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瘋狂的一夜。
第二天清晨,謝慕堯醒來,比往常獨自清醒的時間晚了一個小時。
睜開眼睛,緩了一會兒,身上那種疲憊卻很舒爽的感覺讓他回憶起昨晚發生的事。
程綠就像變了個人,不由分說的將他撲倒在門板上,開始吻他、脫他的衣服。動作找不到女孩子獨有的溫柔,甚至算得上粗魯,卻瞬間激起了他的火熱。
一開始還有一絲理智的,想著她還沒有畢業,兩個人的關係也還沒定下來,於是想推開。
但手毫無意識的落在她柔軟的胸口,聽到她在耳旁發出那種甜膩的聲音,很細微,卻已經讓他陷入了無法自拔的境地。
接下來的事情也變得順理成章了,她是第一次,雖然主動但關鍵時刻還有些茫然和膽怯。他始終控制住自己,在傷害減輕到最小的情況下要了她。
糾纏到天都要露白,才分開彼此。
謝慕堯望著天花板,雙眼放空,腦子裡卻滿是昨晚激烈的畫面,一時間也無法從床上起身。
可是,很快,他又意識到另一個問題——
程綠呢?
摸了摸旁邊的位置,早就沒了溫度,地上散落著他的衣服,唯獨少了她的。
心中頓時一冷,想到在第二天她一個人孤零零的離開,就緊張的呼吸都不順暢起來。
忙不迭的從床上起來,拾起地上的衣服慌亂套上,在一堆亂糟糟的床單中找到他的手機,邊撥打她的電話邊往外走。
手機還沒接通,謝慕堯就愣了,因為此時,『事故』的女主角正在桌前吃著早餐。
下一秒,她放在手邊的手機響了起來,她低頭,看了一眼來電顯示,臉上有一瞬間的茫然,下意識就往臥室這邊看了過來。
對上謝慕堯的眼睛,抿了抿唇,按掉錚錚作響的電話。
他不著痕跡的鬆口氣,幸好,她沒走。
「怎麼起來也不叫我?」他走近,目光不由自主的打量她。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總覺得她有些變化,更動力更嫵媚了,雖然還是利落的短髮和簡潔的穿著,可眼睛愈發明亮,小臉也煥發出一種難以言喻的光彩。
她的唇還有些腫,他站在那裡,居高臨下,輕易透過領口看到她勃頸處一片片粉紅。
程綠沒理會他的話,反而問:「吃早餐嗎?」
他怔了下,點頭。
程綠得到他的應允,似要起身為他準備早餐,謝慕堯倏地想起什麼,輕輕按住她的肩膀制止:「你身子不方便,我來吧,你告訴我在哪。」
程綠看了他一眼,然後指向套件隱藏在牆壁的minibar,裡面有牛奶和白麵包。
他嗯了一聲,走過去。
用微波爐加熱,注意力卻一直都在她身上。
程綠用手撕開麵包,很小口小口的往嘴裡送,好像也沒什麼胃口。
牛奶喝了三分之一,許久都沒再動了。
他輕嘆一聲,又回到minibar那裡,給她倒了一杯果汁。
端著果汁和面包坐在她的對面,程綠說了句謝謝,就沒再說話了。
太安靜了,根本不像是男女親熱後第二天的常態。
「我想……」
他剛說一個字,程綠就面無表情的將盤子一推:「我吃飽了。」
謝慕堯看著她起身,套上衣服,眉頭一緊:「你去哪?」
「買點東西,你繼續吃,不用管我。」
他哪裡還有心情吃。
程綠在這裡生活了十幾年,對這邊的路況很熟悉,走出酒店後,就一直很有目標的朝著一個方向走。
謝慕堯不知她再想什麼,也怕她會不耐煩,只能繼續不遠不近的跟著。
很快,程綠在一家藥店門前停了下來。
她病了?還是昨晚傷到她了?
擔心佔據了所有情緒,謝慕堯還是走了過去。此時程綠已經買好要買的東西,出來時手裡還拿著一瓶水,應該也是在藥店裡買的。
「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了,昨天我……」
他緊張兮兮,程綠只是很冷靜的打開藥盒,拿出一粒。
他的聲音在看到藥盒上的名稱時愣了一下,隨即紅了耳朵。
看著她吞下藥片,喝水,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對不起,是我太不注意了。」為了一時歡愉,卻給她造成了麻煩,真的很抱歉。
程綠扯扯唇:「沒關係,昨晚是我主動,不怪你。」
她語氣很冷,甚至,一直都表現得很平靜。
謝慕堯有些慌亂,見她又要走,忙抓住她的手:「小綠,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要負責。過幾天、不,等我們一回去,我就去見你爸媽。」
她垂眸,不發一語,謝慕堯從沒覺得自己的口才這麼差。
是真的很想保護她、照顧她、愛她,是真的很想給這個倔強的女孩一個安穩的家。
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說。
半晌,她的唇動了動,謝慕堯的心也因此揪了起來。
「謝慕堯,你之前說要等我一輩子的話,還算數嗎?」
他重重點頭,表決心一般:「當然。」
她抬頭:「就算,我不能保證我們最後的結局是你想要的,你也會等我嗎?」
他聽不太懂。
程綠說:「你之前說,怕我會喜歡上別的男孩子,這種擔心在你內心深處其實還是存在的。只要你比我大一天,這件事永遠是你的一個『不安全點』。以前,我或許還有決心,但現在我已經不能再跟你保證什麼了。你已經錯過了那時候的我,只能勉強接受現在這一個我。可能,有一天,我遇到一個和我更有話題聊的同齡男生,就真的會離開你。所以,即便這樣,你還想等我嗎?」
謝慕堯答應了一個不平等條約。
他和程綠還是朋友,只是比一般的朋友更親密一些。他們的關係不能讓外人知道,更不能告訴父母。而在程綠點頭答應和他在一起之間,他不能干涉她交友的權利,不能窺探她的隱私,許多的『不能』。
雖然不甘不願,可除此之外已經沒有別的退路可走,所以他還能如何呢?難道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失去她,連最後的一個渺茫的機會都不給自己嗎?
在學校的時候,謝慕堯還稍稍安心一些,無論怎樣,她還是學生,而他又是老師,可以隨時掌控她的行蹤。
但一想到,馬上她就要畢業,步入社會,那種惶然不安的心情整天佔據他的心。
畢業考的最後一門考試,謝慕堯推掉了監考的工作,知道她在哪間教室,在快結束的時候,敲了敲門,進去了。
監考老師見到他有點驚訝,但一想到程綠就在這間考場,三人秘而不宣的笑了一下。
謝慕堯走到她的桌前,程綠似有感應,抬起頭,看到是他時微怔,隨後笑了一下。
他回以一笑,無聲的說『加油』。
她點點頭。
她第一個叫上卷子,走出教室,安靜的樓道裡,謝慕堯倚牆而立。
程綠心情很好,走過去挽住他的手臂:「謝老師,恭喜我吧,我終於自由了。」
他只是笑笑,輕聲說:「恭喜。」
畢業散夥飯,他送程綠去的,因為不能對外公開他們的關係,所以沒有以家屬的身份跟她一起進去。
程綠讓他先回去,可最終謝慕堯還是將車停在路邊,一直等她。
十一點多的時候,大門口陸陸續續走出好多人,程綠一頭短髮很是惹眼,一個男人靠在她身旁和她咬耳朵,不知說了什麼,惹得她大笑,前仰後合。
她就從沒有在自己面前這樣笑過,謝慕堯眼光黯然。
同學都去打車,謝慕堯知道她沒看到自己,於是按了幾下喇叭。
一行人都看了過來,包括程綠,見他似是沒有離開過的樣子,有點驚奇。和同學們道別後,小跑到車邊,打開車門,坐上來,問:「你不會一直都在這裡沒走吧?」
謝慕堯不答,目光還停在前方那個男生的身上,想問他是誰,卻沒資格。
畢竟,他是她的誰呢?
這一年,謝慕堯徹底的體會到了程綠那幾年的心情。
明明最愛的人就在眼前,可偏偏,就是不能靠近。
之後程綠在電視台找了一個幕後製片的工作,經常要做訪談,謝慕堯更不安了。
電視台都是市裡面最優秀的人,尤其因為工作關係,她還會經常接觸一些年輕權貴或者優秀的精英。
偶爾他來台裡接她,同事們看到他就會問這是誰,通常程綠只會笑著說:「我哥,帥吧?」
同事們星星眼,點頭:「帥死了!」
程綠就會很自豪的仰起頭:「快擦擦口水吧,等過段時間有空了,我把我哥介紹給你。」
她說這話時他就在一邊,暗暗咬碎了一口牙。
程綠有時候會來鼎盛世家和他一起過夜,兩三年都是這樣,可父母那邊瞞的很好,不知道她是怎麼做到的。
她工作穩定了,人也越來越幹練成熟,聽說追她的人很多,謝慕堯危機意識一直都很強烈。可千防萬防,卻架不住內部突擊。
程媽媽怕女兒再大了嫁不出去,拚命的介紹男孩子給她,程綠也不拒絕,沒一頓相親飯都到場,只是不見她對哪位上過心。
只是,現在沒出現她喜歡的,不代表永遠不會出現。
此時此刻,謝慕堯就眼睜睜的看著她坐在梳妝台前,為下一場約會描眉畫眼。
他走過去,聲音強作平靜:「今天又要見哪家的高管了?」
她正涂唇膏,分心瞥過來一眼,說:「就上次那個公務員,你不是見過照片。」
謝慕堯想起來了,程媽媽發南方照片給程綠的時候,他看了一眼。
二十歲出頭,某某國企的小幹部,長相屬於娃娃臉很顯小的那一種,雖然不想承認,但的確是時下小女生會喜歡的那一款。
謝慕堯皺眉,今天是她和那個小公務員第二次約會了,是之前從沒有過的情況。
他氣呼呼的坐在她身後的床上:「怎麼,這次看上眼了?」
她聳肩,好像沒發現他在生悶氣,說:「我覺得挺好的,和我年齡相當,也比較聊得來。你知道我媽,成天念叨著我讓我成家,我現在也覺得有好的,可以試試看,千萬不能錯過了。」
謝慕堯雙拳緊握,氣得發抖。
「你眼前不是有一個更好的,怎麼不跟我試試看?」
程綠也化完妝了,轉過頭看了他一會兒,嚴肅的說:「謝慕堯,我以前可是等了你七年,難道現在才不到三年你就受不了了?你不想等就算了,我也不勉強你。」
說完,她起身拿了包包就要走。
謝慕堯心裡咯登一下,每次她一說這些,就跟放大招一樣,讓他屢屢敗下陣來。
趕忙起身抓住她,她回頭挑眉看他,謝慕堯沉著聲音說:「我沒想放棄,我說過什麼,都是真的下了決心的。」
她掀掀唇,拍拍他的臉頰:「好了,我知道了。晚上我會回來過夜的,等我電話。」
看她踩著高跟鞋,瀟灑的離開,謝慕堯頹然坐到床上,苦笑。
果然因果輪迴,報應不爽。
和公務員約會回來,一到家,就被客廳裡用蠟燭擺成的心形造型給嚇到了。
程綠挑眉,這難道是開始攻心了?
晚上和謝慕堯和諧的很愉快,也很默契,男人格外賣力,程綠沒做他想,只是心裡叨咕著男人這兩年的技巧真是大有進步,她都快招架不來了。
過了快一個月,程綠回家吃飯,程媽媽做了她愛吃的紅燒肉,只是她一看到那黏膩膩的東西就沒胃口。
程媽媽還沒察覺,一個勁兒的往她碗裡夾,程綠終於忍不住,在餐桌邊就……吐了。
謝慕堯接到程媽媽電話,著急火燎的往醫院趕,遠遠地就看到程綠坐在椅子上,程爸爸站在對面,程媽媽則輕聲和她說些什麼。
見到他來,程媽媽一皺眉,原本打算數落他一頓的,可一見謝慕堯臉色不好,可見是被程綠嚇得,也不忍心了。
程家二老先離開了,留下程綠和謝慕堯兩個人。
他坐在她身邊,問:「身體怎麼了,怎麼跑醫院來了?」
程綠聞聲看過來,眼神惡狠狠地:「你還說!都是你做的好事!」
謝慕堯起先沒明白,後來看她表情才一點點的撥開雲霧,臉上驚喜掩蓋不住:「你懷孕了?!」
程綠一聽這個詞,氣不打一處來,起身就要走。
剛走一步,忽然被人從身後攔腰抱了起來,她大驚。
「穿著高跟鞋,還想去哪,小心崴腳動了胎氣。」他已經開始小心翼翼了,一邊抱著她一邊往外走:「醫生開藥給你沒?定好哪天去產檢了嗎?過幾天我就跟學校請假,在家裡陪著你。你太毛躁,做事又大大咧咧的,得有個人二十四小時照顧你。還有……」
一路上謝慕堯說了很多,程綠氣著氣著,竟也被他氣樂了。
自從第一次之後,他就一直很注意,從沒讓她再吃過那些藥。
她原本還以為這個法國畢業的高材生會有什麼高招把自己追回去,誰想到竟然也用了最俗氣的『奉子成婚』。
可見這人智商很高,情商卻不怎麼樣。
知道她懷孕,最高興的除了謝慕堯,就是謝母了。
盼兒子結婚盡快抱上大孫子,盼到最後她也沒力氣提這件事了,誰知道還絕望著呢,就傳來喜訊,簡直太開心了有木有。
謝母列了一個注意事項,都是給謝慕堯看的,a4的複印紙,足足十六章。
而謝慕堯竟然也一一背了下來,一提起這事,程媽媽都能笑出眼淚來。
不過謝慕堯偷偷讓她懷孕這件事做得不地道,所以事事都順著她。
中午她說約了朋友喝茶,本不想讓她去的,可這些日子也讓她悶壞了,謝慕堯只好同意。
茶廳裡,她對面坐著那位娃娃臉公務員,總是忍不住偷瞧程綠微微凸起的肚子。
她不是沒察覺,後來煩了,乾脆瞪一眼過去:「沒見過懷孕的啊?有本事看你老婆去,總盯著我看什麼!」
小公務員笑了一聲:「真沒想到啊,謝慕堯這招簡直太絕了,把你治得服服帖帖。」
程綠都懶得理他。
其實小公務員就是她那位過早夭折的初戀,去年一畢業就跟她室友結婚了。
婚禮程綠沒讓謝慕堯去,所以他根本就不知道這位公務員還是有婦之夫。
程綠也算趕鴨子上架,沒心情設計婚禮的事,和兩家商量過,決定先和謝慕堯去登記。
雖說女方懷了孩子,怎麼說都成了被動的一方,可謝慕堯禮數週全,用全市最好的聘禮迎娶她,一點委屈也不肯讓她受。
程媽媽因此也很滿意這個女婿。
登記那天,程綠還是頭幾個月,所以洞房花燭夜什麼的,根本別想。
但謝慕堯還是很開心啊,躺在床上,止不住的樂,程綠還以為他吃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跟瘋了一樣。
他忽然拉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身上:「小綠,算一下,我們都認識十年了。當初認識你的時候你才十四五,當時我們肯定都沒想到,十年後,我們會結婚。」
程綠轉頭看他,眼底隱匿了笑意。
是啊,怎麼都沒想到。
現在回憶起來,那七年真的過得太不順心了,都是被這個男人給折磨的。
不過她也真是沒辦法放開這個人,兜來兜去,最後還是落在他手上了。
「謝慕堯。」
「嗯?」
「你看,我現在也上班了,見識了形形色色的人。最近相親也遇到了不少好男人,可最後覺得他們和你比起來,都還差點。所以,我這輩子嫁給你,倒也不算吃虧,是不是?」
他聽懂她的意思了。
沒什麼好擔心的了,她該見識的也都見識過了,該遇到的也都遇到過了,可最後還是喜歡他。
他附身過來,牢牢抱她抱住。
這幾年,明著是在折磨他,可實際卻是給他安心。
他怎麼就不知道她原來是這麼精明的人呢,一舉兩得。
親親她的額頭,程綠也抱住他的腰,在他胸前蹭了蹭。
「你啊,是我這一輩子,唯一的不理智。」他感嘆。
程綠笑了。
《養夫為患/暖暖的都是愛》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