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因為很久沒見,步徽本來以為跟步霄坐在一起會有點兒尷尬,但看著四叔脫掉黑色大衣丟在一邊,慢悠悠地走過來,路過自己身邊時,做了個習慣性動作,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腦袋,他新剃的寸頭摸上去有些扎手,步霄輕輕笑了笑:「幾個月沒見變樣兒了。」

  這一幕跟以前一樣,四叔跟自己的相處模式沒有絲毫改變。步徽看著四叔坐在自己身側的沙發上,唇畔噙著一絲笑意、打量著自己的變化,也淡淡笑了一下,衝四叔問道:「我是不是變帥了?」

  「那必須的。」步霄挑挑眉,低頭笑著摸出打火機,給自己點了根菸,步徽也拿出一根香菸叼在嘴裡,讓四叔借個火。

  果然,沒有一支菸解決不了的問題。只是之前他激動的情緒無法平靜下來,過了幾個月,時間給了他最好撫慰,步徽看見四叔瘦了很多,拈著香菸的手背都曬黑了,骨節也更突出,顯得手掌更寬了些,他看著四叔抽菸的樣子,還是自己熟悉的,懶洋洋地靠著沙發,散漫地吞雲吐霧,只覺得很久沒見到了,有很多話想說,很多事情想跟四叔聊聊,聽聽他離家之後的故事,要是這會兒能開瓶酒,有兩個下酒菜,就好了。

  步徽正想著,一邊跟步霄低聲聊著天,結果他想的還真的實現了,魚薇從廚房走回來時,招呼他倆去餐廳邊吃邊聊,她手裡還真的拎著酒瓶子,和兩個玻璃杯。

  魚薇回來時,發現他們叔侄倆之間的氣氛更輕鬆了,還打開了話匣子,不禁徹徹底底地鬆了口氣,她路過沙發時,步霄扭過頭來看自己,他靠在沙發背上,脫掉了大衣,穿著一件黑色毛衣,很慵懶的樣子。

  他望著自己的眼神很熱很熱,魚薇知道他是很想念自己,可這會兒沒辦法跟她說上話,但只需要這一個眼神,她什麼都懂。

  步霄對著她很壞地笑了笑,接著把頭轉過去了,之後,她往桌上端菜擺飯時,他的目光又有意無意地、熾熱地停在她身上,打量著,觀察著,或許只是單純的,想看見她。

  零點,座鐘敲響,除夕夜過去了,大年初一來了,今年的春節有點安靜,但鐘聲響起時,步霄跟她對視了一眼,她覺得全部的心願都實現了,連續兩年的春節,她都是跟他一起度過的,而且最令她開心的是,往後的每一個除夕夜,他們都會在一起。

  叔侄倆去餐廳坐著,步霄算是吃飯,步徽跟著喝點兒酒,吃宵夜,姚素娟招呼著魚薇也在桌邊坐下,四個人聊了很久,一直聊到下半夜兩點多。

  「我兩天沒閤眼了。」步霄很是睏乏地癱在椅子上,露出有點怔忪的笑容,酒飽飯足,他這會兒就想倒頭睡會兒:「先上樓了,你們也早點兒睡吧。」

  看得出來他是真累了,姚素娟讓他上樓去睡,她跟魚薇收拾飯桌時,步徽也上樓去睡了。也沒收拾很久,魚薇洗乾淨手,回房收拾了一下自己,等著一樓的燈都關上、全部安靜下來,她又躡手躡腳地推開了房門。

  剛才上樓之前,步霄很用力地在桌底下捏了兩下她的手心,她知道他的意思,是讓自己偷偷溜上樓找他,其實他不給自己留信號,她也要上去的。

  步家老樓已經完全陷入靜謐的黑夜之中,只有窗外寒風的呼嘯聲,有點陰森地扭曲著音調,像在嗚咽,魚薇沿著側面這個比較偏僻的樓梯,上了二樓,一拐彎就看到漆黑的走廊上,只有步霄的房門底下,那條門縫還灑出一線暈黃。

  她輕輕走過去,按下把手,果然給她留著門呢。

  「你也太慢了,我都要下去找你了。」她剛把門推開,鑽進屋,就聽到步霄的聲音響起在門口,透著一股子饒有興致的意味。

  屋裡一片曖昧的光線,只有床頭一側的小燈亮著,是一種有點發紅的橘黃色光,步霄正站在門邊,剛洗完澡,穿著睡衣,房間裡洇濕著熱乎的水汽,他的頭髮和壓低的嗓音一樣,似乎都有些濕漉漉的,有種徹底的放鬆和柔軟,眼瞳的顏色也更深更黑了一些。

  他伸出手臂一把將門輕輕關好,然後上了鎖,直接強硬地把她抵在門上,壓在門板上,如饑似渴地盯著她看了很久很久,然後在她耳邊,聲音沉熱道:「我想你想得要死了……」

  說完,他低下頭,湊到她唇畔吻住她,壓抑了三個多月,積攢著的渴望、思念,一經點著,借由這個吻一發不可收拾地爆發出來,彷彿在他吻住她的時候,兩個人滾燙的身體就化成一灘水,交融在了一起。

  似乎因為剛洗過澡,他身上的水汽全部浸染在她的身上,他的嘴唇也更柔軟,他唇舌間那種熟悉的觸感遊走在她唇間,輕輕舔舐、吮吸著她的舌尖,讓她顫抖起來,步霄黑亮的髮梢還有水珠,滴在她的臉上,一隻寬大的手掌緊緊捧住她的臉,深深地親吻她。

  吻了很久,呼吸越來越粗重,從渴慕的瘋狂,到纏綿的溫柔,這個吻一直斷斷續續的,從門邊到床上,魚薇覺得此時似乎只能通過接吻和撫摸才能感覺到他回來了的真實感,彼此都能感覺到對方的存在。

  浴室門敞開著,直到水汽全部蒸發掉,屋裡的溫度降低,濕氣也降低,兩個人都冷靜下來,鬆開了擁抱,躺在床上開始對望。

  屋裡四下安靜,沉默了一段時間,步霄箍住她的下巴,仔細端詳了好久,有些低啞地開口問道:「你瘦得也太多了吧,最近都幹什麼了?」

  回到家,在前門的時候,他第一眼就看出來她瘦了,剛才脫掉內衣,用手又感受了一遍,她那小身板都硬邦邦的,明明自己走的時候她渾身上下每個部位都軟乎乎的,手感很好來著。

  「你也瘦了。」魚薇定定地望著他,語氣有點感慨地說道。

  步霄望著她,聽見她這話,慢慢挑起眉梢,很壞很色地笑起來,一字字說道:「我有個地方沒瘦,你要不要感受一下?」

  魚薇知道他說的是哪裡,畢竟親了這麼久,他都鑽進自己衣服裡,從頭到腳親了她一遍了,他那個沒瘦的部位,她已經感受到了它很強烈的存在感了……

  「今天還是算了,沒有那個。」她湊到步霄耳邊,小聲說道。

  「哪個?」步霄明知故問,聽到她特別坦然地把那個很污的詞說出來,被她逗笑了,一隻手摟住她,攀上她的頭頂,撫摸著她的長髮:「之前沒用也沒怎麼著啊,哪有那麼容易懷上的。」

  魚薇被他一說,想起來上次,忍不住把之前她誤以為自己懷孕的事跟步霄說了,那個時候,因為他走了,正好在國外,她沒跟他提起過。

  「啊?」步霄聽見她的話,頓時蹙起眉,有點驚訝:「你再說一遍……」

  「我以為自己懷孕了,還買了驗孕棒,但其實什麼都沒有。」魚薇好整以暇地又重複了一遍:「只是因為生理期往後推了。」

  「當時為什麼不告訴我?」步霄有點正色地盯住她,拂開她的頭髮問道:「我差點要當爸爸了這種事兒,你都能忍這麼久不跟我說。」

  魚薇很認真地說道:「那不是沒有嘛,有就跟你說了。」

  「你這小傢伙好像還挺失望的……」步霄笑了笑,捧住她的臉,深深地盯著她的眼睛:「現在太早了,二人世界怎麼也得再過個八百年,八百年都不夠,你不知道我這段時間是怎麼想你的,每天晚上在酒店床上躺著,腦子裡跟放電影似的……」

  ……

  這天晚上魚薇並沒有在步霄房間裡呆太久,儘管她有太多的話想跟他說,他也想一直摟著她睡到天亮,但三點多鐘的時候,院子裡忽然亮起刺眼的車燈,在樓下遙遙地映亮了院內一切,魚薇有點吃驚地坐起來想去看情況,步霄把她抱回去,說道:「沒事兒,二哥回來了。」

  對於步霄把步軍業叫成「二哥」,步徽把她叫成「二叔」這種事,魚薇在去年寒假就已經接受了,看樣子這是二姐也從B市趕回來了。

  為的是什麼魚薇心裡隱隱有答案,正是過年的時候,老爺子要做大手術了,二姐肯定要回來。她暗自想著,又被步霄抱住親了好一會兒,直到樓下響起人聲,他才拉著她走出了房門,下樓,把她送回房裡,讓她好好睡覺。剛才陪他吃飯的時候,他聽說最近都是她照顧老爺子的,望著她的眼神很認真而且有些心疼,他知道魚薇最近沒休息好,現在讓她什麼都別管了,他回來了,什麼都交給他。

  魚薇差不多就睡了兩個小時,醒來時不過五點半的樣子,她總覺得今天會發生什麼,因為能聽到樓上有很小聲的腳步聲,一夜沒停,起床洗漱了一下,換了身衣服,魚薇想上樓看看情況,上樓梯時,正好看見步徽下來。

  他竟然起這麼早,魚薇有點驚訝,步徽倒是沒什麼,從她身邊路過時說了句:「樓上開會呢,你可以去看看。」

  說完,步徽走去廚房了,看樣子是去找點東西吃的,魚薇三步並作兩步跑上樓,在走廊了走了幾步,聽出來動靜是從大哥平日禮佛的那間屋傳出來的,她走到邊兒上,果然聽見門後低微的交談聲,推開一條門縫,竟然看見差不多全家人都在這兒。

  窗外有點黑,天還沒亮透,屋裡人影憧憧,幾個人或坐或站,塞滿了小屋,她有點愣住,步靜生、姚素娟還有步軍業、步鳳翾都在,步霄坐在對面逆著光的沙發上,正在抽菸,看見她來了,立刻露出笑容,對她抬抬下巴,讓她進來。

  步軍業正坐在步霄身邊,也在抽菸,一邊回答著大嫂的話,被步霄一把推走,推到另一邊的沙發上,紅木傢具很硬,她被硌得屁股疼,「噯呦」一聲,抬頭看見走進屋的小姑娘,目光停滯住。

  「哎,這不是去年的小美女嘛?」步軍業瞪圓了黑眼睛,看著魚薇走進來。

  「老二,什麼小美女,以後這就是你四弟妹了!」姚素娟捧了一杯熱茶,倚著背後書桌笑道。

  步軍業眼睛瞪得更大了,果然,她看見「小美女」走過來,步霄拍了拍他身邊、就是自己剛才坐著的那個位置,示意她坐下,等人家小美女坐好,他一把摟住人家的小肩膀,還翹著二郎腿跟她咬耳朵,一副「新婚燕爾」的樣子。

  「你!」步軍業底氣雄渾,指著步霄大呼:「你也脫單了?」

  步霄說完悄悄話,一手摟著魚薇,一手朝菸灰缸裡撣了撣菸灰,挑挑眉說道:「沒錯,老頭兒都同意了,就剩你一個單身狗了,你等著他身子骨好了以後怎麼整治你吧……」

  步軍業一副被雷劈中的表情,嘴裡叼著的煙都歪了,滿臉震驚地逮著老四和魚薇猛瞅,回過神的時候才知道自己又被當成狗虐了。

  魚薇湊到步霄耳邊問大家在這兒商量什麼呢,步霄低頭笑笑,說道:「老爺子的事兒,商量一夜商量出來了,等會兒他睡醒就帶他去醫院,盡快把手術做了,已經聯繫上最好的大夫了。」

  「能勸得動他?」魚薇有點擔心這一點,問道。

  步霄轉過臉,深深地凝望著她,唇邊浮現一抹溫柔的笑:「那怎麼辦呢,全家都是好人,就我一個壞人,等會兒我上唄……」

  說完,他又笑得特別不正經,兩邊眉毛的高度似乎就從來沒在一個水平線上過的,可這話一說出來,莫名的讓人放心,有安全感,就好像是只要是他來了,這個家就不可能再有任何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