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提了保溫瓶去看江母。前一次,與他一起來的時候,幾位醫生正巧也在,談起了化療後,江母胃口一直不好。他也不知道是有心還無意的說:「默默很會熬湯,下回讓她給你熬點帶過來。」她傻傻的站在旁邊,承認也不是,否認也不是。
心裡卻一直掛著這件事情。星期六休息,索性買了點材料,熬了湯來了醫院。走廊上碰到了江母專屬房間的小護士,看到她,笑著打了招呼:「你來了啊!」她平日隨他來過幾次,也有些熟悉了。笑著也點了點頭。
輕推了門進去,房內有人在談話,是兩個女聲,隔著一扇虛掩著的門,還是聽得很清楚的。她覺得不妥,正想退出來。江母的聲音卻傳了過來:「修仁的意思,我是懂的。我已經跟他談過了,想讓他和趙小姐分手,按他的脾氣,是不可能的。」她的身子定了定,一下子竟忘了出門。
「修仁從來也沒把這當回事情。否則也不會這麼野了。好不容易跟現在的趙小姐在一起,性子總算是定了點。我瞧著也放心了點。但他父親這裡怕是不能同意的,他那觀念又不是一時半會的,怎麼可能改得過來。嗨,又要天翻地覆了……」
「姐夫那邊估計沒有什麼商量餘地。更何況這事是他老爺子在的時候給定的娃娃親,兩家又是老戰友……你是最瞭解的,姐夫這個人向來最重視承諾了……」
江母輕「嗯」了一聲:「俗話說無仇不成父子,放在他們兩個身上,真是在貼切不過了。這幾年,我看宋家這邊對修仁不聞不問的,還以為修仁太過放縱,他們也不滿意。我就這麼一個兒子,只要他覺得好,我也就順著他好了。況且宋玲玲這幾年也一直在國外啊……總以為就這樣會不了了之的。哪裡知道我這一病,他們也過來走動了,卻是提起了這件事情。」
「宋玲玲我倒是見過一面的,上次跟政協喬夫人一起喝茶。遠遠的看到一個很時髦的女的。我也沒有認出來,倒是喬夫人認識,就這麼說起。剛從美國回來,讀了好幾年的書……」
她靜靜的站著,彷彿在聽別人的故事。好一會,才打了個冷顫,原來她從頭到尾只是個第三者而已。他老早就有未婚妻了!卻從來沒有跟她提起過!何必要跟她提呢?她算他的是什麼啊?不是很好嗎?門當戶對,都高幹子弟。她應該恭喜他的。
出了門,長長的一段走廊,一步一步的走著。看到剛剛跟她打招呼的小護士,臉上依舊掛著恬靜的笑容。將手中的保溫瓶遞了過去:「幫我給病人。她現在在休息。」沒有再去看護士的眼光,轉身就走。
屋外在飄著雨加雪,風呼呼吹著,大衣的下襬不停的甩動。她呵了一口氣,瞬間化作白白的一團。春天還沒有來嗎?怎麼還這麼冷?這個城市其實沒有什麼好的,冬天來得早,春天來的晚,風沙不斷的。還不若家鄉的小城,小橋流水人家,又四季如春,風景怡人。
他早早就回了家,空氣裡有一種鮮甜的香味,但是她不在。打了好幾通電話,都沒有人接聽。天色越來越黑。在廳裡不停踱步,很靜,只有牆上時鐘的聲音,滴答滴答,不停的傳到耳中。卻更加讓人煩躁不堪。
他看了一會電視,換來換去就這麼幾個台。將遙控器一摔,抬了頭,已經顯示十點多了。他抓起了扔在沙發上的鑰匙,衝了出去。車子才剛滑出別墅區的大門,只見路上有一個小小的身影,頭低低的,用著蝸牛似的速度,極慢的走著。他禁不住一陣火,這個笨女人,難道不知道現在在下大雪嗎??
車子「嗖」的一個急剎車,在她身邊停了下來。她似乎還是沒有感覺,還在慢慢的移動。他「啪」的推開車門,下了車。怒道:「你瘋了?不知道下雪啊?」她這才像反應過來一樣,抬起了頭,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著他:「是你啊?」
他只注意到她全身濕透的狼狽,無暇去理她的不對勁,抓住了她的手:「什麼是我?除了我還有誰啊?」將她扔到了車上,忙用紙巾幫她擦。臉冷的像冰塊,頭髮已經濕透了,大衣也是。他一邊動手將她的大衣給脫了,一邊罵道:「你到底去哪裡了?打你這麼多電話也不接?」她沒有反應,只坐著,一動不動。
連裡頭的毛衣也濕了,他停了手,忙發動車子。抱著她上了樓,扔在浴室裡,開了熱水。一會兒,浴室裡已經蒸汽繚繞了。
他取了乾淨的衣物過來,才拉開門。只見她還是他剛離去的樣子,坐在浴缸裡,衣服也沒有脫。他將手上的衣服往乾淨的簍子裡一扔,跑了過去:「你到底是怎麼了??生病了嗎?」這麼折騰不生病也難了。就算叫不到計程車,也可以打電話叫他來接啊。家裡又不是只有一輛車。讓她去學車,就是不肯。原本打算請個司機每天接送她,也死活不讓,說是太招搖了。他向來由著她,這回,他非請不可了。
動手脫了她的毛衣,她才低低的道:「我自己來。」他試了試水的溫度,還好,適中。又拿起了蓮蓬,替她洗起頭髮。溫熱的水慢慢的流淌進了頭髮裡,皮膚也感受到了溫度,她猛得全身一震。他正在用洗髮露搓她的頭髮,也有些察覺:「怎麼了?」她呆了呆,半晌,才接過蓮蓬:「我……我自己來。」
他低啞的笑了出來。她一向臉皮薄,很難接受他過於大膽接觸。「好。我出去。你快洗,水冷了,也要感冒的。」
她洗的很慢,洗了快一個小時。他還有些擔心她會在浴室睡著,偷偷拉開了門,看了幾次。她穿了件白色的浴袍出來,頭髮濕濕的披在身後。他取了一條乾毛巾,她接了過去,坐在梳妝台前,慢慢的擦著。
他看了一會,覺得有點不對頭。但有找不出很明顯的地方。只除了在雪裡走路。他想問個明白,但見她神色似乎很是疲倦,也就不想過於追問了。索性也去洗了澡。
出了門來,她已經睡下了。他坐在床邊,摸了摸她的額頭。有些燙手,應該有點溫度。到了樓下的書房,找到了備用的藥箱,拿了兩顆藥。
回了房間,她還在睡著,呼吸均勻,竟然已經熟睡了。一頭烏黑的頭髮散散的落在雪白的枕頭上,襯的臉色也玲瓏剔透的,因發燒的關係,微微泛著紅暈。他俯下身,她身上有著沐浴後清清的香味,很好聞。其實他身應該也是這個味道的,但在她身上聞起來就格外心弛神蕩。
浴袍因翻動的關係,帶子已經微微鬆開了。沿著脖子滑下去,依稀能看到起伏的曲線,他口乾舌燥了起來。忙移開目光,輕輕推了推她:「默默,吃藥了!」她恩了一聲,卻轉了個身,繼續睡。
他啞然,不能縱容她,索性放下水杯和藥,將她抱了起來:「乖啦,快吃藥,否則你明天肯定要生病。」她咕噥了一下,推開他的手,喃喃道:「默默不要吃藥。」她以為她在做夢,像是回到了小時候,父親總是這麼哄她吃藥的。好希望自己在夢裡,永遠在無憂無慮的童年,可以仗著年少,肆意的享受父母的寵愛。
他拍了拍她的臉,執意要將她弄醒:「起來,默默。一定要吃藥。」她總算是醒了,迷濛的睜開眼睛看著他。他笑了笑:「總算醒了!來,把藥吃了。」她聽話的張開嘴,將他遞過來的藥含在嘴裡,又喝了一口溫水,將藥嚥了下去。
他滿意的將她放倒,掖了掖被子,柔聲道:「快睡吧。」做好一件工程的滿足感也不過如此。她卻睜著眼,看著他。他本是想看一下文件,轉過頭,她還是在看他。笑了起來:「今天真的有點怪!」見她這麼依賴他,不知道怎麼的,心情竟然很好。
索性放下了文件,也上了床,抱著她:「我不看了。快睡吧。」啪的一聲將電燈關了。室內瞬間一片漆黑。
她的頭埋在他懷裡,依稀可以聽見他緩緩的心跳聲,撲通撲通。他的味道充斥著四周。她心裡酸了起來。原來還是到了盡頭,所有的路都是有盡頭的。
他感覺到她的不安分,小手在下面不停遊走。他吸了口氣,湊到她耳邊:「你不想睡是不是?」她沒有回答,只是轉過頭,封住了他的嘴巴,舌頭軟軟的伸進了他嘴裡,與他追逐嬉戲。他遲疑了一秒鐘,馬上主動了起來。
手很快就解開了她身上的袍子,撫上了細嫩的皮膚,製造一波又一波的火熱。他的唇也在不知不覺中滑到了她胸前,流連再三。「啊……」難耐的呻吟從她嘴裡偷偷地逸出,在安靜的、幽暗的房間裡迴蕩。他的動作越來越火熱起來,像是要在喘息間逼出她嬌媚柔膩的呻吟……
她起床時已經很晚了,他已經出去了。在床頭留了張小紙條:起床後記得吃早餐,吃藥!!心裡泛起熟悉的酸楚。她搖了搖頭,慢慢的起身。
洗了澡,穿了衣服,下了樓。這才發現張阿姨已經到了。見了她下來,忙跑了過來:「怎麼下來了。江先生說你生病了,讓我今天過來。」星期六和星期天,張阿姨是不用過來的。她坐了下來:「沒事,就有點感冒。」
張阿姨忙端了一碗白粥,幾碟小菜過來:「江先生讓我準備點清淡的。你先吃一點。還有藥,先生囑咐我一定要看著你吃。」原來他也知道她最怕吃藥了,向來能賴就賴,能拖就拖的。
她其實已經很餓了,昨天一個晚上沒有吃東西,又從公車上下來走了一大段的路。所以一連喝了兩碗的粥。又將張阿姨拿來的藥全部吃了。
剛放下碗,他電話已經過來了,心有靈犀似的:「好些了嗎?」她低低恩了一聲。他又道:「多休息一下。我下午回來。」她又恩了一聲,便掛了電話。
站在窗口,看著雪從天上不停的飄下來。時間過的好快又好慢。曾經有那麼一個下雪的冬天,他和她就窩在床上渡過的,想起來,彷彿就好像在昨天一樣。又有那麼一個冬天,他和她在老家的一個古鎮,吃著火鍋配著冷風,他卻興致昂然,說是別有風味。原來已經過了這麼久了,久得她都快忘記了。
她猛得將玻璃窗移開,寒冷的北風嘩嘩的吹了進來,打在臉上,隱隱生疼,卻不止冷在臉上,彷彿連心扉也打顫了起來。雖然是冷,冷的刺骨,但整個人卻異常的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