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8 章

兩個小時前,奧蘭多從希爾頓酒店出來,去赴小情人的私下邀約。

他今天穿著一件微立領的天藍呢絨大衣,這個顏色對於黑白灰控奧蘭多來說真是極其罕見,除此之外,男人的一頭金髮也並未如往常一般刻意定型,細碎的劉海隨意覆在額頭上,順其自然。這個扮相讓他少了許多嚴肅和刻板,多了幾分隨性和雅痞。

他朝著秦珊家所處的小區慢條斯理走去。

一路上,奧蘭多引來無數路人的側目,他實在太過耀眼,擁有歐美人的開掛五官不說,皮膚衣著發色瞳孔也都帶著先天和人為的鮮明。北京灰蒙蒙的天空讓他看起來自帶柔光,如同西方史詩電影裡的精靈族。

美好的事物總是惹人青眼,當地百姓或多或少都會被他驚艷那麼一下下,但卻沒有人能夠想到他的真正身份是個海盜船長,他看起來更像一個年輕好看的外國留學生。

為了迎接奧蘭多的到來,秦珊起了個大早籌備金毛口糧。她覺得奧蘭多第一次來北京嘛,肯定得吃吃正宗的北京烤鴨,上回她媽媽打包帶回一盒全聚德後,她發現自己在兩年沒接觸過一次這道特色菜還失憶過的情況下,竟然在嚼到脆皮的第一口就能飛快回憶起有關烤鴨的詳細做法。

奧蘭多今天要來,所以秦珊等他爸媽一走,就開始著手准備烤鴨了。

北京烤鴨,堪稱硬菜,做法很復雜,但總結起來也無非三點要義,脆皮,嫩肉,多汁。

秦珊先去附近的集市挑選了一只新鮮的填鴨,帶回家後,就把它塞在水池裡,用開水正面反面反復澆灌三遍,接著去酒櫃裡取出一個幾乎見底的紅酒瓶,往瓶子裡灌滿水,再把被開水燙好的鴨子倒豎在瓶子上立起來,再用一根筷子將鴨翅架好。

進行完如上准備,秦珊就把酒瓶鴨放到了陽台通風陰涼口晾著,得晾起碼五個小時,這樣鴨子的表皮才能夠乾燥,緊縮,發亮。

中間這五個小時的空余,秦珊也沒有浪費時間,而是去認真做了一大疊荷葉餅,這種餅的制作方法也很簡易,麵粉和鹽混淆,沖入八十度左右的熱水,攪拌成絮狀……等到溫度降下來之後,秦珊就把麵餅揉成了光滑的麵團,覆上保鮮膜,醒麵差不多半個小時。

三十分鍾的控制鬧鈴一響,秦珊就跑到廚房,摘掉保鮮膜,架好砧板,在那上頭將麵團搓成長條條,取下廚刀切成三十二等份,搓圓碾扁,成為可愛的圓狀小劑子,再將兩瓣小劑子的一面刷層油,刷油面相對,兩兩疊起。疊好的劑子用桿麵杖一起壓扁,技術一般的話,桿到餃子皮的厚度就差不多了;不過像秦珊這種技術佳有完美主義強迫症的小廚子,果斷會桿到薄如蟬翼的程度,她才能心情愉快點。接下來的程序就變得順理成章,平底鍋架起,不用澆油,每桿好一張就攤進鍋底,皮過於薄弱的關系,短短五秒的加熱就能見到麵皮變白鼓起打泡,這種時候,就可以把麵餅出鍋了。

桿麵,下鍋,掀出,三點一線,秦珊有條不紊地進行著。等將所有勔餅都烙好後,秦珊一張張拿起來,動作非常小心地,將它們趁熱撕成了兩層。

包裹醬汁,黃瓜條,大蔥絲和烤鴨片的荷葉餅就完成了。

然後就是烤鴨所必須的脆皮水,步驟和簡單,蜂蜜、白醋、料酒和兩大勺清水混合攪拌後,秦珊便將脆皮水均勻地刷滿鴨子表皮,每一個旮旯都不放過,然後繼續放在通風處晾乾,這個步驟需要重復兩遍,讓其完全滲透。

在最後一次風乾的時候,秦珊擰開烤箱,預熱200度,再將晾好的鴨子從紅酒瓶取下,蘋果切塊塞進鴨肚,除了塞蘋果,還要將麵包浸透清水塞進同樣的地方,用牙簽固定開口。

踮腳從流理台上方的櫥櫃裡翻出錫紙,秦珊把鴨腿末端和翅尖一一裹好,烤盤也包上錫紙,倒入少許清水。接著就放鴨子,一開始得把鴨胸朝上,降烤箱溫度到170度,烤40分鍾,再翻面烤20分鍾。最後一步就是檢查上色了,秦珊再次取出烤網,色度還算滿意,不必再調高溫度加時烘烤。

大功告成。

剛剛出箱的烤鴨帶著棗紅的色澤,油潤發亮,因為熏烤微微皺縮、翻卷的外皮光是看著就覺得酥脆非凡,入口噴香。

北京烤鴨有一套固定的傳統做法,在鴨腹腔內灌水後再縫起來,這樣鴨肉外面有脆皮的包裹,內部又有水分的浸潤,才能完全的鎖住肉汁。自己在家的話,很難復制這個方法,秦珊自創了一個簡易的替代,用蘋果和浸透的麵包填充鴨腹,不僅能鎖住水分,一樣可以模仿出果木燒烤出的果香味來。

這樣烤制出來的家庭版北京烤鴨,外皮酥脆可口,裡肉潔白如雪,肥而不膩,嫩而多汁。沾上鮮美的甜麵醬,配合著清新爽脆的黃瓜和辛香濃郁的蔥葉。嚼動間,鮮脆之極,多重風味獨樹一幟,卻又完美統一,刺激出極大的美食體驗,讓人欲罷不能……而那種氤氳隱約在唇齒間的一層淡淡果香,更加不容忽視……

秦珊利落地片好烤鴨,剁好蔥葉和黃瓜,裝盤,她的時間控制得剛剛好,做完這一切,家裡的門鈴也適時響起。

秦珊知道是誰來了,拖鞋都沒帶好就急沖沖地小跑到門口,牆壁上的可視門鈴屏幕裡應出一張幾天不見的俊臉,秦珊打開門的下一秒就把自己甩了出去,像只幾天沒見主人的寵物犬,急不可耐地把自己砸進奧蘭多懷裡。

奧蘭多沒反應過來,被「不明物體」險些砸得往後踉蹌了兩步。

秦珊貼著男人寬厚的胸膛,兩臂順勢環過他的腰,十指扣在一起勾緊他精實的後背,擺出一副完全不想松開的癡漢樣。

「我給你做了烤鴨!」秦珊邀功般開心地念叨出自己忙活了大半天的美味成果:「你不用去全聚德多花錢啦!」

抱著奧蘭多的時候,她的心和她的手臂都被一種不可思議的富足感填滿,兩邊嘴角也會因此被這種富足感以強大的力量吊起,成為發自內心地微笑。

奧蘭多沒有動作,小幅度頷首,他本來打算來找她算「wuli 都敏俊」賬的,此刻卻被這個洶湧濃烈充滿愛意的擁抱給打動了,計較的情緒暫時壓力下來,他垂下湛藍的眼眸,順手扳起女孩柔和的下巴,俯身吻了上去。

幾天不見,情緒自然也很難壓抑,奧蘭多的動作不帶遲滯,秦珊的唇瓣隨即被撬開,男人的舌頭像夾著火,在她的口腔裡侵掃,滾起熱浪。

臉頰湧出潮紅,秦珊越來越軟,感覺快融了,攀附他在背後的指尖也漸漸失去力氣,往下滑塌。

奧蘭多察覺到她的松懈,放松雙唇,垂首到她頸邊,一只大手掌控住她的腰際,帶著她往門內移動。

動作終止在玄關,秦珊的肩胛骨貼上堅硬的牆面,才略微繃緊的身體,很快揉化在男人依附在她頸項、耳後那些,滾燙的吮囁裡。

粗厚的喘息帶著雄性的熱度和力度,拍打在她耳畔。

她不由自主地勾住奧蘭多的脖子,抬高下巴去迎合他。

就這麼熱烈地親了一會,奧蘭多在她耳垂輕輕啜了一下,以此為句點,終結接吻。

不過秦珊還是攬著他後頸,不肯撒手。她抬起黑漆漆水潤潤的眸子去看奧蘭多,臉心又渲起一層薄薄的紅暈,用很小很小地分貝說:「奧蘭多你真性感,我都想跟你來一發了。」

奧蘭多聞言,一個上前,將秦珊懸空抬空,沒有縫隙把她摜緊在他和牆壁之間。

他長腿微曲,擠進秦珊的大腿間,嗓音天生自帶誘人的低音炮:「在這要你?」

秦珊側眸瞥了眼大敞的房門,掐了一下男人精瘦的腰線:「不要,烤鴨冷了就不好吃了。」

「ok。」奧蘭多松開她,後者立刻朝著廚房小跑過去,連步伐都帶著一種害羞的小興奮兒勁。奧蘭多回頭帶上大門,給自己換了雙鞋櫃裡的公用拖鞋,信步朝客廳走去。

秦珊家的裝修風格傳統而古典,桌案茶幾都是珵亮的紅木,牆壁上掛著許多字畫,足矣看出戶主是個文藝古板的人。

他之前派人暗查過秦珊的家境條件,出乎他意料的是,秦珊的家庭大概比他想象中要富裕一些,她家是10年搬遷到現在這片高檔住宅區的,房屋市價13萬/平,而她父母貸款購買的是最大的房型,450㎡。

奧蘭多停在一張字畫前,常年在海上和珍品奇物打交道的船長大人,很快辨別出這是一幅高仿贗品。

贗品有什麼值得掛在客廳的?奧蘭多不懂秦父的腦回路。不過,他似乎又找到了一點值得下手的地方。

「奧蘭多!我發現你今天居然穿了這麼嫩的顏色!!」只有他們倆在家,秦珊自在又輕松,在廚房裡扯著嗓子喊。

奧蘭多在字畫前回過身,他的相貌雖然極其歐式,但畫幕中的邈淡墨水還是在他身後氤氳出一片山清水秀,好看的人配好看的景永遠不會突兀,他看向秦珊,微微挑起眉毛,反問:「不好看?」

他是用中文反問的。

媽蛋這貨學自誇的漢語詞匯倒是快得很!秦珊愣了愣,探出一個腦袋,豎大拇指誇獎:「可俊了。」

奧蘭多:「?」

「就英俊啊,超級英俊,宇宙無敵。」

「哦……」男人應得意味深長:「跟都敏俊比?」

「……………………比教授帥多啦!」

「你的微博都可以做成一本南朝鮮丑男圖冊了,」奧蘭多隨意坐回矮椅沙發。按道理說,一個英國佬出現在一片宮廷式家私裡非常格格不入,但男人生來自帶的貴族氣息卻讓他完美融合在裡面,他修長的手臂支在扶手上,時光在一瞬間迷亂,他如同一位優雅清貴的清代傳教士:「我也不希望赫伯特後人的審美基因因此被拉低。」

秦珊雙手在圍裙上連擦,奔跑到客廳茶幾上拿手機,在奧蘭多跟前晃了又晃:「……………………………………我刪!馬上刪!刪光!」

****

不得不說,秦珊這妹子的確挺慘的。

兩個小時前,在家裡受到自己男人的壓迫和欺負;兩個小時後,又被自己老爹捉奸在電梯門外。

秦珊真想以頭搶地。

秦瑞言遲遲沒有踏出電梯,這畫面太殘酷,讓他無法再踏出腳步(……),直到電梯門都因為超時快要闔上了。

奧蘭多率先反應過來,他手臂一抬,適時按住開門鍵。

電梯門又緩緩向兩邊打開,奧蘭多拍了下秦珊的後背,像是在讓她放寬心別那麼僵硬和糾結。做完這個安撫的小動作後,金髮男人邁開長腿,順著敞啟的電梯金屬門,走進電梯裡。

「聊聊吧。」他跟秦父說,又是中文,字正腔圓,咬字清晰。好多時候,奧蘭多都會刻意放慢語速,讓自己的語氣有一種沉穩的味道。就好比現下。

秦瑞言似乎被他如此標致的中文給震了一下,連句末那個「吧」都發得相當標致!年過四十的男人緩了會神才反應過來,冷冷掃了奧蘭多一眼:「我不是聖父,跟暴徒沒什麼好聊的。」——雖然這個老男人之前准備了洋洋灑灑幾千字的腹稿來教訓奧蘭多。

他隨即就要往外走,但……電梯門已經在他面前,再一次殘酷地關上了……

秦父回過頭就瞄見一根修長的食指正輕輕敲打在紅色的關門按鈕上,一下一下,穩妥自若。

手指的主人正是奧蘭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