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晚風這樣的甜軟,他傾過來,軟薄微涼的唇輕輕封住我的嘴唇,像雛鳥的輕羽飄落水面,冬日第一片初雪旋回大地,他小心翼翼含住我顫抖的唇瓣,纏綿含吮,好像回到多年前的那一刻,雪夜裡的初吻,他只給予我最溫柔的對待,不再擷取我一絲的回應。
我長大的這些年裡,他給予我的是過分濃郁的、黏膩、磨人的愛,他不僅攻佔,同時也在掠奪,但在這一刻我竟然有種幻覺,他原本的愛是如此的純粹,內斂,溫柔又克制。
我顫慄著抓著他的袖角,在他溫柔輾轉的唇間問道:「你說的可都是真的?」
「真的。」舌尖抵著話語遞過來,「他們,可都看著呢。」
他沿著我的肩膀捉住我的指尖,按在他跳動的心口,竊竊低語:「無憂也是愛著我的,對不對。」
我凝視著他的眼,深不見底的黑,盈滿我熟悉的那種眼神,脈脈此情誰訴,我輕輕貼著他的耳,呵氣如蘭:「如意啊…」
我有丹心一片,為君千山萬水,從來少年心。
這麼寧靜的夜晚。
藏著許多秘密的族墓,藏著許多心事的男人。
雖然知道這是大不敬,但半夜乍醒在他懷中,在夜蟲相鳴的遮掩下有了甜膩纏綿。
我失神的蜷坐在他懷中,在他緩慢托舉下扭動腰臀。
他的喘息聲很淺,手法穩實的扣著我腰眼,提起,摁下,提起,摁下,烈火燒進胸膛,腦子卻都冷靜。
有時候貼的這樣近,並非因為情慾,只是一種佔有的確認。
黏膩的聲響越來越纏綿,我攬著他的脖頸,額頭抵著他的臉頰,努力含吮吞沒,讓他進入我的身體。
兩百年前的他們真的相愛麼?
他們摯愛彼此,隱秘又大膽,克制又放肆。
這樣的驚世駭俗,為什麼會喜歡他呢?
或許是某個對視的時候,能看懂對方的眼睛。
他們快樂麼?
所有關於彼此的時刻都快樂。
他們有過痛苦麼?
自私的愛都痛苦,越深的愛越自私。
離開的時候,是不是很痛?
或許吧,可不是最痛的時候。
最痛是什麼時候?
離開之後,看見他和別人娶親生子,談天說笑。
他們後悔過麼?
後悔過。
為什麼?
人應該愛自己多一些,而不是愛別人勝過愛自己。
如果能不愛,那就好了。
人都很奇怪,心裡若有執念,不會立地成佛,卻會走火入魔。
其中一個死了,另外一個會很傷心麼?
不會。
為什麼?
因為他的愛也已隨著一起死去。
次日清晨醒來,枕邊已是空無一人。
獨自梳洗出屋,山林仍是薄霧繚繞,莫先生比劃半響,意為如意已往陵園祭掃。
我點點頭往陵園行去,突然又駐住腳步,同莫先生道:「官家滅佛的同時,是不是也滅了崔家?」
莫先生垂下眼簾背身對我,清寂的掃著地上的落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