主人很有可能是個身份較高的大貴族。

  方圓百里的村民們都亢奮了。什麼墳墓裡是金磚鋪地,夜明珠當燈,古屍的嘴裡含著千年的美玉,荒誕的謠言飛得滿天都是,

  連一些八十多歲的老叟都成天「墳」不離口的掛在嘴邊,巴不得親眼去看看,摸摸墓中的吧寶貝才算過癮。

  要說起來,就張大福有頭腦,先是發現古墓並保護了現場又及時上報,立了大功,後來又跟前來的專家教授猛套近乎,於是順理成章地被考古隊僱傭參與挖掘工作。

  他手下的工程隊搖身一變,變成了考古隊。雖然幹的就是挖土打夯的粗活,但張隊長的舉止言談間儼然洋溢起文化人的氣息,每次回家面對一些好奇詢問的親朋好友,都擺出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

  可惜一家歡喜一家愁,張寡婦家的愁雲都要把房蓋頂開了。

  張寡婦不懂駕駛,但聽兒子的描述,應該是戴縣長的兒子違章駕駛。可畢竟是把人撞傷了,而且對方又不是尋常百姓家,弄不好吃官司的倒是自己的兒子。

  於是張寡婦取出家裡的存摺,取出壓箱底的兩千元錢。讓兒子帶著些水果補品,看能不能讓戴家看在兩個孩子是舊日同窗的份兒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於是母子倆去了縣裡的醫院去看望剛剛甦醒的戴鵬。

  其實那小子也沒大礙,胳膊腿兒都在,除了腦袋讓玻璃刮傷了,外加嚇得暈了過去外,就沒什麼大毛病了。

  不過縣長夫人很不高興,自己兒子白白淨淨的臉兒,平白添了幾道傷疤,把當媽的心都疼碎了。

  但戴縣長親自發話了:小鵬自己開車不當心能怪誰啊!要知道,因為牽連出古墓的事情,連帶著這場車禍的緣由也鬧得盡人皆知,現在恰好是縣委領導改選的敏感時期,哪個領導不擺出一副廉政愛民的姿態來?

  所以就算想遷怒於吳水根,縣長夫人表明也不能流露出半點聲色。

  水根母子不知內裡關節,只覺得戴家人沒自己想像中那麼蠻不講理,甚至連那兩千元錢也沒要。

  不過這只是張寡婦的感覺,吳水根可沒感覺到戴家的平易近人。當戴母跟張寡婦說話的空當,戴鵬分明作出了個大拇指向下的手勢,看那口型是「你等著!」

  吳水根趁大人們不備,也回敬了一句——「怕你?」

  從醫院回來的路上,張寡婦的心有些見亮了,跟自己兒說道:「你先回家吧,我看看你張叔去!」

  她口中說的張叔就是張大福。聽了這話,吳根水的臉立刻微沉了下來。

  張寡婦跟張大福是遠房的本家親戚,雖然按血緣算應該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可是張大福卻對張寡婦諸多照顧。

  不怪當兒子的敏感,可他總覺得自己的娘跟張叔之間有點不清不楚的。其實娘要是找到了依靠,他儘管心裡彆扭,也不會說些什麼,但是那個張大福是個有家室的人……咳,好幾次話湧到嘴邊,可看到娘那那面帶春風的臉又不忍心說破了。娘是個女人家,她這幾年一個人拉扯孩子吃的苦頭,有誰比水根更清楚呢!

  他一個回家連飯也沒吃就躺在炕上發愣。

  到了太陽落山的時候,張寡婦才行色匆匆地回家,到家第一件事就是興衝衝地對吳水根說:「水根,你張叔說了,他們挖掘隊缺少人手,正好可以讓你去,一天四十元錢,一個月下來可就一千二百元呢!」

  水根側著頭,藉著窗外的夕陽餘暉,看著自己的娘明顯重新梳理過的髮髻和微微潮紅的臉頰,硬邦邦地說:「我不去!」

  張寡婦愣了愣,有些發急地說:「為啥不要去?我打聽過了,挖墳的活兒是沒有開鏟車俏,但你剛剛撞了人,哪個工程隊肯再用你啊!難得你張叔不怪你,這活兒離家又不遠,你個青瓜崽子還想幹什麼活?」

  水根被問得發煩,話也沒捋就扔了出去:「那個張叔對你倒是好,可惜我不想當他的便宜兒子!」

  一時間屋裡再沒有半點動靜,張寡婦的臉哪還有半點春色,早就被一片青色所代替,嘴唇抖了半天,可最先出來的,卻是成串羞憤的眼淚。

  話說出來,水根就後悔了,看著娘措手不及的窘困模樣,其實他比娘還尷尬。

  正要說些什麼補救,娘已經撩起門簾快步走回自己的屋子。半響過後,一陣壓抑的嗚咽聲傳入了水根的耳膜。

  水根坐在炕邊,抬手一連扇了自己好幾個嘴巴,「啪、啪……」那聲音在屋子裡迴盪了很久。

  第二天,天剛見涼,水根就已經起床梳洗完畢,他站在娘的房到我還是間門前說:「娘,我已經熬好了粥在鍋裡呢,你一會起來趁熱吃,我就去墓地那頭上工去了!」

  說完就騎著自行車墓地奔去。

  因為走的還是以前開隧道的那條路,所以輕車熟路,不到二十分鐘就趕到了隧道路口。

  那個當初被撞開的山壁,現在早已被石板,木條固定住。考古隊正由上往下一層層的進行挖掘。

  古墓的四周到處支著考古隊的帳篷。

  大清早的按理說應該還沒上工,可是離老遠就聽到山壁上傳來一陣淒厲的叫聲。

  水根嚇得渾身一激靈,到底是年輕人,有著股虎勁兒,聽到了這麼不尋常的聲音反而扔下了車子,順著臨時壘砌的台階上了跑上了山坡。

  沒跑到山頂,迎面就跟一個人撞了滿懷,水根定睛:是張大福,只是他現在的臉上佈滿的驚恐的神色,兩頰的肥肉急速地抽搐著,暴起的青筋像小蛇一樣蜿蜒起伏。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水根不由自主地往他的身後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