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立軍令狀

晚上下班在雜誌社外看到馮湛,小伙子向梁和招了招手,存在感鮮明。

梁和走過去,馮湛一邊為她打開車門一邊說,「團長在顧園,派我來接您。我就納悶了,我一小時前就到嫂子雜誌社門口了,怎麼這會兒您才出來,不會是團長怕堵車讓您久等了就讓我提前出門一小時吧?」

梁和笑笑,並未接話。

車子穩穩地匯入車流,梁和坐在後座頭抵著窗靜靜地看窗外的風景。

馮湛從後視鏡打量她一番,見她臉色不好,也不便開口跟她神侃。過了一會兒倒是梁和自己緩過來了,開口問:「馮湛,你知道顧淮寧軍演的事兒麼?」

「知道啊,我出來那會兒團長還跟老爺子談呢。嫂子您不知道?」

梁和一陣沉默,馮湛瞧著她的模樣大致猜出了幾分,「嗨,我跟您實說了吧,這次軍演啊,是軍總下的命令,兩大軍區的聯合演習,除了咱們這個軍區再有就是廣州軍區了。咱們團長所在的整個師都在軍演的名單裡。」

梁和咬唇,「演習很危險麼?」

平時說話很利索的馮湛此刻支支吾吾了,梁和一看急了,他這才麻利地招了,「要說吧,其實也沒啥大問題,就是這實戰演習吧,允許有千分之三的死亡率。所以說,還是有一定風險。不過,嫂子您也別但心,咱們團長打從當兵起大大小小的軍事演習已經參加過很多次了,作戰經驗特豐富,沒什麼大問題。」

是這樣麼?梁和怔怔地望著窗外,一言不發。

——

顧園的客廳裡此刻倒是安靜,小禍害顧珈銘下午被保姆帶著滿C市的溜躂,不玩兒夠那是鐵定回不了家,李琬跟張嫂在廚房忙活,只剩顧淮寧和顧老爺子坐在客廳,談著即將到來的軍演。

顧老爺子倥傯一生,說得上是身經百戰,對於顧淮寧參加軍演的事兒,倒不如母親李琬反應大。李琬是心疼兒子,每次有什麼軍事演習都提心吊膽的,回家一聽顧淮寧提起軍演的事兒,直嚷著讓小兒子別折騰她這顆老心臟了,得天天吊著。顧老爺子是軍委委員,按說這把兒子調出來也不是一件難事兒,可是不管李琬怎麼央著求著,顧老爺子就是沒鬆口。

「你媽就是瞎擔心,要我說,就什麼事兒都沒有。」

顧淮寧沉吟道:「我明白。」

老爺子點了點他的肩章,「其實這上去練練也是好的,你這個肩章也帶了兩年多了吧,這兩邊啊該多一個星了。雖說你現在還年輕,但是這人,該往上走就往上走,老是這麼混也不行。」

顧淮寧笑,「哪有那麼容易的事兒,要不您老動動職權,把我往上調調?」

老爺子哼了一聲,「你求我不如直接去求你二叔,這還靠點兒譜。」

玩笑總歸就是玩笑,他顧淮寧自參軍以來很少靠家裡人,不過,到底是顧家的兒子,長輩們都在軍界,難保不會私下裡照顧他們,他們也都清楚,也很少拿到長輩面前去說。有時候成就一番事業,能夠充分利用人脈資源也是非常重要的,不過,他自己也是很下功夫就是了。

顧淮寧是在部隊裡考上的英國桑赫斯特皇家軍事學院,猛拔了頭籌,震驚了差不多整個軍,就連知道顧三少背景的都詫異不已。都道,這顧家就是出猛將。在學校裡訓練的時候也是出了名的出類拔萃,結束訓練的時候甚至得到了學院的最高獎賞,女王獎章。

撇開其他不談,顧淮寧這個小兒子還是很讓顧長志引以為傲的。

——

門鈴響起,梁和跟著馮湛後頭進了家門。

顧淮寧淡淡地瞥了梁和一眼,只覺得這個姑娘此刻的臉色極其蒼白,下意識地起身去接過她的包,順手貼了貼她的腦袋。梁和被這小動作弄得一懵,直直地看著他。

「瞧你臉色不好,也沒發燒,怎麼回事?」

梁姑娘低頭換鞋,悶悶地回了一句,「沒事兒。」

顧團長抬起她下巴,「你覺得我會信?」

梁姑娘癟癟嘴,也沒指望他會信。他沒使力,稍稍一扭頭就掙脫了他的掌控,將換下的鞋放進鞋櫃,低低地說了一句,「今天工作不順利,採訪稿被駁回了。」

雖然這麼說,她自己卻是騙不了自己。自從接了顧珈銘的電話,她就一直心神恍惚到現在,小禍害,真是個名副其實的小禍害。

顧淮寧只是輕輕一笑,並未置詞。

——

或許是梁和的臉色不太好,吃過晚飯顧淮寧就提出帶她回家,顧母李琬跟著交代了幾句。

「這身子骨是自己的,你不愛惜也甭指望著別人會替你操心。這工作能不做就不做了,犯不著為著它著急上火。傷了身子可划不來」

梁和乖巧地點頭,坐進了顧淮寧的黑色奧迪。

顧淮寧開車的樣子有些認真,又似有點漫不經心,這麼冷的天也只穿了一件軍裝襯衣。梁和默默地看了他一會兒,在一個拐彎處終於開口問,「那個,軍演,是真的麼?」

顧淮寧似乎並不詫異,熟練地打著方向盤,彎拐得極穩。

「對。」

「實戰演習?」

「沒錯。」

「允許有千分之三的死亡率?」

怪了,顧淮寧瞥她一眼,「馮湛那小子告訴你的?」

「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她輕聲問道。

「怕你多想。」

跟馮湛版的「怕你擔心」相去甚遠,梁和低下頭不說話了。

——

順利駛進小區的車庫,車子停穩之後顧淮寧想帶梁和下車,卻被她輕輕一拽,低低的聲音自黑寂中傳來,他聽得異常真切。

「你要照顧好自己。」

他先是愣了一愣,一股複雜的感覺突然而至,好在這是一片黑暗,讓她察覺不到他的反常。這種話以前似乎聽過無數次,可是每一次他似乎都忽略了,直到這份異樣的感覺襲來,他才終於正視。

他抬頭揉了揉她的腦袋,低聲道:「沒事兒的。」

她在他的掌心下搖了搖頭,「我控制不了那些不好的念頭,怎麼辦?」

他輕笑,「要不我給你立下軍令狀,保證完好而歸如何?」

「好。」她答應,聲音聽起來不再沮喪。

聞言他輕輕抱了抱她,這份溫暖的觸感讓她的心穩了不少。其實她想了很多話,想在這黑漆漆的車庫裡說給他聽,可是有些話,她怕一說出來,就再也收不回了。冒那麼大的風險,她實在沒那個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