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瑟帶回的是額勒蘇芒哈地各部落的首領,此番隨行來日月城參拜北宛王,這也意味著,阿槮已經開始接手了額勒蘇芒哈地,而額勒蘇芒哈地各屬地,也接受了阿槮當作他們的主子。
覲見歸來,府裡已經治下豐盛酒席,一群男人看不上金樽夜光杯,揮手要了廚房的大碗喝酒,又當庭烤起炙羊肉。
喝到深夜,這群額勒蘇芒哈地的血性男兒齊聲唱起了歌,吆喝著簡單的調子,渾厚的嗓音迴盪在夜裡,狂躁得睏倦的小雪貂在屋裡團團轉要打洞歇息,在喝光了府裡所有的陳釀,也吃光了府裡所有的菜,整個廚房像被洗劫一空似得乾淨後,酒席終於散了。
身邊的婢女都送了口氣,低聲調笑著:「這就是額勒蘇芒哈地的男人啊。」
醉醺醺的阿槮被抬至我屋裡,靛兒攔住不明就裡扶著阿槮的莽撞青年,正不知如何開口,我淡淡的道:「把王爺扶進來罷。」
屋內馥郁香甜,簾幔低垂高檠明亮,那淺棕眼的青年許是第一次踏足這樣的地方,窘迫的臉上浮起兩團可疑的紅暈:「小人李暮,見..見過公主…王爺..他..喝醉了…」
「你…是王爺從額勒蘇芒哈地帶回來的?」我詢問道,他眉目清秀,但不像北宛人那樣深邃。
靛兒上前協同扶住阿槮癱倒在榻上,李暮擦擦汗:「是,我從額勒蘇芒哈地來的…」他靦腆的道:「公主,我是宋人。」
在額勒蘇芒哈地的宋人?近南之地,兩國交界處,倒是有不少做買賣的宋人,可鮮少有生活在額勒蘇芒哈地的。
他端端正正跪下來給我行了個宋禮,慌亂解釋道:「小人在額勒蘇芒哈地的沙洲住了十年。」
我甚是趣味的望著他,又瞥了眼爛醉的阿槮:「夜已深了,你先回去,明日來向我請安。」
李暮唯唯諾諾的擦汗點頭,又手足無措的退下,靛兒在旁邊笑:「公主,他居然是宋人,他居然還臉紅了。」
我朝民風和暢,北宛更是開化,鮮少能見到和女子對話還能臉紅的男子。
我歎了口氣,吩咐靛兒:「去打水,拿一身王爺的衣裳來。」
溫熱的巾子抹在阿槮臉上,他呼出一口濃郁的酒氣,我含笑著拍拍他的臉:「阿槮,醒醒。」
他一翻身,迷糊嘟囔道:「再來再來…我先乾為敬..」
他手舞足蹈,我讓靛兒摁住他的肩膀,仔細擦拭著他的額面。
醉漢仍是沉浸在醉鄉:「好酒..燒刀子..還是勒蘇芒哈地的好。」
靛兒道:「王爺醉成這樣,可怎麼好。」
我搖搖頭,歎道:「就讓他在這榻上將就一夜,你去拿一席被子來給他蓋上。」
我擦拭完他的手,把濕帕扔回銀盆中,要去吹滅堂亮的燭火。
阿槮皺著眉,緊緊的攥住我的裙角,在榻上呼呼大睡。
我扯著自己的裙角,卻紋風不動,他攥的緊,如何掰都掰不開。
無奈的望著他。
「阿槮的酒量,在汴梁可是千杯不醉,今晚卻醉的這樣厲害,是汴梁的酒太淡?還是北宛的酒太烈?」我牽著自己的裙:「阿槮,你想要什麼,大可直接說,不必如此。」
他睜開亮晶晶的眼,鬆開手裡的裙,燈光下灼灼的盯著我。
我歎了口氣。
他摸摸鼻樑,語氣已是清醒萬分:「還是瞞不過你。」
「你喝酒,何曾肯讓自己醉過,年節裡朝裡一幫大臣和你在廊下喝酒,你總是最後一個倒下的,還能趁著大家都醉著,來我宮裡晃一圈。」
我道:「既然是醒著的,那就起身把髒衣裳換一換,回自己屋子睡去吧。」
他扯住轉身的我,倚在榻上盯著我,晃著我的袖子輕描淡寫:「無憂,給我生個孩子吧。」
我僵住身體,觸目是短檠跳躍的燈火,屋裡靜的可怕,靛兒抱著被子在簾外屏住呼吸,阿槮懶懶的伸了個腰,從後摟抱住我,滿是酒氣的腦袋擱在我肩膀上,極其平靜的道:「生個孩子吧,我和無憂的孩子。」
縱然我喜歡我家的梅花包子,喜歡左左右右,我也從未想過,要自己生一個孩子。
因為我和他,是生不了孩子的。
我極其艱難,不知所云:「阿槮..我…我從來沒…想過。」
「那就想想看——小小的一個粉糰子,長的極像你,眼睛彎彎,又愛笑,好像落滿星辰的牙子海,人人都看的要醉了,是個嬌嬌的女孩兒,會走路會撒嬌,會哭也會笑,叫你娘親,叫我爹爹,我們一起養著,把她養大,嫁個好人家。」
「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