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意思呢。」我道,「你別鬧了,收拾收拾趕緊回北宛去吧。」
「我不是開玩笑。」烏邪槮道,「我等這一天等了很多年。」
「我也不是開玩笑,我等你回家的這一天也等了很多年,回去後,給我捎封信。」我平靜的道。
烏邪槮盯我一陣,突然道:「嫁給我,是無憂現在最好的選擇,也是離開如意的唯一手段。」
我慢慢放下手中的針線,問道:「什麼意思。」
他歎一口氣:「倘若如意不是個宦官,也該是個九卿將相的風流人物,公主傾心於他,也是正常。」
他嬉笑起來:「你知道我從小跟你親近,受過如意多少明裡暗裡的絆子嗎?就單小時候我把你哄跳進池子裡的那回,我差點被人拖著淹死在御河裡。」
「你都知道?」我緩緩的問。
「每回如意看見我們兩在一起,那眼神都要吃人似得,帶著毒。」他手枕於腦後,慢悠悠的道。
「以你現在的情況,太后和皇上斷不會給你擇一門好婚事的,如意也斷然不會放了你,以其留在宮裡受委屈,不如跟我回北宛,我帶你看遍大宋往北三千里風光,再走遍北宛的草原雪山沙漠,你不是一直想去看看嗎。」
「二皇子年紀還小,長大之後封王封地都是一筆大買賣,還不知道皇上打算如何處置成年以後的他。你嫁給大宋的誰,都是一筆爛賬,但若你嫁給我,我以北宛舉國國力,幫我的大舅子和丈母娘一把。」
「那你呢,又想要什麼?」我注視著他,手心裡都是汗。
「很簡單,你貴為大宋鎮國公主,我是北宛根基淺顯的王子,你若嫁給我,成為我的王妃,就憑你的嫁妝和背後的大宋國力,在北宛國,我就有足夠的力量與兄長抗衡,奪取王位。」
「就目前而言,兩國聯姻,是對你我最大的好處。」
又是一場王權爭鬥。
「這樣爭來爭去,有意思嗎?」我吶吶道,「為了母妃和銘瑜,我不得不爭,可是,真的好累。」
他無奈聳肩:「如果我出生於農戶之家,下田耕作養家餬口,如果出生於商賈,買賣經濟養活家人,如果出生行伍,精忠報國光耀門楣,如果出生公卿,垂拱君王出謀劃策,可是我出生皇家,既然老天爺都把你捧到這命格上,自然應該做一番盛世太平百姓安康的基業。」
「這是命,也是使命。」
我搖搖頭:「我不能…」
烏邪槮打斷我的話:「無憂若不願與我談情,那我們就談事,嫁給我後,公主還是公主,我還是我,我以朋友之禮節待無憂,可好?」
無邪槮向皇上求賜婚。
兩國聯姻幾百年第一回,朝野轟動。北宛國力時強時弱,兩國又時常亦友亦敵。一旦聯姻,意味著相當長的一段時期,北邊拖延已久的戰事可以歇了。
新皇默然不語,烏邪槮掏出一塊帕子,是元宵節我給他擦淚的那塊:「我與公主總角之交,垂髫之情,先帝在世時,亦默許過此意,可惜先帝早崩未曾立下任何信諾。我與公主早已兩情相悅,故臨行之前,懇請聖上賜婚。」
皇上轉頭問我的意思,我望著他身邊的如意,沉默的點了點頭。
我在鏡前梳頭,如意進屋裡的,沉默立於我身後。
」來的正好。」我平緩道,「脖子上的玉,還請殿使解開,物歸原主。」
自此,兩不相欠。
他沉默著接過我手中的髮梳,掂著我的頭髮一寸寸往下滑動。
「如意,這些年,謝謝你。」我緩緩的道。
他從鏡裡抬頭望我一眼,緩慢道:「公主長大了。」
很多年年了,當年我坐在鏡前,他給我梳頭,我的腳還掂不著地,撐手在椅子上,任由他盤著辮子。
如今我長髮及腰,他還站在我身後,為我梳著頭。
橫亙著十多年的光陰,他佔據著我大半生喜怒哀樂,至此,終於可以結束了。
愛太多,等到反目的時候,不知道那是恨,還是怨,還是痛。
「無憂,嫁給我吧。」他的聲音悶悶的響起。
「我們找個小村子,安安靜靜的過日子,我來養家餬口,好不好?」
「好。」我回道,「可是,我已經許了人家了。」
脖子上的絞金鏈子無法解下,我找了諸多工匠,無一不是搖頭道:「小人計拙,無能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