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了信封,把信和項鏈都放進去。漠然地看著桌上的東西。他們若來,一切歸還;若不來,那他們就是放手了,另尋了機會還於他們。忽地想起手上的鐲子,忙往下擄,試了幾次,卻未成功,摸著玉鐲子,心神恍惚。
輕輕敲門聲傳來,忙收拾心緒,起身開門,一面想著是小順子還是方合呢?一面開了門。
「姑娘吉祥!」方合利落的打了個千,一面起身一面從懷裡掏了信出來。我笑著接過,「公公稍等一下,我有些東西想麻煩你轉交。」方合微微一愣,忙點頭答應。
我進了屋子,凝視著手中的信發了一會的呆,打開桌上的宣紙包,把信原封不動地和其它信放在一起,重新包好,拿了漿糊封上。
轉身出屋,遞給方合,笑說:「麻煩公公了!」方合一面把紙包揣好,一面陪笑說:「不麻煩!不麻煩!」說完,打了個千,匆匆而去。
我依著門框,定定站著,看他身影消失。心中一遍遍重復著『從此後再無瓜葛,從此後再無瓜葛,……』
直到午膳時分,仍然不見小順子來,我心想,這倒也好,他撂開了手,從此後大家都清靜。正琢磨著如何把項鏈退還給他,『篤篤』敲門聲響起。
心中一歎,去開了門,小順子笑嘻嘻地請了個安,「給姑娘送東西來了!」
我接過,仍舊笑道:「麻煩公公稍等一下,有些東西煩請公公幫忙轉交一下。」說完半掩了門,轉身進了屋子。
打開手中地狹長小木盒,一根通體晶瑩,似有波光流動的羊脂玉簪。雕琢成一朵盛開中的木蘭。我懶得再細看,將它丟進起先的信封裡,仔細封好。出屋交給了小順子。看他接過裝好,我反身關了門。
背抵著門,過了很久,似乎才突然回過神來,想著新年的第一天,一切都結束了。深吸口氣,揮舞著拳頭,對自己大聲吼道:「新年新氣象!」
吼完,決定開始收拾屋子,既然活著,就應該努力讓自己過的好一點。愛情失敗!傷心一時可以,頹廢一時可以,但為了一個沒有選擇自己的男人搭進去一生一世就沒有必要,不能從此生活就是黑色!我的身體年齡才十八歲,沒有愛情,還可以有很多別的事情,再過幾年也到年齡放出宮了,等出宮後,我可以自己去塞北看大漠落日,去江南看煙雨蒙蒙。當年一直想去青藏高原和雲南旅游,可都未能實現。在現代時,有時間沒錢,有錢沒時間,現在我錢有大把,隨便拿套首飾去賣也夠揮霍一段時間,為何不趁此機會去過過理想中的游子生活呢?
自從來了古代,就一直圍著紫禁城打轉,以後可以笑攬風月,臥看紅塵,游大江南北,交天下英雄!豈不自在?前面還是有很多有意思的事情等著我呢!
一面想著,一面笑著,一面手腳不停地整理著屋子,可眼淚卻還是順著眼角一顆顆滑落!止也止不住。
二月午後,和暖的陽光照得屋子通透明亮。
我坐在桌前翻閱蘇東坡寫的《次韻曹輔寄壑源試焙新茶》、《試院煎茶》幾首關於茶的詩文。玉檀一旁坐於榻上在手絹上繡花。兩人靜靜地各自干著手頭的事情。屋中流動著閒適恬淡的氣息。
玉檀擱了繡花繃子,走到桌邊,給我換了杯茶,又給自己也換了一杯,笑看著我說:「會讀書識字的人就是不一樣。」我正讀得滿口含香,頭未抬,隨口問:「怎麼不一樣了?」她站在我身邊說:「姐姐總是氣定神閒的,照說芸香姐姐她們都比姐姐先入宮,又年長,出身也不低。可往姐姐身邊一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高低。」我擱下書,喝了口茶,笑睨了她一眼說:「別光說好聽話了,有什麼正經事就問吧。
玉檀嘻嘻笑了一會子,「這次皇上去五台山會帶誰去呢?」我抿嘴一笑說:「原來是有人擔心不帶她出去玩!」玉檀努了努嘴說:「皇上難得去一次五台山,上次還是四十一年的事情,錯過這次機會,還不知道有沒有下次呢!」
我復拿起書,笑說:「這事我做不了主,不過若李諳達問起,我一定薦了你!」玉檀笑嘻嘻地說:「好姐姐,多謝了!」,轉回了榻邊。
我目注著書,腦中卻在想,這次康熙去五台山,命太子爺、三阿哥、八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跟隨。我若能不去,就不去,避得越遠越好。
出宮在外,不比宮裡,見面機會大增。雖然一切都已經過去,但我還是不能做到真正視他為陌路,我需要時間去淡化一切,讓曾經的漣漪平復。
轉而又想到四阿哥,本來還擔心四阿哥對那封信的反應,但現在看來,他沒有任何反應,應該也是心淡了。心中低念一聲『謝天謝地!』
太子爺、四王爺、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十三和十四阿哥都在,正陪康熙笑談著四十一年去五台山的事情。
我把茶盅輕放在桌上,康熙順手拿起,掀蓋子抿了一口,笑看著我說:「前次去五台山時,若曦還沒進宮吧?」
我躬著身子笑回:「正是!奴婢是四十四年進宮的。」康熙看著李德全說:「這次可帶了她?」李德全瞅了我一眼,我趕忙回道:「因前段時間身子一直不大好,告了一段時間的假,雖說現在已經行動無大礙。但出門在外,服侍的人本就比宮裡少,所以還是怕一時照顧不周全。不如讓玉檀隨了去。」
康熙沉吟著看了我一眼,歎道:「病了那麼久!人現在看著連衣服都撐不起!」轉而看著李德全吩咐:「讓她留在宮裡吧!」
我忙跪下磕頭:「謝皇上恩典!」康熙笑道:「好好調養!想吃什麼就讓王喜去吩咐!趕緊好利落了!不然你也沒精神好好服侍朕!以前沖茶,糕點都時有新意,現在不要說新意,連平日對答都沒有以往那麼機靈,看你精神不濟,朕就不罰你了!」說完抬抬手,讓我起來。
我托著茶盤低頭退出。到珠簾外時,忍不住側頭瞟了眼八阿哥,他垂目靜靜坐著,身形也是份外單薄,滿堂人語,卻難掩寂寞寥落!我心中發酸,轉頭快步離去。
皇上離去,他也離去了,我不用擔心再會無意中撞見他,也不用擔心偶爾看見他時心神的刺痛和無奈。可是原來離去并不能讓我遺忘,總是在不經意抬頭時,會忽地掠過熟悉的畫面,總是會輕笑時,無意閃過他的笑容,雖然我會立即選擇忽略,選擇視而不見,可是心情卻已經黯然。理智可以控制行動,卻無法控制心情,我什麼時候才可以真正遺忘?雲淡風輕!
平靜的日子總是過得份外快,不經意已經兩個月過去,康熙從五台山回返。再見八阿哥,他的氣色倒是比初離京時要好很多,當我向他請安時,他笑如微風,眼光溫和,隨意地抬手讓我起身。
我悵然地想到,他看淡了,放開了,也許是山中風光易讓人忘懷人間俗事!也許是他再無閒情余力浪費在兒女私情上了!一切之於他,已經過去!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嗎?為何你還會有悵惘呢?
待看清迎面而來的人,想閃避已經落了痕跡,只得趕快退到路邊,俯身低頭請安:「貝勒爺,吉祥!」
他溫和地說:「起吧!」我立起,低頭靜站。他並未離去的意思。我有心告退,卻不知該如何張口。
「十四弟不會再去鬧你了。」他溫和地緩緩說道。
我心中悲喜莫辨,不知該如何回話,只靜靜站著。
「你前次說的話是什麼意思?隆科多、年庚堯、李衛,我隱約明白。可鄔思道,田鏡文,我就不懂了。」
我琢磨了下,試探地問:「四王爺身邊可有一位腿不方便,叫鄔思道的幕僚?」
他干脆地回道:「沒有!」
我的第一反應就是,我被《雍正王朝》涮了!正在發怔,他又說:「朝中并沒有田鏡文此人,不過倒是有個叫田文鏡的。」
我忙說:「那就是田文鏡,我記錯了。」
他眼帶困惑,微微笑著問:「這些不搭邊的人和事,都從何說起?」
我愣了一會,說:「反正你多留意著就成了!從何說起,我現在也不知道從何說起。」說完趕忙告退。他靜了一下,輕聲說:「去吧!」
我一面往回走,一面大罵電視劇和自己,胡編亂造、不負責任!爛記心,名字都會記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