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時節,熱鬧異常。在家裡,其實就是一頭名副其實的小豬。每日裡睡到自然醒,吃著母親每日裡變著法子煮的好吃的,以解她的饞嘴。或者閒來無事情,就與樓上樓下的老鄰居打麻將消遣。日子若是每天能這麼過,當真是拿神仙跟她換,也是不肯的。
難得今日手氣好,一上來就糊了兩手,其實她是從來不介意的,一來只玩小錢,二來跟鄰居伯伯,婆婆打牌,聽他們拉拉家常,也覺得開心。才碰了一對白皮,母親已過了來,將手機遞了給她,竟眉開眼笑的:「默默,電話!」她心裡頭咯噔了一下,看母親一副開心的樣子,定是個男的。隨手接過:「喂,你好!」
竟是他的聲音傳了過來:「這麼熱鬧!在幹嗎?」她微微楞了一下,這是兩人這段時間分開後,他的第一個電話。她一邊嚼著魷魚絲,一邊口齒不清的回道:「麻將中!」他在那頭笑了出來,略帶了點磁性,說不出的好聽:「就你這水平,還敢跟別人玩啊!」她冷哼了一下:「要你管!」大過年的,還沒一句好話的。
他只笑著,沒有說話。形勢一邊倒,她竟放了炮,心頭懊惱,口氣似也不佳:「有話快說,我要掛了。」他笑了出來,知道她又輸牌了,只低低的道:「好!」竟真的不多話,這麼給掛了。她好像覺得有一絲內疚,大老遠的打了個電話給她,她連一句「過年快樂」也欠奉。算了,看了牌,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現在還是糊牌壓倒一切,也管不了那麼多。
那日在機場,他含笑著將她送到車上。極細心的,老早就已經幫她準備好了車子,省去了她轉車的舟車勞頓。那已是下午時分,虹橋機場內熙來攘往,所有的人們都在迎迎送送,繁忙一片,卻也聚散無常!她轉過頭,透著車子玻璃,只見他站在門口,瀟灑揮手,長身玉立,四周竟散落一片陽光。第一次發現他長的當真是好看的。
上床睡覺已經快半夜了,還好母親已經睡了,否則定少不了疲勞轟炸的,要審問她打電話來的是誰的。才梳洗好,準備睡覺,電話竟叮叮噹噹響了起來。她趕忙溜到房內,接了起來。看了號碼,知道是他的電話:「大半夜的,幹嗎啊?你啊,好事不做,就幹壞事!」連你好也省了。反正跟他客套也沒什麼意思。
他口氣很溫和,彷彿帶了一絲暖暖的纏綿:「睡了嗎?」大半夜的擾人清夢,被他這麼一來,哪裡還能馬上睡得著:「沒有!有只蚊子在吵!」他笑了出來:「我非常同情那隻蚊子的可憐命運!」她噗嗤一下也笑了出來,心情竟十分舒暢。
一會兒,他又道「你下來!」她還以為她聽錯了,呆呆的重複了一遍:「下去哪裡?」他說道:「你們家小區門口。」她吃了一驚,竟將手中亂按的遙控器掉在了地板上。
衝到了門口,保安歸伯伯已攔住了她:「默默,怎麼半夜還出去啊?」她嘻嘻笑著點了點頭。老家就這點好,裡裡外外都是熟人,出入都招呼不斷的,透著暖暖的人情。老遠望去,一輛黑色的寶馬赫然停在斜對面。略略走近,是上海的牌照,卻與那日送她來的車子不同。
他已將門推開,探出了頭:「就知道你會磨蹭!」她坐了上去,還有些恍惚,似乎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迷惑的看著他:「怎麼你會在這裡?出差?」他笑了笑,卻扯了話題:「陪我去吃點東西,餓暈了。」傍晚時分乘飛機趕到了上海,一下機又開了車子過來,只在飛機上將就了幾口飛機餐,到了現在,簡直是飢寒交迫。
湯頭味美鮮濃,他一連喝了好幾碗,這才舒服的舒了口氣:「這頓你請!」她也正在呷湯,熱氣透過瓷碗,熏得整個人也暖和了起來。抬了頭:「為什麼?」他從來是主動的,還從未叫她請過客呢。
他懶懶的笑:「這是你的地盤啊!」他以為是M-ZONE人的廣告啊,我的地盤我做主啊!她嚥了一口湯,朝他撅了撅嘴:「早知道去大排擋了!」他伸手,敲了她一下額頭:「小氣鬼,喝涼水!」語氣有種寵愛的味道。她摸著額頭,總覺得心有不甘,扯住他的手,張嘴欲咬。只見他笑意盎然,也不掙扎,任由她抓著,一恍惚,竟沒有給咬下去。但心情卻說不出的愉悅。或許是過年,心情總是很好。
去了有名的古鎮晃了一圈,典型的小橋流水人家。到了旁晚,一排排微微發光的紅燈籠,襯著如水墨畫般的房屋樓閣,真有種時光倒流之感。但又近的可以觸摸,彷彿就在這裡,上演過許許多多的故事……有悲歡,有離合,有笑,有淚,也有情,也有愛,也有恨!
兩人窩在靠窗的桌子上喝酒,配著熱氣騰騰的火鍋和微微發抖的寒風,竟別有一番滋味。她微醺,眯著眼道:「江修仁,不是說出差嗎?怎麼這幾日都晃來西晃去的,不辦一點正事?」他若有所思的看著她,只是不說話。她臉微微泛紅,竟連鼻尖也紅了,眼中迷濛一片的,竟有種說不出的媚惑。
若是別人,他總以為是在裝腔作勢的,但對於她,他只有哀嘆的份了。她難道就沒有想過他就是為她來的嗎?他起了身,將窗子關上:「不要凍著了!」南方的冷與北方不同,南方是濕冷,冷的特難受。
她其實多少能猜到,他不說,她就裝作不知道。魚和飛鳥的距離,其實遠遠不是在天空或是在海底。用手托著下巴,繼續問道:「到底什麼時候走啊?」
他仰頭喝了一杯酒,那杯子的式樣有些仿古,但卻挺精緻好看的,把玩了一會,方抬頭,冷冷的:「你就這麼不待見我?巴不得我離得遠遠的!」她細細盯著他看了一會,也不知道他什麼意思,這種霧裡看花的對陣,實有些累人,酒勁上來,撇過頭:「你吃錯藥了啊!有什麼大不了,不問就是了!」
出了酒樓,已略有點搖晃,他竟有種莫名的熟悉。才憶起,當初她喝醉酒的那次,也是如此這般,步履不穩的。心頭竟甜了起來,怒氣也消了下去,擁著她柔軟的身子,雖是冬夜,卻繁星點點,一片清朗高爽。
她半夜裡醒來,他正睡著,呼吸均勻。依稀記得他昨日將她抱在懷裡,肆意愛憐的,彷彿沒有明天,筋疲力盡,睡意朦朧之際,似乎聽得他微微的嘆息:「我該拿你怎麼辦?」
房內留著一盞小燈,光暈模糊,只能微微照亮房內的一個小角。透著光線,她慢慢的伸出手指,極輕極緩的,彷彿是個小偷似的,撫弄著他的頭髮,硬硬的,與她的柔軟如絲不同。她想起詩詞中的「怒髮衝冠」,想來就是這種發質,竟微微笑了出來。熟睡的大男孩其實就像個孩子,睡得像頭小豬,可愛的小豬。
那燈光有些像家裡客廳裡的舊式落地檯燈,母親平日裡節約電費,就開這麼小小的一盞。然後帶著眼鏡做些針線活,或者是拿著本子算算開支。這麼些年來,這個鏡頭彷彿是被定格了一般,只要一想起母親,這個畫面就會閃現出來。
假期總是短的,可能越是愉快越是過的快吧。回了公司,已有大堆的事情等著了。沒辦法,惟有加班加點。公司裡略有人事變動,無非是高薪挖了個部門經理過來,聽說是個業務高手。好在也不是她們的部門,也沒有怎麼在意。只平日裡碰到,點頭打個招呼而已。
一兩個月下來,也略略熟悉了點,竟也經常過來。一日裡,沈小佳在她耳邊嘀咕:「你看,那新來的席經理,是不是對你有意思啊?」她抬了頭,皺著眉頭:「沈小佳,你中午是不是吃的太多了啊?」她從來都是一副暴雨一來風滿樓的樣子,什麼事情也能折騰半天。人倒是沒有什麼壞心的,但就八卦。
沈小佳興趣盎然:「你沒看到他老是有事情沒有事情的過來晃悠啊?要知道,我們部門和他們部門的領域又不同,他來幹什麼啊?」她連按了幾下鼠標:「就是因為不同才過來的,他們六部跟二部進出口做的領域一樣的,就不能常去了。若是常去,二部的全經理不要跳起來了,以為要挖什麼機密呢?」
沈小佳盯了她半天:「子默,你是真的不知道還是裝傻啊?那一部,三部都跟他的領域不同,怎麼也不見他經常去串門啊?」她頭也痛了,有個江修仁,已經夠她頭痛的了。自回來後,自作主張的將她的好些東西搬到他那裡,簡直是在同居了。她可沒有本事再招惹第二個,除非她不想活了。
也當真想不到,他與她的關係竟然就這麼下去。他好像沒有任何要改變的意思。好在這段時間他比較忙碌,當然她是不知道他在忙什麼的。他不說,她也就不問。其實知道多了,有時候也未必是件好事情。也經常一去五天十天的,她也樂的清淨,可以窩在自己的小窩裡,肆意妄為。
沈小佳還是沒有放過她:「今天晚上六部要慶祝做成了一筆大單,邀了我們部門一同慶祝,頭頭已經答應了。你去是不去?」她按了發送鍵,將E-MAIL發了出去。又拿起了杯子,一連喝了三口水,方喘口氣,惡狠狠的道:「沈小佳,你若是沒事情,我會建議頭頭將我手上的幾批訂單轉到你這裡。」
沈小佳哪裡會怕她,依舊笑著道:「說說也生氣。拉倒!我只是偷得浮生半日閒而已,工作太忙了,也要適當調劑調劑。否則,不成了工作狂了啊!」她的口才,不去外交部,真是可惜了,國家的一大損失……所有男同胞的共識。她現在也是雙手贊成的!
下班前,他們的王大頭真的來宣佈了:「同志們,今天六部的席經理請大家去吃飯,消遣。一個也不能少!」老謀子的電影名字早已經成了經典,遇到開會之類的集體聚會,絕對少不了這一句。
吃過了飯,無非就是唱歌消遣。她遠遠的坐在角落裡,看著同事們說說唱唱笑笑。看了時間,已經不早了,但都在興頭上,竟沒有半個人有離開的意思。因是六部請客,也不好意思一個人早早走了,也就這麼窩著。
沈小佳口中念了一個下午的席經理總算沒有辜負沈小佳的熱情推薦,拎了一罐啤酒,遞了過來。她笑了一下,隨手接過。
他也就順勢坐了下來,溫溫的笑著道:「怎麼不和大夥一起唱歌?」她笑了笑,道:「五音不全,不敢獻醜。」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基本上她屬於回答的份。因是同事,也不能不理睬吧,畢竟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聊一些工作方面的話題,也還比較談得來的。
到了回時,大家都三五成群的搭了順路車,她竟與他順路。若是推脫,也實在是不好的。況且別人也沒有半點要追她的意思,都是那個沈小佳害人,讓她覺得極不自在的。
他挺紳士的,一直把她送到了樓下。熄了火,她解開保險帶,笑著說了聲:「謝謝!」他只微微笑了笑,半開玩笑似的說:「我的榮幸!有機會一起吃飯吧!」雖然沒有什麼經驗,但這句話,怎麼聽,也應該是種試探性的邀請吧!她依舊笑著,心裡頭暗罵:「這個死沈小佳,烏鴉嘴,好的不靈,不會靈壞的吧。」
按江修仁現在跟她的情況,她自己也說不清楚。他沒有什麼表示,但卻幾乎霸佔了她全部的空閒時間,哪裡有這個時間和精力再去應酬。連邢利鋒的邀請也推三推四的,直推說工作太忙。
他似乎在等她的答覆,她笑著,委婉的道:「有機會吧!」便推了門下車。站在路邊,禮節性的開著他的車子開走。才準備上樓,只聽得不遠處傳來了幾聲清脆的掌聲:「不錯,良辰美景!」竟是江修仁的聲音。
她猛的轉過身,只見他依在一輛黑色的車子前,難得的西裝筆挺,雙手擊掌,似笑非笑的看著她,一幅灑脫不羈的樣子。這輛車子,她也是第一次看見,所以也沒有注意。
他沒有走過來的意思,她也站著不動。半晌,覺得這麼站著,也挺白痴的。她轉身進了廳口。他只冷冷看著,氣不打一處來。心裡清楚知道,他一不在,她就馬上回自己的家的,彷彿他那裡只是可有可無的賓館似的,從沒有過眷戀。所以大老遠的趕了飛機回來,就直奔了過來。
結果按了半天門鈴也沒人。三更半夜的,竟然還沒有回來。他索性電話也不打了,就在車子裡等,看她到底什麼時候回來。結果就看到這火冒三丈的畫面。但這麼些年的打滾下來,怒到了極處,反而更加從容了。
將領帶扯了下來,和西裝一起扔在沙發上,懶懶的坐了下來,道:「怎麼沒給我介紹介紹剛剛的那位?」她看了他一眼,有些迷惑,他應該不會是在吃醋吧?她微微的笑了笑,嘲諷自己的不自量力:「沒有必要吧!」
「哦,沒有必要嗎?你確定?」他挑了挑眉毛。她沒有回答,走進了房間,準備要洗澡。口氣不像善類,七八天沒有見了,不會是來吵架的吧?她可沒有這個義務來奉陪。
浴室裡的水聲小下來,只聽他的聲音傳了過來:「幫我拿件浴袍。」她拿了袍子,微微拉開了門,遞了進去。只覺得他用力的這麼一扯,她一個腳步不穩,就這麼被扯了進去。他渾身濕碌碌的,泡沫也沒有沖乾淨,將她一把抱住。她本就穿了件薄薄的棉質睡衣,這麼一來,已差不多濕透了。看來剛才的澡是白洗了!
禁不住火了起來:「你發什麼瘋啊?」他只抱著她,半晌,才吐了幾個字:「下次不要這麼晚回來!」他是誰,憑什麼管她!況且她也只是跟同事出去!氣極了,冷笑著道:「怎麼,就只州官放火,不准百姓點燈啊??」也不想想自己!
他沒有說話,她卻能感覺到他似乎在生氣,胸膛起伏不定的,氣息也不均勻。他猛得將她推開,將門啪的一甩,就這麼給出去了。一會兒,又傳來了大門的甩門聲。她呆呆的站在花灑下面,水不大,淅淅瀝瀝的,卻當頭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