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

說實話,奧蘭多非常不喜歡這種游戲,無智商,無樂趣,完全脫離個人的意願和高科技的監測,帶有很高程度的強迫性和撒謊性。

他沒什麼想問秦珊的,她在他面前就是個透明人。

所以,根本沒意思,比起真心話大冒險來,throw eggs簡直是聚會游戲中的業界良心。

奧蘭多無法理解為什麼秦珊對這個游戲的熱忱度高得讓人不忍直視。

由於沃夫還癱軟在一邊冒熱氣,其余三人只能算他暫時棄權,開始新一輪。

奧蘭多轉到了秦珊,秦珊的要求是「真心話」。

雖說對這個游戲興趣寥寥,但為了配合女孩子的高度熱情,奧蘭多還是信手拈了個問題拋出去給她:

「第一個喜歡的非親戚的異性是誰?」

其實他腦海裡還准備了許多問題,以供之後一夜的真心話項目,比如「心裡最在意的異性叫什麼名字」、「每天睡覺前想起的人是誰?」、「初吻是被誰奪去的?」、「世界上最有男人味的人叫什麼名字?」——

反正答案都是他。

想到這裡,金髮男人更加沒有期待了。一雙藍眸斜過去,淡漠地睇著秦珊。

「嗯……要說大實話的話……」秦珊用食指點著腮幫子想了一會:「當然是……」

奧蘭多的手背撐在側臉,繼續擺出漠然地側耳傾聽狀。

「吳彥祖。」秦珊補充完畢。

狄安娜非常不厚道地噗了一聲。

奧蘭多眸色陰冷了幾分,重復一遍秦珊的回答,不過是疑問語氣版本的:「吳彥祖?」

秦珊一手握拳,捶打在另一手的掌心,回答得很是坦蕩:「對啊,一個香港的男影星,許多人心目中的男神典范。擁有俊朗的出色外表,清新的貴族氣質,而且從小習武身手可利落了,完美死啦,全中國女人都愛他。」

這些詞句分明應該是拿來形容他的……?難道秦珊是在照著那男明星的樣子找愛人才因此喜歡上自己的?奧蘭多聽著聽著有點悶,扯了扯領帶讓自己松懈點,冷哼:「由此看來,你挑男人的眼光正在大幅度進步。」

「對啊,」秦珊雙手環住他手臂晃了晃:「有了你作對比,以前我喜歡的那些男人都算什麼玩意兒啊。」

奧蘭多目光冷冽,嗓音陡然轉到冰點:「那些男人?」

——船長大人總是找得一手好重點。

秦珊剛要張口作答,狄安娜打岔:「喂喂,二位,一次只可以問一個問題,麻煩尊重一下規則。」

奧蘭多一把奪過鋼筆:「我提前申請接下來我的所有參與資格,我要一次性玩掉。」

「這不符合規定。」狄安娜皺了皺眉。

奧蘭多一手插|進褲兜:「你實在無聊的話,可以先回味一下剛剛的人獸接吻play,或者去幫那條冒煙冒得快燒起來的死狗扇扇風,接下來是我和秦珊的專場。」

吃醋的男人真是可怕到可愛,狄安娜說不過奧蘭多,只好挪到一旁自己玩手機。

閒雜人等離場,金髮男人開始不容置喙地轉筆,一次,一次,又一次。

他控制力道剛剛好,每一回都能剛好轉到秦珊。

奧蘭多:「第二個喜歡的非親戚的異性?」

秦珊:「實話?」

奧蘭多:「嗯。」

秦珊:「呃……金城武。」

奧蘭多:「……」完全不認識。

「第三個?」

「卷福啊。」

「卷福是誰?」

「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就是演神探夏洛克的那個啦。」

「臉長得攝像頭都裝不下也值得喜歡?」

「人家很有人格魅力的好吧……」

奧蘭多打斷秦珊喋喋不休的解釋卷福有多好有多好:「繼續,第四?」

「奧蘭多你怎麼總問我同樣的問題,一點新意都沒有,b!」

「你作答就行。」

「抖森。」

「damn it!抖森又是誰?」

「雷神的弟弟,洛基的扮演者。」

「你們中國女人整天閒得慌給英國男明星起這麼多亂七八糟蠢不可聞的外號?」

「這是暱稱,愛稱。假如你是明星的話,姑娘們肯定也會叫你多哥,小奧奧,金毛,床長……」

「夠了,我在第幾。」

「嗯?」

「你干嘛非要跟男明星比排名,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啦,」秦珊對著金髮男人打哈哈,在收到對方執意要比的凌厲眼色後,秦珊只能垂下頭默默扒手指:「頭牌慕寒大人、古川小哥、魚餅、二碩……」

都是些什麼玩意兒,奧蘭多忍不住捏了捏眉心。

秦珊拍拍奧蘭多左肩,笑瞇瞇的,像曬太陽的貓叔:「不要灰心,女人大多數眼高手低。我在遇到你之前也就只喜歡男明星啊。而且,最近新加入秦珊男神豪華套餐是一個叫「都教授」的外星人,他就排在你後面。」

「好了,這個問題結束,」奧蘭多沒什麼可說的,「輪到你了。」

秦珊趕忙正襟危坐,兩手端平到腿部,咳兩聲清嗓子,以表自己很正式:「奧蘭多,我什麼時候可以回國?」

「看我心情。」

「回家?」

「看我心情。」

「跟我一起見家長?」

「看心情。」

「……你開著自動回復?」

「nope。」

「哦,那好吧,」秦珊交叉著雙手十指:「奧蘭多,結婚之後,我們的生活可以安定下來嗎?這次別看心情了!」

這是個嚴肅的問題,奧蘭多定身,本來散漫的情緒慢慢攏緊,他反問秦珊:「這樣的生活你不喜歡?」

語氣冷颼颼的。

秦珊被他冰冷的語氣凍了凍,回暖了一會兩瓣嘴唇才略略張開……就在此刻,房間門外突然響起一陣火災報警器的蜂鳴聲。

一串接一串,尖銳又難聽。

與此同時,客房的門鈴也響了起來。狄安娜坐在門邊,她趕緊撣了撣衣服站起身來,透過貓眼望了望,是一個穿著白色制服的男性保安,他在外面焦急地吼道:「有人在嗎?打擾你們的休息了!這層樓有個房間窗簾發生意外火災,這會走廊裡濃煙滾滾,我負責來疏散人員!希望你們配合一下工作先去樓下避避難,等我們昨晚滅火工作後再給您們安排新的客房好嗎!」

他的嗓音夾雜在其他房客驚慌失措的逃難聲裡。

奧蘭多站起身,順帶拉了秦珊一把。

剛剛還一直處在挺屍的沃夫,從地毯上一躍而起,緊繃起全身,隨即進入備戰狀態。

樓下消防車的鳴笛,從窗戶口傳來。

狄安娜回眸和奧蘭多秦珊二人對望了一會,金髮男人從床底工具箱裡取出一只黑色手槍,上膛,把握著藏到背後,而後才朝紅髮女人肯首。

接到同意的命令,狄安娜才一點點打開房門,用的是把自己藏在門板後的開門方式。

這樣不會把自己第一時間暴露在敵對目標的范圍內。

門終於被打開,奧蘭多那個年輕的男保衛明顯大松一口氣。

走廊上嗆人的灰色濃煙跟著他一起湧進門,灌滿一整間客房。

「屏息,」奧蘭多捏了捏秦珊的手,提醒她:「火災煙霧對人體的傷害很大。」

秦珊立刻瞪大眼,捏住鼻子。

「對!」那個保安聽見他的話,趕忙拎高左手的金屬箱子,從裡面取出三塊折疊整齊的干淨白色濕巾交到房間每個人手裡:「快點遮住鼻口,跟我從安全通道走。」

奧蘭多把藏匿在身後的手槍憋到腰後,以毛衣的下擺遮掩。他第一個接過手巾,秦珊,狄安娜緊隨其後。

金髮正要將濕巾覆壓到嘴唇和鼻子上,他動作頓了頓,心頭一凜,這疊濕巾的味道很刺激,上面浸潤的明顯不是水,而是乙醚。

余光輕瞄,奧蘭多看到天真蠢笨的秦珊已經在把濕巾往鼻頭上壓了,他即刻抬手,將那塊白色用力打落。

秦珊一下兩手空空,不禁驚訝地仰起臉看奧蘭多。

「槍——!」門後的狄安娜突然驚悚地叫起。

奧蘭多來不及去看正前方的具體情形了,第一反應是背身,把秦珊拉到自己身前罩住!剛要帶著她蹲下去,忽然就聽到身體內部發出「咚」一下的輕響,沉悶而細微。

五臟六腑被一種極速而凶猛的力道狠狠撞擊,五臟六腑牽著疼,疼到無法形容。

他中彈了。

消音槍,來自那個保安。

秦珊感受到前方男人的身軀猛地往前沖了一下,而後才恢復常態,她鼻趕緊問:「奧蘭多,你怎麼了?」

「沒什麼。」他聲音冷靜的不可思議。但實際情況是,槍擊帶來的巨大痛楚,正在讓奧蘭多的血液慢慢滲出,他的神智逐漸渙散,意識一點點流失……

但他還是站著,用僅存的精力,第一時間做判斷——

對方有備而來,原本的打算應該是活捉,並未要置他們於死地。

秦珊鼻端的血腥味愈發濃重,她能感覺到男人越來越沉。他胡亂撐緊他,急促地重復著一句話問:「奧蘭多,你怎麼了?你怎麼了啊?」

大狼撲上去撕咬保安的身形在不斷閃動,奧蘭多瞇起眼,努力辨認出它的方位:「別咬了,蠢狗!他們還有人在這裡,帶她們兩個從窗口跳出去!」

她們兩個,是指秦珊和狄安娜。

話音剛落,房間的燈忽然被人一槍崩滅。

四周陷入黑暗。

秦珊眼淚湧了出來,因為在漆黑占領這裡的前一秒,她看到自己一只手掌滿是鮮血。

秦珊哽咽:「奧蘭多你是不是中彈了?我都看到你的血了!」

「嗯,」金髮男人捂著腹部,完全脫力,慢慢跌回地毯,背靠著書桌才能坐穩上身,他用力按壓著傷口緩解流血速度:「秦珊,快點走。」

他說出來的每一個字,都虛弱,而有力。

秦珊蹲下身,抹著眼淚。結果手上的血混著淚水,把她臉糊得花貓一樣,她的哭腔悶燥難聽:「我不走,我不要離開你,你都要死了,我還走什麼走啊?」

「我不會死的,放心。」奧蘭多疼痛又無可奈何地呼出一口氣,他最受不了女人哭。

門外有隱隱嘈雜的跑步聲,預測有十來人。而且步伐有序沉穩,顯然不是一般的房客,而是剛剛那名偽裝保安的幫凶。

「帶她們出去!」奧蘭多側頭,不看秦珊,再一次對大黑狼高聲下命令:

不做遲疑,沃夫立刻放大到兩倍的身形,跳到門邊,一口把狄安娜叼起,甩上柔軟的背脊。

「你不能把他一起帶走啊!」秦珊哭著朝沃夫喊。

奧蘭多勾起一邊唇角:「他帶不動。」

沃夫喪氣臉:「………………大於一個人就是超載,兩個我也只能努力嘗試,三個直接跳樓同歸於盡下樓。」

奧蘭多看向黑狼,嫌棄地推了把秦珊:「把這個聒噪的女人叼走。」

「快點!」他用最後一丁點力氣說。

秦珊眼睛都哭得睜不開,她用這輩子最快的語速說:「奧蘭多你剛才不是問我這樣的生活我喜不喜歡嗎?我現在告訴你,我喜歡!哪怕每天都在大冒險!和你在一起的生活都美好得像假的一樣!這就是我的真心話。」

奧蘭多看著她,湛藍的雙眼像是月光下的海:「可惜我不喜歡了,這也是我的真心話。」

最後一句話說完,秦珊被沃夫的尖牙勾起衣服,高高甩起,摔在大狼柔軟的後背。

慣性的關系,女孩亮晶晶的淚珠兒散在風裡。

狄安娜拉了她一把:「抓緊!」

秦珊匆忙抱緊沃夫的脖子,扭頭看書桌邊的男人,離別的心痛和悲愴讓她語無倫次:「你反正不要死,等我!等我們!」

奧蘭多隨意地揮揮手,他嘴唇蒼白,嘲諷:「我才不會對一個第一時間只知道哭的女人有所期待嗎。」

秦珊編者最,盡全力把哭腔和抽噎壓回喉嚨。

察覺到背上的兩個女孩兒都已經抱緊自己,幽黑的巨型大狼一個箭步,破窗而出!

……

辟裡啪啦的破碎聲,奧蘭多再度看向窗戶,那裡已經空無一物,兩面窗簾被冷風呼呼鼓起。

城市的燈火和霓虹溜進來,把一地碎玻璃渣映得繽紛耀目。

此刻,他兩條緊繃的大長腿才得意放松舒展開來……

男人眼皮越來越沉,有腳步聲走進房內,而他面前的景致也變得模糊,輕晃。像是漏電的液晶屏幕,連閃好幾下後,倏地,熄滅了。

世界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