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回到S市那天,顧真半年來第一次在機場被眾人圍堵。

  顧真一向不喜歡被接機,他的歌迷都知道這一點,大家也不會來機場打擾他。

  這回來得全是娛樂記者,想堵他在機場,哪怕拍幾張照片都好,蘇宛迫不得已,只好協調了機場方,帶著顧真左支右拙,殺出重圍。

  顧真回到家已經是中午,他在沙發上坐著放空了會兒,想起傅堯,就給傅堯發了個信息,說自己到家了。

  才過了幾秒,傅堯就回電過來,問顧真下午在不在家。

  顧真說在,傅堯便說下午回來找他。

  不過顧真沒料到的是,傅堯還沒來,顧莘先來了。

  顧真剛洗完澡擦著頭發出來,就接到了顧莘的電話。顧莘說自己在樓下上不來,樓下的視訊器不知是不是壞了,按不動。

  顧莘有小區的門禁牌,但沒錄指紋,視訊器的設置很麻煩,沒有收到請求不能開門,顧真只好下去接她。

  他怕顧莘等得太久,頭髮都沒來得及吹,跑到門口,披了條掛在門口的大外套,匆匆下樓了。

  顧真攏著衣服跑出電梯,幫顧莘打開了門,讓她進來。顧莘見到顧真頭髮還在滴水,表情立刻變了,就差揪著他耳朵教育他了:「顧真,你多大了,怎麼頭髮都不吹啊?」

  「不是你到了麼?」顧真反問顧莘,繞過去想看看門禁為什麼會壞,被顧莘阻撓了。

  「看什麼看,還不快上樓。」顧莘扯著他往裡走,顧真只好跟她一起進了電梯,按了十九樓。

  「衣服也不換!」顧莘上下打量他一番,拎起顧真的袖子,評價。

  「我換了,」顧真冤枉地說,「一會兒我給你看更衣室。」

  顧莘穿著一身職業裝,看上去很乾練,她抱著手臂,聞言挑了挑眉,道:「傅堯拍的那個更衣室?」

  「姐,」顧真對他姐姐一點兒辦法都沒有,「你少上網吧。」

  電梯到了,顧真開了門,顧莘命令他:「快去把頭髮弄乾。」

  顧真脫了外套跑回了浴室。

  他吹乾了頭髮出來,顧莘正在翻看顧真的衣帽間,見顧真進來,她走過去,摸了摸顧真的頭髮,確認顧真全弄乾了,才道:「宛宛都不管你穿衣服的嗎?」

  「她不管,」顧真說,「而且我也不喜歡那些。」

  顧真雖然是在全家的溺愛中成長起來的,特別在意的東西卻很少,除了音樂,就只有家人和朋友,他既不追求物質,也不貪圖享受。顧真的觀點是能舒舒服服最好,但條件艱苦一點,也不是不能忍受,只要能做出好的歌就夠了。

  顧莘看著顧真,顧真也看著她,隔了幾秒,顧真突然往前了小半步,抱了抱顧莘。

  「你別太擔心,我和宛宛會處理的。」顧真離開了一些,對顧莘說。

  顧莘看著她這個老是叫人憂心的弟弟,顧真也專注地和顧莘對視,眼睛和小時候一樣乾乾淨淨,一點不快樂的雜質也看不到。

  顧莘懸著的心慢慢降了下來,落回了地面,她看了顧真半晌,搖搖頭,教訓他:「什麼你和宛宛,宛宛會處理是對的,你就別摻和了。」

  「知道了,」顧真連聲敷衍,又問,「爸媽不知道吧?」

  「他們在溫哥華滑雪,沒找我應該就是不知道,」顧莘說,「你看看你,這麼大了還要我給你打掩護,到底是誰你有想法嗎?」

  「沒有。」顧真實話說。

  他這幾天翻來覆去地想,都找不到半點線索。

  「不過……」顧真剛想說,他對方一定很熟悉他的作品,但還沒說出口,門鈴又響了。

  顧莘看了顧真一眼,說:「宛宛?」

  顧真搖了搖頭,走到門口,看了看視頻監控,門外站著的是傅堯,就給他開了門。

  見到顧莘,傅堯並不驚訝,還乖乖地打了個招呼:「顧莘姐。」

  傅堯沒帶Robin,手裡提著個袋子,換了他常穿的拖鞋進來,慢條斯理對顧莘道:「我讓助理給買了份鴿子湯,給顧真補補。」

  顧真看著傅堯,發現傅堯對顧莘的態度又和對自己的不一樣,像個無害而靠譜的老好人,很質樸又很老實。

  「有心了,」顧莘對傅堯道謝,「小真就是這樣,總是讓人很操心。」

  顧真沒反駁,抱著手臂斜倚著牆,涼涼地看著傅堯不說話。傅堯也沒順著顧莘繼續說,他低頭看了一眼顧真包著紗布的手,眉頭幾不可見地皺了皺。

  顧真察覺到傅堯的目光,立刻把右手放下來,背到了身後,搶在傅堯開口之前,用左手指了指餐廳,道:「謝謝,去放餐廳桌子上。」

  傅堯應了一聲,提著袋子走向餐廳。

  顧莘和顧真跟在後面,顧莘不避諱地對著顧真表揚傅堯:「別人家的弟弟。」

  顧真撇撇嘴角,被顧莘當場抓住白了一眼,還說他幼稚。

  傅堯把給顧真帶的鴿子湯倒進碗裡,他用保溫壺裝的湯,倒出來還是燙的。顧莘看碗裡冒出熱氣,在後面推了一下顧真的背:「快去喝。」

  在顧莘面前,顧真不敢造次,乖乖過去坐下了。

  傅堯熟門熟路地進廚房給他拿了個勺子,遞給他。

  鴿子湯燉得很清透,放了菌菇味道鮮美,顧真垂頭喝了幾口,抬起來,看到傅堯和顧莘不約而同地坐在他對面,跟審犯人似的盯著他,就放下了勺子,問:「你們有這個必要麼?」

  「有。」顧莘說。

  傅堯也點頭表示同意。

  顧真右手受了傷,左手使得不順,喝湯還不小心潑出了一點來,顧莘見狀嘆了口氣,扯了張紙巾擦擦桌子,剛想讓顧真慢點兒喝,傅堯突然開口了,問顧真道:「我餵你吧?」

  傅堯還站了起來,像要走到顧真那頭去。

  顧真和顧莘都被嚇到了,顧真擺手:「不用不用,你坐下。」

  顧莘側頭看了傅堯一眼,緩緩地對他說:「……也不用對他這麼好,讓他記點苦頭。」

  傅堯這才又坐了回去。

  顧真怕傅堯再多說什麼詭異的話,快速地喝完了湯,讓傅堯在餐廳收拾,帶著他姐去客廳了。他和顧莘剛拐彎進走廊,顧莘就拉住了顧真的胳膊,小聲問他:「傅堯是不是對你太好了點?」

  「有麼?」顧真裝傻,「不是你讓他照顧我啊?」

  「總覺得哪兒不對,」顧莘若有所思地說,「不過傅堯確實是特別細心的人,可能他以前在家照顧他妹妹照顧習慣了吧。」

  「妹妹?」顧真愣了愣,問顧莘,「什麼妹妹?」

  顧真從不知道傅堯有什麼妹妹,而且聽顧莘的意思,傅堯的妹妹也住在Malibu。

  「你沒見過小滿?」顧莘也很疑惑,「不會吧。」

  正巧傅堯收拾完了,提著袋子從餐廳走過來,顧真攔住了他,問:「你有個妹妹?」

  傅堯的表情微微一滯,隨即便恢復了正常,對顧真點點頭道:「嗯。」

  「他去Malibu住的時候,小滿不在那兒嗎?」顧莘問傅堯。

  傅堯想了想,才道:「我印象不深了,她可能在醫院,那段時間身體不好。」

  「這樣啊,那可惜了,」顧莘笑了笑,對顧真道,「小滿很喜歡你啊,我都聽見過她手機裡在放你的歌。」

  「是麼?」顧真挑了挑眉,轉頭盯著傅堯,道,「那有機會見一見。」

  「那最好了,」傅堯十分溫柔地對顧真笑了笑,「小滿肯定很高興。」

  如果傅堯的妹妹真的是他的歌迷,為什麼傅堯卻從不跟他提起?顧真心頭的疑惑更甚,看著傅堯的眼神就有些變了,

  傅堯坦蕩地攬了攬顧真的肩,道:「去客廳吧。」

  傅堯來之前,顧真和他姐在客廳裡看一部新的熱門綜藝,顧莘走到沙發邊,按了開始,繼續看。

  顧真指了指冰箱,道:「飲料自己拿。」

  傅堯也沒和他客氣,過去拿了一聽可樂,拉開了鋁環,剛走回來,顧真習慣性使喚傅堯:「給我倒杯檸檬水。」

  「好。」傅堯一口答應,又走回冰箱邊。

  顧莘譴責顧真:「你怎麼這樣壓迫人?」

  「有嗎?」顧真回頭看了傅堯一眼,遠遠地問他,「傅堯,我壓迫你了嗎?」

  傅堯端著檸檬水走回來,放在顧真面前,老老實實地說:「沒啊。」

  顧莘連連搖頭:「我就不應該把你放在傅堯家隔壁。」

  她突然想到顧真過年的事兒,又轉臉問傅堯:「對了,小傅,你過年打不打算回Malibu?你要是也回,可以和顧真一起。」

  傅堯看了顧真一眼,道:「我年二十九回去,待三天就要回國。顧真呢?」

  「顧真也是!宛宛給他放了二十天假呢,」顧莘高興地說,「他好幾年沒回家過年了。」

  像春節這種閤家團圓的日子,顧真大多都是在電視台過的,在圈子裡過日子,再如何不要強,都難免要欠人情,逢年過節,就是顧真還人情的時候。

  算起來,這是他出道以來第一次在家裡過春節。

  傅堯答應下來,說讓助理去訂航程,顧莘就像交代完一件大事似的,對傅堯說謝謝,謝謝傅堯幫她託運這件大行李。

  顧真懶得參與此類話題,兀自看他的綜藝。

  這檔綜藝是音樂選秀,顧莘看見一個選手出來,大叫一聲:「我的安安!」

  「你喜歡宋安?」顧莘喝了一口水,問顧莘。

  「喜歡啊,」顧莘捧著臉說,「挺可愛的。」

  「下個月在紅場有場拼盤演唱會,他應該也去,你要不要看?」顧真問她。

  顧莘想了想,搖搖頭道:「沒空回來。你是不是也快開演唱會了?」

  顧真點了點頭,道:「一月開始。」

  顧真的小巡演只在S市附近的幾個大城市辦,總共八場,人數排的也少,強度不大,最後一場演出回到S市開,算是他的生日會,然後顧真這一個農曆年的所有行程就結束了。

  他一直懶得去健身,也是因為顧真覺得他現在的體力也能把小巡演撐下來。

  三人聊了會兒天,傅堯接了個電話,就走了,顧真也被顧莘趕回房去休息。

  顧真原本想問問顧莘關於傅堯妹妹的事兒,在房間裡用左手彈了會兒鍵盤,突發靈感,鎖上門寫了首歌,就把想問的事兒全忘了個乾淨。

  到了晚上,顧真做了個噩夢。

  他又回到了五年前的海灘,他和傅堯在海灘上和Robin玩兒,Robin用頭頂了一下球,球飛到了傅堯家的露台上。

  顧真跑上去撿,剛走上台階,他就被追上來的傅堯給攔住了。

  傅堯說:「你不能進去。」

  「為什麼呢?」顧真邊問,邊用手把傅堯推開,想過去撿球。

  傅堯被他推得晃了晃,顧真就看見了傅堯身後的人,那是個很瘦小的小女孩兒,穿著白色的裙子站在那兒,頭上戴著個大耳機,手裡抱著沙灘球,直勾勾地望進了顧真的眼睛。

  她的黑眼珠太大了,大得幾乎覆蓋了整個眼球。

  傅堯微微俯下身,貼在顧真耳畔,陰沉嘶啞地說:「讓你不要進來了。」

  這時候,女孩扯出了一個詭異至極的笑容,摘下了耳機,如留聲機一樣的音樂從耳機裡隱隱約約傳出來。

  她在放顧真七年前一首老的情歌,二十歲的顧真低吟淺唱。

  夢中的顧真並無太多害怕的情緒,他想不起來這是什麼歌,單單覺得很耳熟,就湊近了聽,聽著聽著,他突然記起來了,這一首歌的歌名,叫做《刀片》

  房門口響起了敲門聲,顧莘在外頭喊他:「顧真,十點半了怎麼還不起床啊?」

  顧真轉頭看了看電子鐘,發現自己睡了十五個小時。

  他走過去開了門,迎面被他姐揉了一把臉。

  「你怎麼不洗臉就開門啊。」顧莘捏完他,嫌棄地說。

  顧真黑著臉把顧莘的手推開,趿拉著拖鞋走回去洗漱了。

  顧莘在顧真家裡住了三天,從一家跨國保全公司給顧真找來了兩個保鏢,說是僱傭兵出身,身手好得很,在準備回紐約的那天下午,帶到了顧真家來,叫他認識認識。

  顧真看著面前的壯漢,無奈地對顧莘說:「公司配保安的。」

  「我和宛宛溝通過了,」顧莘的權威不容挑戰,「你公司的我不管,我挑的這兩位必須跟著。」

  她下巴微抬,眼睛眯著看顧真,顧真最怕他姐這個表情,舉手投降:「知道了。」

  顧真的整個十一月,不是在外奔波,就是因為突發事件而被迫回家休假。

  三天裡第一次出門,就是送顧莘去機場。顧莘談了三天的生意,身心俱疲,進車後先小憩了一會兒。

  顧真戴著一隻耳機,聽他自己在家裡做的簡單的demo,把覺得有問題的地方寫在簿子上。

  市區有一段地方在修路,道路起起伏伏的,顧莘被顛醒了,湊過來看顧真寫字。

  為了記譜子方便,顧真用一本五線譜本寫東西,中文英文符號樂符夾雜在一起,顧莘看著雲裡霧裡的,問顧真:「你不暈啊?」

  顧真見顧莘醒了,便摘下耳機,搖搖頭說:「還好,習慣了。」

  顧真的頭髮蓋住一般耳朵,他平時架在耳朵後面,現下掉了幾縷下來,顧莘抬手幫他架了回去,叮囑他說:「別太累了。」

  說著,她又拿起了顧真的手,看了看。

  顧真紗布拆了,換了創可貼,他的手心沒什麼血色,白得很細膩,手指很長,骨架也不粗,看著就是少爺的手。

  「創可貼要勤換。」顧莘捏了一下顧真的指腹,說。

  顧真看著他姐,回握住顧莘的手,微微笑了笑,道:「姐,別這樣,我春節就回家了。」

  顧莘板起臉,問他:「別怎麼樣?我怎麼了?」

  「沒什麼,」顧真說,「你不用總是擔心我。」

  「那還不是因為你做事沒個譜,」顧莘把他手推回去,教育他,「你但凡有傅堯一半懂事,我至於這麼操心嗎?」

  見顧真不說話,顧莘又道:「我和傅堯也打過招呼了,你跟他一塊兒去運動,他說他的教練還不錯。」

  「宛宛幫我請教練了吧?」顧真道。徐如意還提醒過他,蘇宛給他請的新教練訓練起來要人命。

  「你手傷沒好,宛宛請的那個太厲害了,」顧莘解釋,「還是讓傅堯看著你,我放心些。」

  顧真聽得皺眉,他都不知道顧莘對傅堯的盲目信賴是從哪個犄角疙瘩裡滋生出來的。

  他突地想起前天晚上那個夢,「對了,姐,傅堯的妹妹……」

  顧真還沒說完就收了聲。

  機場入口到了,車子停下來,顧莘的秘書下了車,為她打開車門。

  「小滿?」顧莘回頭,問他,「怎麼了?」

  「沒什麼,」顧真擺擺手,道,「我不下來送你了。」

  兩人道了別,顧真的司機往回開,顧真繼續改他的歌。

  顧真覺得傅堯在他身上裝了監控,送走顧莘沒過幾分鐘,傅堯便發了信息來。顧真漸漸察覺出了蘇宛說傅堯「有套路」的意思,傅堯發的東西都讓顧真覺得不能不回覆。

  這次傅堯發了張照片,是顧真歌迷俱樂部的今年下半年的電子VIP卡頁面,卡號五十一。

  顧真的歌迷俱樂部是半官方組織,管理十分嚴格,每半年發一次排位卡,排位前一百的會員有直接參加顧真生日演唱會的資格,要弄到這麼靠前的號碼並不容易,除了花錢,更要花時間。

  顧真把音樂按了暫停,打字問回傅堯:「是買的吧?」

  傅堯說了個數,顧真吃了一驚,剛想細問,傅堯又回了一句:「別人跟我開這個價我都沒賣。」

  顧真不知道要回什麼,傅堯又說自己晚上要陪傅關程應酬,問顧真願不願意幫他遛個狗,若是願意,就來他家把Robin帶走。

  和傅堯一塊兒舉鐵顧真或許是不願意,但幫傅堯遛Robin,顧真可是求之不得。

  遙記在Malibu時,有時傅堯外出有事,也會把Robin寄養在顧真家,朝存夜取。

  顧真下午等太陽小些,牽著Robin出去,Robin沿著海岸線瘋跑,顧真被他拽進海水裡,又跑上沙灘,渾身濕透地回家,讓女傭收拾完先別走,幫他給Robin洗澡。

  回國之後,顧真也曾想再養條狗,去了幾次寵物店,但在店裡頭歡叫著的大型犬、小型犬,溫順的或勇猛的,都比Robin差了點兒勁。

  最後一次去寵物店時,是徐如意陪他去的。

  那時顧真和徐如意剛打的火熱,徐如意三天兩頭就要找顧真吃飯,這天晚上正好兩人約在一家餐廳,顧真就叫上了徐如意下午早些出門,陪他買狗,做做參謀。

  徐如意進了寵物店,蹲在地上和一隻小泰迪玩了一會兒,回頭對顧真說:「這只這麼可愛,你就養它吧?」

  顧真捧起小泰迪,一人一狗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兒,顧真原都想去付款了,最後還是沒有買。顧真把小泰迪放下的時候,才醒悟過來,他也不是想養狗,只想養Robin。

  顧真那方裝感情的池子太小,水又淺,好不容易分出一點來,再給不了別的小狗了。

  顧真上了十九樓,沒回家,直接按了傅堯家的門鈴。

  傅堯過了一會兒才來開門,他襯衫開了兩個扣子,領帶掛著沒系好,像是從起居室裡跑出來的,他對顧真解釋:「我在換衣服呢,以為你還得過一會兒才能到。」

  顧真看看表,四點半,也不早了,便問傅堯:「你什麼時候去?」

  「我讓司機五點到樓下,」傅堯說著,示意顧真關門,「你晚飯怎麼辦?」

  「小凌會送過來。」顧真環顧四周,傅堯家裝的簡單,只有黑白兩種色調,乾淨得和樣板間似的。

  「你真是……」傅堯想說顧真幾句,找不到形容詞,只好搖頭。

  顧真看了一圈,都不見狗的蹤影,便問,「Robin呢?」

  「太吵,被我弄玩具房裡去了,」傅堯低頭繫著領帶,繞來繞去都繞不好,很苦惱似的向顧真求助,「顧真,你會不會系啊?」

  「會啊,」顧真不疑有他地伸手按住了傅堯的領口,道,「你得先把扣子扣好。」

  說著便兩手並用地去扣傅堯襯衫的扣子。

  顧真的手指很尖,有一個漂亮的弧度,手指上帶著些溫熱,扣第二顆扣子時,似有似無地隔著襯衣觸到了傅堯,扣第一顆時,食指又擦過了傅堯的喉結。

  「然後這麼繞,」顧真教他,「你看著點兒。」

  傅堯不吭聲,盯著認真幫他打領帶的顧真。

  顧真的嘴唇比常人紅一些,一張一合地對傅堯說些苦口婆心的話:「也不小了,怎麼這都不會。」

  「顧真。」傅堯突然按住了顧真的手,叫他名字。

  顧真還沒系完,「啊」了一聲,停了手,抬頭看著傅堯,傅堯很沒辦法地對著他嘆了口氣,低聲說:「我騙你的,我怎麼可能不會系領帶?」

  顧真臉上一熱,把手縮回去了,還後退了一步,看著傅堯沒說話。

  「我能不能去你生日會?」傅堯平靜地笑了笑,也學著顧真後退了一小步,問。

  顧真想了想,才說:「你有手有腳又有票,你來問我?」

  「我還沒去過你的現場呢,」傅堯避過了顧真帶著不悅的反問,只道,「不過去了你也看不到我吧。」

  顧真不反駁也不肯定,傅堯整了整領帶,拿了放在沙發上的西裝外套,抬頭似是想對顧真說些什麼,還沒開口手機就響起來了。

  司機說他到樓下了。

  「我要走了。」傅堯扣下電話,對顧真說。

  他去玩具房把Robin帶了出來,把繩子交給顧真。顧真接過繩子的時候很小心,沒碰到傅堯的手。

  傅堯不在意地往門口走過去,打開牆壁上的的電子控制板,回頭對顧真道:「我今晚要是喝多了,就不過來接它了,你錄個我家的指紋吧,萬一有急事,能幫我看著點兒Robin。」

  傅堯都把Robin搬出來了,顧真便沒說不,安靜地錄了自己的指紋,把Robin帶回了家,全程都沒有說話。

  顧真對感情再遲鈍,都發覺傅堯的刻意了。

  這幾天顧真自己待著的時候,好好回想過傅堯前後的態度的變化,他發現傅堯從前就這樣,態度不明朗,動作曖昧,時間過去這麼久,傅堯還是沒改。

  蘇宛說傅堯心機深沉的時候,顧真為傅堯說話,是因為顧真覺得傅堯的殘忍天真所致,但重遇後,顧真和傅堯越是相處,越覺得傅堯是蓄意而為,傅堯的試探舉止和貼心話,當下叫顧真心跳變快,細細想來,卻背脊發冷。

  顧真不和他計較,不代表他願意再吃一次悶虧。

  他寧可明明白白的把事情攤開了說,也不想這樣被動地僵持著,不能拒絕,不能承認,不進不退,也不能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