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顧真最不喜歡夢到發生過的東西,但是今天他還是夢見傅堯了。顧真夢見了傅堯站在他臥室外的陽台上,敲他的窗。

  他睜開眼睛的時候,腦袋裡還裝著傅堯的臉,連同他的聲音在說「顧真乖乖,把門開開」。

  五年前顧真去Malibu散心那回,原因並不怎麼光彩。那時他的新專輯換了新風格,銷量創歷史新低,被人罵的一文不值。

  顧真從小到大都順,從來沒受過這樣的挫折,每天都控制不住地去看負面新聞,整夜整夜睡不著,人瘦得形銷骨立,甚至有八卦刊物猜測他吸毒。

  蘇宛觀察了顧真一段時間,發現他的失眠已經到了需要治療的程度,顧真卻還是嘴硬說自己只是換季睡不好覺,蘇宛只好不經顧真同意聯繫了顧真的家人。

  顧真的家人都在國外,一聽蘇宛的描述都急壞了,顧真的父親和經濟公司協商之後,公司同意放顧真兩個月假,隨後沒幾天,顧真全家都來了國內,親手把顧真押上飛機。

  一開始,顧真和父母姐姐一起住在紐約,每天被家人無法掩飾的過於關切的眼神弄得心神不寧。

  看了幾次醫生後,醫生找他家人聊了聊,建議送顧真暫停心理諮詢,去一個相對安靜的環境療養放鬆,顧真的家人放他去家裡在Malibu海灘邊的房子裡居住。

  顧真頭一天去Malibu,就見到了傅堯。

  他到Malibu時,已經是下午,管家提著行李,顧真兩手空空跟在後面。

  這棟房子他不常來,只在年幼的時候和家人一道來渡過短假,前年房子翻新過一次,早不是記憶裡的模樣了。

  進了大門,顧真聽見左邊傳來一陣奇怪的嗡嗡聲,便轉頭去看,透過稀疏的籬笆,他看到一個帶著奇怪的眼鏡的華裔大男孩,推著除草機在花園除草。

  看見隔壁有人進來,男孩暫停了除草,跑過來:「嗨。」

  顧真也對他點點頭。

  「中國人?」對方換了中文,趴在欄杆上,友好地和顧真攀談,「我還以為隔壁沒人住。你好你好,我叫傅堯。」

  傅堯看上去二十來歲,比近一米八的顧真還高了半個頭,頭髮理得很短,近了看,他戴的是一副護目鏡,他鼻樑很挺,嘴唇微薄,背對著下午三點的南加州的陽光,聲音和笑聲一般爽朗。

  他看上去完全不熟悉國內的情況,也沒有認出顧真是什麼知名歌手,把顧真當一個普通的新鄰居,隨意地聊天。

  傅堯開朗健談,才不到十分鐘,顧真就已經知道傅堯現年十九歲,美國出生,家裡人都說中文,所以普通話還不錯,在一間有名的理工大學唸書,暑假過後就要升上大二,傅堯家半年前搬來這裡,他剛做近視手術不久,見光容易不適,所以帶著護目鏡。

  話題將要從傅堯轉向顧真時,管家及時出來救場了。

  管家告訴顧真,調琴師明天早上九點到,問他需不需要在場。顧真本就還失魂落魄著,沒什麼心情和鄰居社交,藉故說先進去整理東西,便進了房。

  房子臨海,從客廳就能望見海景,走到一樓的陽台,有白色的階梯通向沙灘。

  鋼琴擺在二樓的書房裡,顧真試了試音,的確不太準了。

  琴邊放了個木頭架子,放滿了曲譜,書架上擺著不少暢銷書,就連影音室裡也都是最新的電影藍光碟,全是顧莘叫人給顧真準備的。

  顧真來之前,顧莘把他手機和電腦都收了,因為只要顧真拿著電腦和手機,就會不由自主地在網上搜索新專輯的負面評論,顧莘逮了他幾次後,顧真還是屢教不改,顧莘又捨不得對他發脾氣,只好乾脆切斷了信息源。

  顧真在家裡轉了一圈,又回到了書房,擺弄了一會兒他帶過來的吉他,把播放器連了音響,放了他最近很喜歡的歌,坐著發呆。

  到了晚餐時間,女傭上來敲敲門,顧真走下去吃了飯,又回到了房裡,瞪著眼看了會兒海,手很空也很癢,總想著接收些什麼外界信息,哪怕是和自己無關的也好。

  醫生說過心理戒斷需要一段時間的適應期,但顧真沒想到這是這麼難熬的。他走來走去,去書房挑了一本書,回到臥室裡,看了起來。

  顧真只上了一年音樂學院就因為機緣巧合回國做音樂了,他出名早,事業成功的時候人人誇他,出街都被人擁著走,一朝跌下來,又好似誰都能來踩他一腳,把他從前的作品翻來覆去地研究,挑出一堆刺,彷彿顧真從頭到尾都是個名過其實的笑料。

  手裡的書是好書,顧真心煩意亂,看一段走了神,又重新回去看前情,反反覆覆,甚是難熬。

  突然間,臥室的玻璃被人敲響了。

  因為曾經在酒店被狗仔拍到過換衣服裸上身的照片,顧真在哪裡都有拉上窗簾的習慣。就算是在這麼隱蔽的家中,顧真也把窗簾外頭那層薄紗拉了起來。

  此時天色已近黃昏,室外光線很微弱,顧真聞聲抬頭,只見看見薄紗後面,一個黑影巴在他臥室北邊的陽台落地玻璃上,顧真心猛地一沉,嚇得幾乎跳起來。

  「顧真!」外頭的人便敲邊喊,「顧真!」

  顧真定了定神,把屋裡燈全開了,走過去把紗拉開了,發現外頭在下雨,傅堯不知怎麼爬上了他家陽台,手裡還拎著一袋東西,看到顧真拉開了窗簾,傅堯甩了甩濕漉漉的頭髮,對顧真道:「幫我開開門!」

  顧真隔著窗愣了愣,把玻璃門打開了,混著海腥氣和青草氣的雨,打濕了顧真房裡的木質地板。

  傅堯急急一步跨了進來,反手關上了門,把雨聲隔絕在了外頭。他沒帶下午那幅怪異的護目鏡,略低下身把袋子放在地上,剛轉向顧真,張嘴想說話,又突然皺了皺眉頭,側頭打了個噴嚏。

  顧真看了他幾秒,問他:「要不要毛巾?」

  「要……」傅堯又咳了兩聲,才轉過臉來,可憐巴巴地說,「我忘帶鑰匙,家裡今天沒人。」

  傅堯的五官異常深刻,T恤緊貼在身上,顯出肌肉的形狀,水順著他的臉頰往下滴,傅堯眼睛裡有一股銳氣,但他一笑,銳氣就看不見了,只有一股很天然而珍貴的朝氣,讓人不忍對他太過苛刻。

  顧真無奈地點點頭,去浴室給傅堯找了塊乾淨的毛巾,出來一瞧,傅堯已經把T恤脫了,露出了肌肉勻稱的上半身,丟在袋子上。

  傅堯身上都是水,不敢多走動,他接過顧真手裡的毛巾,擦了擦臉和頭髮,才又道:「我想借你的南陽台爬回我家,我南陽台的窗沒鎖。」

  「……」顧真回頭看了看南陽台,問傅堯,「你怎麼上來的?」

  「爬樹。」傅堯指了指北陽台外頭那株堪堪超過欄杆的硬葉喬木。

  傅堯說著,抱起了自己的手臂,他渾身都濕透了,運動褲緊緊貼著腿部的肌肉,看上去又冷又不舒服。

  顧真有些看不過去,想了想,勉強地開口道:「你……先洗個澡吧。」

  「太好了,」傅堯呼出一口氣,對著顧真挑挑眉,「我不客氣了。」

  顧真頗有些頭疼地看著他的自來熟新鄰居,幫他找了一條大一些的T恤,送他進了浴室。

  傅堯洗完澡,雨也停了,傅堯腰間繫了條浴巾,右手抓著顧真的衣服走出來,委屈地對顧真說:「顧真哥,你的T恤也太小了,穿著還不如不穿。」

  「已經是最大的了,」顧真說著,指了指傅堯的浴巾,又指了指外頭,「雨停了,可是你這樣怎麼爬?」

  傅堯走過去打開了南陽台的門,轉回身對顧真正色道:「我當然能爬,你別看。」

  顧真看著傅堯彆扭地樣子,忍不住笑了:「嗯,不看。」

  傅堯眯著眼,伸手威脅似地指了指顧真,神氣地拉上了他南陽台的窗簾,還替顧真關上了門。

  最後顧真也不知道傅堯是用什麼姿勢爬回家的,反正半小時後,傅堯衣冠整潔地按響了顧真假的門鈴,從正門進來了,帶走了留在顧真家裡的東西,還給他帶了一盤小蛋糕,說是家裡廚娘做了放在桌上的。

  顧真理所當然地收了下來。

  這晚的後半段,顧真把小蛋糕捧上了樓,又重新撿起方才看了一半被傅堯打斷了的書,就著甜食和茶,順順當當地看完了後半本書,睡了一個幾個月來最輕鬆的覺。

  顧真是被熱烈的日光給照醒的,醒過來的時候既沒有疲憊,也沒有沉重,只覺得四肢輕鬆,頭腦也清明,世界都一下變得開闊了。

  他開了南北兩扇門,海水味兒撲面而來,白紗被風吹得鼓了起來,邊角一卷揚在空中,海風穿室而過,郁氣就好像被風和光一道拂散了。

  書房裡突然有人敲琴鍵的聲音,顧真看了看表,恰好九點過了五分,猜想是調琴師上門來了,便洗漱換了衣服,也走到了書房去看。

  調琴師是個白人,摸著顧真的貝希斯坦讚不絕口,說自己如果有這麼一架琴,每天要彈奏八小時不停,還猜顧真是音樂學院的學生。

  顧真穿著輕便的居家服,招架不住調琴師的熱情,溜下樓吃早飯去了。

  他打開了客廳的電視,收聽新聞,又找了本書去沙灘的遮陽傘下坐了坐,一直到太陽變得太烈才回房。顧真收起書的時候,餘光瞥見傅堯家的陽台上好像有東西什麼動了一下,他回過頭去看,又什麼都沒看到。

  從沙灘上,只能看到傅堯家房子客廳的上半部分,他家裡連客廳的窗簾都拉的嚴嚴實實,和傅堯熱愛戶外的好動性格之間,有股不和諧的怪異,但顧真也並未多想,不多作停留就走上了白色的鋼製台階。

  在Malibu的生活很閒適,顧真住了一週,適應了這裡的慢節奏,心情也平復了很多,沒有手機電腦的日子不是那麼難熬,還要多謝隔壁家那個活潑的大學生。

  傅堯做完眼部手術不久,不能過多用眼,也是閒的長毛,正巧隔壁來了個顧真,他好像總算逮到了個能說話的人,沒事就帶著他家裡廚師做的甜點來造訪顧真。

  顧真起先是不知怎麼拒絕,後來覺得傅堯這人熱熱鬧鬧的,讓他在家也有點兒活氣,不知不覺,傅堯在顧真家待得越來越久。

  一週後的某個早上,傅堯戴了副雷朋站在顧真家門口,敲開了顧真家的門,興致勃勃地問他:「顧真,你會不會開車?」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傅堯自作主張道:「那太好了,我們去市裡轉轉,你都在家待了兩天了吧,不悶麼?」

  顧真一本懸疑讀物讀到一半,很想說自己並不悶,但話還沒到嘴邊,人已經被傅堯拉到車邊去了。

  傅堯家的車已經停在顧真家院子外,是台半新不舊的凱迪拉克。

  「我眼睛沒好全,沒法開車,」傅堯把顧真推進駕駛座,把雷朋推高了一點兒,湊近顧真,抓著他的手按在方向盤上,道,「小顧哥哥帶我走一趟唄。」

  顧真已經好幾年沒開過車了,事已至此,只好先給傅堯打預防針:「我車開得不好。」

  「沒事,我在呢,」傅堯滿不在乎地幫顧真發了車,「先往前開。」

  顧真「嗯」了一聲,沒輕沒重地騰地踩了一腳油門,傅堯整個背貼上了座椅,顧真自己也嚇到了,又踩了一腳剎車,兩人同時撲向了前面,傅堯的頭磕到了擋風玻璃,發出「砰」的一聲響。

  「你還好吧?」顧真緊緊踩著剎車,驚恐地問傅堯。

  傅堯捂著額頭罵了句髒話,深吸了口氣,轉頭萬般無奈地對顧真說:「還有一下午呢,不用這麼著急吧?」

  顧真回過神來,手緊張地捏著方向盤,給自己找藉口:「我三年沒開了。」

  「……」傅堯也沒想到顧真和他自稱的一樣不行,只好勸他,「慢慢來吧。」

  顧真左支右拙了很長一段路,才找回以前開車的手感,在傅堯的指導下,還是開錯了道,原本只需半個多小時的路程用了一個小時才到。

  工作日的商業中心,人也還是不少。

  傅堯買了想買的家居用品後,問顧真要不要再逛逛,顧真本也沒事,便和傅堯一道,漫無目的地逛了一下午,顧真買了吉他和幾本琴譜,還有鮮花和一個陶藝的花瓶,一道堆在後車座上。

  回了家,傅堯慇勤地出力,幫顧真把吉他拎上二樓,還稱讚顧真回來的車技比去時的進步很多,說顧真應該勤加練習。

  「你住在Malibu,不開車怎麼行,」傅堯邊走樓梯邊教育顧真,「等我回去上學,還有誰再來指導你?」

  「我也不會待太久。」顧真不甚在意地說。

  傅堯回頭看了他一眼,眼神突然變得有些意味深長。

  顧真卻沒注意,他率先走近了書房,指了指飄窗,道:「放這兒吧。」

  傅堯放下了吉他,又走到鋼琴旁,掀開了那架貝希斯坦的琴蓋,說不如來四手聯彈。

  對傅堯的想一出事是一出,顧真已經見怪不怪,傅堯比他小幾歲,每天精力十足,總讓顧覺得自己多了個剛上大學的弟弟,傅堯提什麼要求他都懶得說不,便找了本有連彈曲的琴譜,問傅堯彈什麼。

  「你選一首吧。」傅堯很像那麼回事兒地試了試音,轉頭對顧真說。

  顧真不知道傅堯水平,選了一首D大調奏鳴曲,把琴譜擺在傅堯面前,在一旁看傅堯磕磕絆絆練了十分鐘,才彈了三個小節,還沒練出個所以然來,忍不住笑了,說:「還是換一首吧」

  傅堯連連點頭,最後兩人合作了一首小步舞曲,讓傅堯過了過癮。

  一曲奏畢,傅堯趴在鋼琴上,長出一口氣,道:「再也不玩兒這個了。」

  顧真低頭看著傅堯的後腦勺,傅堯的頭髮黑得發亮,髮質看著很粗硬,顧真忍不住捋了一把他的頭髮,傅堯像是反射性的跳了起來,快如閃電地伸手抓住了顧真的手腕,猛地抬起頭和顧真對視,顧真吃了一驚,瞪著眼看傅堯。

  傅堯只握緊了顧真一下,身體就放鬆了下來,他鬆了手,站起來,抱著手臂看顧真,說:「男人的頭能隨便摸嗎?」

  顧真還沒說話,傅堯又說:「法律規定不能。」

  傅堯看上去生機勃勃,帶著不讓人反感的攻擊性。

  顧真抿了抿嘴,笑起來,問他:「哪條法律?」

  「Malibu地方刑法。」傅堯有正色道。

  「去你的吧。」顧真罵他一句,把被傅堯摧殘過的鋼琴蓋了起來。

  顧真從未和傅堯談論過自己的工作,傅堯也沒問過他,兩人保持著既親密又疏遠的關係,這樣的相處方式,讓顧真覺得很舒適。

  他許久沒有這樣和新朋友相處,而傅堯從小在加州長大,幾乎沒有華裔朋友,對國內的娛樂圈知之甚少,林林總總,都給了顧真一些安全感。

  買Robin是在七月上旬。

  那天傅堯說想去唐人街吃飯,顧真卻不想去華人多的地方——被認出來的幾率會大大地增加,那就會很麻煩。

  兩人僵持著,恰好路過一家寵物市場,一隻小金毛趴在玻璃後面朝他們搖尾巴。

  顧真正走著,看見小狗就停了,隔著玻璃逗弄了一下小狗,傅堯站在顧真旁邊,問他:「進去看看?」

  下午太陽有點兒大,顧真不知怎麼就被傅堯拉了進去,二十分鐘後,傅堯置辦齊了寵物用品,提著裝著小狗的寵物外出包出來了。

  「得了,回家吃吧。」傅堯看了看表,說。

  顧真看看小狗,又看著不遠處的唐人街,對傅堯道:「還是去吃你想吃的餐廳吧?能帶寵物麼?」

  他難得善心大發,傅堯卻沒有說話,轉頭定定看了他幾秒,好像是欲言又止,又好像是什麼都明白似的。

  傅堯帶著墨鏡,又很高大,就算穿著學生氣的T恤和牛仔褲,就這麼一動不動看著人,壓迫感也強極了,顧真給他看的心慌意亂,問他:「不是你要吃麼?」

  「你不是不想去麼?」傅堯聳了聳肩,把小狗遞給顧真,「你帶它回車裡,我去打包。」

  顧真抱著小狗在車裡,已經想好了要給它起名叫Jane,傅堯拎著打包袋一坐進來,接過了顧真手裡的狗,直接了當地說:「就叫你Robin怎麼樣?」

  「它是母的。」顧真反抗。

  小狗聽不懂話,對著傅堯搖尾巴,傅堯指著晃動狗尾巴說:「你看它不就很喜歡?」

  顧真就不說話了,Jane計畫胎死腹中。

  晚上顧真在樓上晃悠,許久不寫歌,心頭有無數的念頭和旋律,都湧了起來,他拿著吉他隨意地彈和旋,想抓住些靈感,但總也找不到合適的開端。

  壁鐘晃了十一下,顧真低頭看著懷裡的吉他,有些挫敗和迷惘,突然聽見外頭有傅堯的聲音,好似還有Robin也在叫。

  顧真不想被傅堯發現,就關了燈,走到陽台上,悄悄看下面。

  傅堯正拉著Robin在海灘上玩兒,Robin跑向海裡,腳沾到了些海水,又立馬跑了回去,衝著傅堯家陽台叫了幾聲,看上去激動極了。

  顧真看不太清,就又靠近了欄杆一些,傅堯像是裝了探測儀似的,顧真一動,他立刻抬起了頭,顧真也不清楚傅堯能不能看見他,便沒出聲,但也沒躲開。

  傅堯是看到顧真了,他站定了少時,鬆了Robin的繩子,抬手點了點顧真,抬高了聲音問顧真道:「下不下來?」

  顧真搖了搖頭,也對他喊:「不來了,你自己玩吧。」

  Robin沒了項圈,猛地竄上了台階,似乎進了陽台,又叼了一個飛盤出來,在沙灘上瘋跑。

  顧真對傅堯揮了揮手,走近屋裡,看著黑暗裡泛著光的鋼琴,和被他丟在一旁的吉他,突然迎來了繆斯女神的大駕光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