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根睡得天昏地暗,根本沒發覺囚室的門已經被人打開了。
紹坐起身來,冷冷地看著來人,那人進來時,鐵門發出閉合的「卡吧」聲,讓水根微微地張開了眼睛,抬頭看看進來的這位,又轉身捅了捅清河王:「你夜宵來了,趕緊吃吧!」說完轉身繼續睡覺。
鬼見得多了,就沒啥可怕的了。這些時日來,水根的神經越發堅韌,平心而論,無頭女鬼和鞭王大叔真算得鬼中比較體面的了。剩下的幾個真是一個賽一個的不成人形。
就說眼前這位吧,該不是剛從焚屍爐裡爬出來的吧?燒得跟烤羊頭似的,看一眼就把明天的口糧都省了。
「清河王,你的品位真是不同,居然讓這個土鱉蛋活到現在。」
熟悉的腔調撞進裡水根的耳膜,激得他打了個冷戰。
是他——本應躺在重症監護病房的馮局長!
水根本能地往紹的懷裡縮了縮。看來局長在通道里被款待得不薄。
臉部重度燒傷,隔著三米,都能隱約聞著肉被烤糊了的味兒。
清河王聽了冷哼一聲,反手將水根摟住,在孩子的臉蛋上「吧嗒」親了一口帶響的。
「說起來我還要謝謝馮局長呢,如果不是這番陰差陽錯,我怎麼能確定水根真的就是萬人的轉世?」
馮局長聽了,鑲嵌在焦肉裡的眼珠子驚訝地一睜。別怪局長納悶,連水根都覺著奇怪,自己怎麼又成萬人了?
他直覺這位清河王又要利用自己這根蚯蚓釣大魚了。
馮局長瞪著鬼一般恐怖的眼睛又看了看水根,忽然想到之前那晚,窺見兩人也是相擁而眠的一幕,不由得半信半疑,可轉念一想,突然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齒怪笑:「他?清河王你還是省省吧?雖然這小子是鬼月之初所生,也恰好能容納鎮魂石。 不過萬人死後佩戴著鎮魂石下葬,就算是有三魂七魄投胎轉世,也是魂魄不全的痴呆兒,而這小子雖然命裡帶衰,三輩子的倒霉命,但心眼子可一樣都不缺啊!」
聽了這話,紹依然含情脈脈地看著水根,那勁頭跟白天盯著紅燒肉有一拼。
「如果他不是萬人,為什麼從墓穴出來後,會想起卜莁村的確切位置?」
不悟村?水根認真地思索了下,方圓十八里鄉鎮也沒聽過這名號啊?
「你說得是真的?」馮局長的嗓門明顯放高,他激動地想去搶紹懷裡的水根。可是被紹一揮手鎮開了。
那臉撞到了墻上,本已結痂的傷口立刻流出了渾濁的膿血。
水根本想說,我不知道什麼不悟村,是這清河王在胡說八道。可是一旦讓紹下不來台,難保他不惱羞成怒,把自己丟給馮局長處置。
「你說,卜莁村在哪?」馮局長毫不在意地抹了抹臉上的污血,轉而逼問水根。
水根儘量忽略點狠掐著自己胳膊的大手,一臉嚴肅地說:「你讓我出獄,我就告訴你。」
紹用更加饑渴的眼神梳理著水根,看那架勢要是屋裡沒有烤肉馮,就要上演纏綿的戲碼了。
「閣下如果沒事的話,就請出去吧,不要耽誤我跟萬兒的休息。」
馮局長陰測測地說:「我為什麼來這?清河王你應該心知肚明。在通道里,你特意留下那兩個殭屍暗算我,幸好我有羅盤張預先給我的闢邪符,總算是鎮住了兩個殭屍,可是點燃的符紙不但焚燒了殭屍,也連帶點燃了我身上為了驅散冰蛾而塗抹的磷粉……」
到這水根才恍然大悟,原來烤肉馮變成現在這德行,還真是狗咬狗的結果。
馮局長接著說:「幸好我有了鎮魂石,就算肉體再怎麼潰爛也能讓魂魄不散,不過你害得我吃了這麼大的苦頭,我不回敬您清河王些什麼倒也說不過去啊!」
紹聽了狂妄地大笑:「你當初把我召喚出來,也無非是利用我找到墓室的真正入口。要知道當年我大哥拓跋嗣,修建他敬愛的父王的皇陵時,啟用的是八卦五行的陣勢,以虛虛實實的疑冢為遮掩的陣法。如果不知道具體的地點,就算挖盡疑冢也不得其門而入。因為你的言而無信,破壞了萬人的軀體,令他不能聚攏魂魄重新回到以前的軀體中,沒立時要了你的性命已是萬幸,你還敢跑到我的面前大放厥詞?」
「呵呵,你說得對,我們就是互相利用的關係。本來我是想找機會廢了你們倆一解心頭只恨的,不過如果能繼續合作下去的話,我也不是個會記仇的人。怎麼樣?我也不管這小子究竟是不是萬人了,清河王,只要你們倆幫我找到卜莁村,我就讓你們倆重獲自由。」
在馮局長走了以後,水根確定門外無人,才偷偷地問紹:「那個不悟村在哪啊?」
紹瞟了他一眼,淡淡地說:「那裡是萬人的家鄉,據說是許多研習卜卦占卜之人神往的聖地。」
水根一翻白眼,他現在一聽萬人的名字就腦袋疼,雖然烤肉馮說自己是三輩子帶衰的命,可跟這萬人沾上邊兒的話,估計得倒八輩子黴。
現在這姓馮的又出來攪局,而拓跋紹也不知要怎麼利用自己。
想到前途未卜的命運,水根心裡越發煩亂。從紹的床上翻了下來,氣哼哼地回到自己的床上,用被矇住腦袋,輾轉了一會,又睡著了。
想得多,覺睡得就不踏實。
雲裡霧裡的,好似來到一處鬱郁蔥蔥的山村之地,說是山村,卻不見半片屋瓦,自己跟抽風似的,不斷地爬著台階,那台階上掛滿了青苔,隔著鞋底都能感受到黏膩濕滑,破台階好似沒有盡頭,濃霧環繞,只能一步步地往上走。
水根走得絕望,想停下來,可不知有誰在身後推著自己一直向上爬。
也不知過了多久,水根只覺得兩腿發漲,終於到了盡頭,卻發現台階之上只有一塊碩大的圓石,上面用古樸的字體琢著幾個大字——「大易者不佔」。
「大易者不佔……」水根不禁呢喃出聲。
他伸出手去摸那塊圓石,原石倒也不硬反而熱乎乎有些發軟,再使勁摸,石頭居然張開了血盆大口,狠狠咬住了自己的手,疼得水根哎呦一聲,睜開了眼睛。
只見紹不知何時站到了他的床前,滿臉肌肉猙獰地握住了水根的手說:「你剛才說什麼了?再說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