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良久,陳煜站了起來,嘴裡一聲呼哨,他的馬得得跑了來。他從鞍旁拿出香燭冥錢。
元崇知道陳煜會忍過去。他擺好香燭,點燃冥紙。黃裱紙被火舌一點化為灰白色的灰燼。
陳煜弄來堆樹枝點燃,從馬鞍旁又拿出兩只帶著血的雞腿。
元崇嚇了一跳:「怎麼還有毛?」
陳煜將雞腿用泥土裹了扔進火堆裡,淡淡的說:「不棄愛吃雞腿。走時在廚房裡沒找到,只好尋了只雞砍了腿。做叫化雞腿給她吃。」
元崇渾身一抖,頓時可憐起那只雞來。覺得自己帶他出城是替望京城不知哪家倒霉蛋消了災。
火光映出陳煜木然的臉。他燒化著冥錢,溫柔的說道:「你喜歡的兔兒燈我也帶來了。你點著黃泉好認路。」說著從懷裡取出那只染血的兔兒燈往火堆裡扔。
火苗舔上兔兒燈的細絹,陳煜目光一閃,手飛快的從火堆裡搶出那盞燈來拍熄火。元崇不解的看著他,只見陳煜拿起燒破一角的兔兒燈湊到火堆上一照,嘴裡喃喃道:「元崇,是我眼花了嗎?怎麼會有字?」
元崇湊近一看,透過火光,褐色的血跡中隱約現出幾個字來。他認了半天念道:「乙亥年四月生。這是什麼?」
「乙亥年四月生。四月生……」陳煜跳了起來,沖到墓碑前結結巴巴的念道,「乙亥年二月生,巳丑年三月歿……不棄是二月生的,這上面寫的四月生,誰的生辰?」
心頭一道亮光閃過。他眼裡驟然露出似悲似喜的神色。
父王曾告訴過他,明年二月要替不棄辦一場隆重的及笄禮。父王四月離開望京,薛菲如果懷了父王的孩子,最遲也該在二月生下不棄。為什麼兔兒燈上寫的是四月生?是誰寫的?
陳煜手一顫,兔兒燈輕飄飄的自他手中落下。
「不棄,是你寫的。只有你會寫在上面。你什麼時候寫的。會是什麼時候?」陳煜一聲接一聲的說著心裡的疑問。
他想起了那個雨夜,不棄悲愴的哭聲仍在耳邊回蕩。他想起小春亭上潑在不棄臉上的那杯茶。那是他最後一次看到她。如果當時她知道,她必然會告訴他。
「你回莫府後才知道的,你在府裡遇到了什麼人?」
他想起推門而入看到的斑斑血跡。眼前出現不棄自床上滾落,又努力爬上書桌的情形。他仿佛看到她伏在案前在兔兒燈上費力的寫下這行字。莫若菲不會注意到這個細節。雲琅對這盞燈厭惡得很。她知道,只有他會注意到這盞兔兒燈。她臨死前心心念著要告訴他,她不是他的妹妹,她不是。
一時間,陳煜心痛如絞。如果她早知道,如果他早知道……她不會離開王府,他不會讓她離開。他不會故意不管她,不理會她。她還會死嗎?如果是從前,他必然會悄悄的遣進莫府看她。
太遲了。
如果不是火光映出深墨的字跡,他看不到她的苦心,猜不到她的心思。
「不棄。」他輕聲喊了聲,淚再一次洶湧奔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