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強扭著頭,看見一個身著蒙古袍子,頭戴氈帽,臉上蓄著落腮胡子的男子正坐在我身側,一手搭在我肩上,一手捂著我嘴。心中驚駭,竟然有人敢在皇帝的宿營地亂來!正在掙扎,他無奈地看著我,剛想張口說話。我突然覺得他眼睛很是熟悉,不禁動作緩了下來,再一仔細辨認,心中大驚,十四阿哥!
他看我的反應,知道我已經認出他是誰了,向我咧嘴一笑,拿開了捂著我嘴的手。我一骨碌翻身站起,衝到簾子旁,向外探頭看了兩眼,四周無人!又快速地衝了回來,四周一打量,拖著他走到屏風後,坐定後,又深吸了兩口氣,心神才稍稍平復一點。
他看我臉色緊張,自己卻不是很在乎,嘴巴掩在胡子裡,看不清楚,眼睛裡卻全是笑意。我壓著聲音問:「你瘋了!竟然敢違抗聖旨?皇上命你留在京中,你居然敢隨了來?你不怕皇上生氣?」
他輕聲笑著,并不回答我的話,我又問:「你幹嗎不在京城呆著?」他看著我聲音沙啞地說:「我來是要見八哥的。不過四周不是皇阿瑪的人,就是太子的人,都是對我熟識的。只怕看著背影就會起疑。所以找你來想辦法!」我怔了一會,腦子裡飛快地想著今年歷史上發生了什麼事情,想了半天,卻全無概念,對於一個不是研究清朝歷史的現代人來說,頂多能知道歷史大致的走向,可每年發生的具體事情,恐怕沒幾個能知道。想著要到康熙五十一年太子才再度被廢,現在能發生什麼事情呢?只得問道:「京中出什麼事情了?」他看著我說:「沒什麼大事情。我只是有些事情要和八哥當面商議!通過書信只怕有人會截了看。再則書信一來一回地說不清楚,還費功夫。」我張嘴還想問,他道:「具體事情說了你也不懂,就別問了!」說完後,停了停又補充了句:「我這也是為你好!」
我瞅著他,只覺他這滿臉的絡腮胡子實在礙眼,忽地伸手去拽他的假胡子。他忙一側頭避開。我收回了手,道:「我要想想如何才能避開所有人的耳目讓你們相見。」他眼睛滿是笑意地說:「就知道你會有法子的。」猛地瞥見我的手,訝然問:「手怎麼了?」我回道:「學騎馬的時候,不小心勒的。」他細看了幾眼,微微蹙了蹙眉頭說:「八哥該心疼了!」我瞪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我一面看著他的胡子,一面腦子裡琢磨著。忽地腦子裡閃過幾個以前看電視時的畫面,忍不住笑起來,越想越好笑,又不敢放聲大笑,手捂著肚子,笑得身子發軟,側趴在墊子上。
十四不知我為何突然笑起來,拿手推了我一下問:「笑什麼呢?」
我強忍著笑說:「我倒是有個好主意,定能讓人都不懷疑。」一面說著,一面又笑起來。
他低低『哼』了聲道:「看你的樣子,就知道定不是什麼好主意。不過說來聽聽吧!」我一面笑著,一面說:「不如把你打扮成一個女子,即使有人看見八爺和你,任他做夢也不能想到大清朝的堂堂十四爺竟會假扮女子。」腦子裡想著以前看過的香港搞笑劇,上下打量著十四,想著他身穿長裙、塗脂抹粉、描眉畫唇的女裝扮相,已是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十四聽完,先是一愣,不敢置信我竟然對他說出這種大不敬的話,畢竟現在男尊女卑,穿女人的衣服那可是很晦氣的一件事情。過了會,他搖了搖頭,自己也開始笑起來,一面伸手過來擰我的臉,道:「今兒得整治一下你!竟敢拿我來打趣!」我一面笑躲著,一面說:「我錯了!我錯了!」他逗了我幾下,縮回了手。
他坐直了身子,默默想著,我看他臉色凝重,忙斂了笑意道:「別想了,打趣你呢!若真讓你扮了女子,我就是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再說了這件事情也不是那麼難。只需小心點就好了。」
他這才表情輕松起來。我看著他歎了口氣。他不解地看向我,我道:「八爺有你這樣的弟弟,其實比得了什麼都寶貴。」他臉色有些黯然說道:「皇阿瑪可罵我『不過是水泊梁山之義氣』。」康熙的話我可不敢胡亂置評,只是笑看著他,不以為然地聳了聳肩膀。
他微微搖了搖頭,歎道:「還以為你在宮中已經變了,沒想到還是這樣!」我問:「你晚上住哪裡?」他道:「隨便找哪不能過一宿呢?」
說完,他起身想走,「你仔細想想,我晚上再過來。」我拉住他說:「你這樣出出進進的,豈不更惹人注意,都知道我喜清靜,我這帳裡平日少有人來。不如就先呆在這裡。晚上我再設法讓你見到八爺。」
他想了想,問:「誰和你住在一起?」我回道:「玉檀。不過你放心,我會想法子把她支開的。而且她和我感情甚好。」十四聽後,一面思索著,一面輕聲念道:「玉檀!」,然後點點頭,又坐了下來。
我想著他這幾日趕路,為避人耳目,只怕是吃不好,也睡不好。聲音都有些暗啞。起身到外面去拿了些點心,又端了碗兌了蜂蜜的熱奶。再進來時,卻看到他斜躺在毯子上已經睡著了,我忙放輕手腳,輕輕把盤子擱在一邊的幾案上,他聽到聲音猛地坐起,我忙道:「躺下睡吧!我在外面守著,不會有事的。」一面說著,一面給他墊好軟枕,他也不多說,躺了下來,我拿了薄毯子給他搭在身上,自己轉了出來。
仔細打量了一下,因為隔著屏風,從外間看不到裡面。確定沒有問題後,自己隨手拿了本書,靠在墊子上看了起來。其實就是做樣子,根本一個字都看不進去。
正在琢磨如何不引人注意地讓十四見到八阿哥。看來晚上我要親自跑一趟了。帳外有人叫道:「若曦姑娘?」我心中一驚,手一抖,書『啪』地一聲掉在了地上。
趕忙站起來,快走幾步,身子擋在門口,挑開簾子看,提著的心一松,原來是八爺身邊的僕役寶柱。他看見我,忙請安,「爺打發我過來給姑娘送藥。」我伸手接了過來。他又說:「早晚兩次,溫水洗淨後敷上,幾日後淤血就能化了。」我心中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只是點點頭。
他轉身要走,我忙叫住他,讓他等一會,說完進了帳篷。十四早已經坐了起來,我湊在他耳邊問:「此人可值得相信?」十四點點頭道:「可信,不然八哥能打發來給你送藥嗎?雖非什麼要緊事情,可八哥對你的事情一向上心。」說完還朝我眨了眨眼睛。
這個人,現在還有閒心打趣我,瞪了他一眼,轉身就走,他卻一下拉住我,示意我低頭。我忙把頭湊過去,他低聲說:「雖說可信!可我是抗旨而來的,越少人知道越好。不然我不會來找你的!」我點點頭。感覺好象還頗為良好,原來十四和我吵歸吵,可還是很相信我的。
寶柱看我出來,趕忙低頭聽話,我想了想問:「八爺晚上一般都做些什麼?」他陪笑回道:「這個說不准,有時候看書,有時候自個下棋。」我道:「你回去吧!」他有些蒙,不知我為何沒頭沒腦地問了句,怎麼就沒有下文了呢?但還是快步而去。
我回來笑看著十四問:「離天黑還要一會呢?你要不再睡一會!」他搖頭道:「不睡了!」看著幾案上的點心,隨手拿了塊吃起來。一面道:「給自己把藥擦上吧!」我遂起身淨了手,把藥膏敷上。
間中又去吩咐小太監給我准備雙份的飯菜,我以前也經常和其他女官一起用飯,何況我現在說話豈是他們隨便能問的,所以他們只是陪著笑一連聲地應好。
兩人吃過飯後,天色也黑了下來,我和十四約好見面的地方,我先出來看四周無人,示意十四可以離去。他出了帳篷,不疾不徐地走了。
我又等了一會,然後才向八爺的帳篷行去。到了近前,看李福正守在帳篷外,四周倒也清靜。我大大方方地走了過去。他俯身請安,幫我掀開簾子。我點點頭,徑自進了帳篷。
八阿哥正在幾案前寫字。看我進來,向我笑著點點頭,示意我坐下。他仍然繼續寫。過了一小會,寫完後,他擱了筆。
我一看忙站了起來,他起身走到我身邊,看了看我的手,笑問道:「明日可當值?」我沒有答他的話,低聲問:「這裡說話可方便?」他神色一凝道:「知道你晚上要過來,外面有人守著。」我點點頭,可還是湊到他耳邊低聲說:「十四阿哥來了!」
他聽後臉上的神色變得凝重。也壓低聲音問:「他說為什麼而來了嗎?」我搖搖頭
我低低告訴他相見的地點。他想了會道:「你先回去吧!我自會去見他的。」
我點點頭,轉身要走,臨到門口,又轉回身說:「千萬小心點!」他一笑道:「沒事的。安心回去吧!」我這才又轉身出去,聽到他在身後輕聲說:「不過你為我擔心,我很是開心。」我腳步一滯,趕忙出了帳篷。
人雖然回了帳篷,心卻靜不下來,只是在帳篷裡打轉轉。正在焦急,聽到帳篷外一個聲音恭敬地說:「格格,這就是若曦姑娘的帳篷。」我挑開簾子一看,原來是敏敏格格。領她來的小廝忙給我請安。我讓他起來,他又給敏敏格格請安告退,然後退走。(這句有些多余,可以刪除)
敏敏看著我,笑說:「過來看看你可好?」我也笑說:「勞格格掛念,只是當時有些受驚而已,早已沒事了!」她側頭凝視著地面,躊躇了一下,問:「可願出去走走?」
我心想呆在帳內,也只能苦熬時間,不如與她出去走走。況且她顯然是有話要說。於是笑著點頭答應。
兩人緩緩走著。她看著我笑說:「剛才打聽了才知道,你原來是皇上跟前的大紅人呢!」我一笑說道:「什麼紅不紅的,不過盡心服侍皇上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