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真是疼啊!
晴川忍著疼輕輕地動了動手腳,還好,貌似都沒有斷。
阿彌陀佛,上帝保佑啊!晴川不禁暗自念道。從那麼高的地方掉下來,直接摔到了地上,不但小命仍在,四肢竟然也都沒事,果真是上輩子積了大德了!
只是,這是落到了哪裡?剛才自己不是還在古董店裡要和林非凡訂婚嗎,怎麼突然到了這裡?
一時間,晴川只覺得頭昏得厲害。
哦!終於記起來了,她本來是在古董店裡和林非凡舉行訂婚儀式的,可卻被牆角上貼的一幅人物畫吸引住了。後來,那幅畫無風自動,突然向外面飄去,她便在眾人的驚愕注視之下,追著那幅畫一起跑了出去。一直追到一片陌生的樹林裡,才好不容易追上了那幅畫。晴川剛把那幅畫從樹上揭下來看了一眼,就覺得腳下一空,人便像落入了光影扭曲的時空隧道一般……再然後,她就從天上掉下來了。
可這是掉到哪裡了?好安靜啊,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難道沒人?
晴川沒敢輕易動彈,正疑惑著,頭上方突然出現了一張女人的臉,雪白的臉,血紅的唇。
媽呀,鬼啊!虧得晴川定力好,才把衝到嗓子眼的驚叫聲強行壓了回去。不怕,不怕,這人只是粉打得厚了些,不怕,不怕。晴川暗暗安慰著自己。
那女人卻是滿臉驚訝之色,問晴川道:「這位俠女,你從天而降,可也是來奪花魁的?」
俠女,什麼俠女?花魁,什麼花魁?
晴川更加摸不著頭腦,忍著疼撐著身體站了起來,轉頭向四處望瞭望,這一看卻嚇了一大跳,天哪!這哪裡是沒人啊,分明是人山人海、人滿為患嘛!
台上都是穿得花枝招展、年輕漂亮的女人,正驚愕地看著她。台下卻是男女混雜,也都直愣愣地看著她。
這還都不是問題,問題是……這些人為什麼都穿著古裝,而且男人們還留著一條長長的辮子?
晴川有些傻眼,腦子裡的火線通了零線,好吧,大腦直接短路了。
台上台下的人在經歷了最初的天外飛仙之後,再看到晴川怪異的穿著打扮,漸漸地嘈雜起來。
剛才問話的女人不是別人,正是此處的老闆娘,人稱九姨娘。她見晴川一直沒答話,不由得對晴川上下打量了一番,又湊近了細看晴川的衣著,笑著問道:「姑娘,看你這打扮不是中原人吧?既然來奪花魁,不知琴棋書畫精通哪樣啊?」
說著,她又伸出手去摸晴川身上的小禮服。
晴川急忙向旁邊避了一步,不想卻一腳踩到了剛才跟著她一起掉下來的MP3上,還正好踩到了外放的開關。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一陣宛轉悠揚的歌聲倏地在空氣中飄盪開來,讓本來有些嘈雜的人群一下子寂靜了下來。這首歌晴川早就聽過了八百遍,倒不覺得如何,而眾人卻被這宛如天籟的聲音鎮住了心神,聽得如痴如醉。
晴川趕緊趁著這個機會仔細觀察此處的情形,可越看越心驚。沒有導演和攝像機,沒有一個正常打扮的劇組人員,這說明不是在拍古裝戲了……難不成她真的是穿越了?
只這一個念頭冒出來,晴川便如同被雷劈中一般。天哪,上帝啊,不會這麼倒霉吧?她還有老媽要照顧的,說什麼也得趕緊回去,否則老媽是要急瘋的!
晴川急出了一身汗,又想到自己剛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這麼說時空隧道就是在頭頂了,如果再跳上去,是不是又能穿回去了?
想到這裡,她連忙一個勁兒地往上躥蹦起來,試圖再次躍入時空隧道之中。原地起跳不夠高,那好,那就後退幾步再來點助跑好了。
好,這回跳得夠高了,可是為什麼還跳不回去?難道說是姿勢不對?對了,剛才是怎麼落地的?好像是四肢展開平拍下來的,那是不是應該伸展手臂做展翅飛翔狀?
試了無數個姿勢,跳了一次又一次,可每次都是重重地落了下來。就這樣折騰了一會兒,便聽得台下有人竊竊私語道:「哎,這舞蹈好奇怪啊!」
旁邊的人趕緊扯了此人一把,低聲說道:「別亂說!你聽她的歌唱得這麼好,這舞蹈也一定非同凡響,可別讓會看的人覺得咱們是土包子,看不懂!」
眾人心裡或多或少都藏了些這樣的心思,所以等歌曲一停,台下頓時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九姨娘看賓客的反應如此熱烈,心中一動,暗想這丫頭長得雖不是傾城之姿,可卻勝在出奇,沒準倒能合了那位爺的口味。這樣一想,她忙上前扯住了晴川,笑道:「哎喲,我的好姑娘,你這曲子唱得可真好啊!」
晴川一下子愣住了,她唱的曲子?她哪裡在唱了?這是MP3的外放好不好?她壓根就沒有張嘴好不好?這裡的人的神經……都好強大啊!
那九姨娘說著又轉身取了個花籃放到晴川腳下,笑著看向台下的賓客,說道:「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哪有幾回聞啊,請各位品評。」
話音剛落,原本已經把鮮花投在其他姑娘花籃中的賓客們連忙又把花拿了回來,紛紛投給了晴川。片刻工夫,晴川腳下的花籃裡就裝滿了鮮花。
台上原本得到鮮花最多的那個美貌女子見狀十分焦急,不甘地伸手就去扯九姨娘,「九姨娘……」
九姨娘卻顧不上聽她說話,只是一把打開了她的手,回頭衝著仍有些呆愣愣的晴川笑道:「哎喲喲,真是看不出來,後來者居上啊。姑娘,恭喜你成為我們夢仙居的花魁娘子!」
晴川腦子裡更亂了,她怎麼就莫名其妙地成了花魁娘子了?還夢仙居?這到底是個什麼地方啊?穿古裝,選花魁娘子,台下還有一群辮子頭……晴川反手一把抓住九姨娘,顫聲問道:「現在是哪一年?」
九姨娘見晴川一直有些傻愣愣的,又聽她突然問這個問題,只當她是高興傻了,衝著台下的賓客笑道:「瞅瞅,這姑娘都高興傻了,大夥告訴她吧!」
台下的賓客也哄聲笑了起來,齊聲答道:「康熙四十七年!」
康熙四十七年?難道說她這是穿越了?
晴川忍不住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紅色小禮服,這分明還是她自己的身體嘛,難不成還是身體穿越?那邊不小心一腳踏空進了時空隧道,這邊再掉下來的時候,卻成了大清國的「黑戶人口」了。
「很好,很好……」
晴川低低地念了兩遍,很沒出息地翻個白眼,暈了過去。
九姨娘一看晴川忽地暈倒了,忙向台下的賓客們解釋道:「激動的,激動的。」說著便叫人將晴川抬到了後院房中,又吩咐人守著她醒過來。
誰知晴川這一昏倒卻是久久不醒。眼看天色都黑了,九姨娘便有些沉不住氣了,暗道那位爺可是個火暴脾氣,這可是提前說好選出花魁就直接送到別苑的,若不能把人按時送過去,她這買賣也別想做了。
九姨娘越想越急,幾次過來瞧晴川,見她絲毫沒有要醒的意思,乾脆一咬牙,吩咐身邊的幾個婆子道:「不等了,給這丫頭梳妝打扮好了,先抬過去再說!」
那幾個婆子忙上前動手替晴川換了衣服,又將她的頭髮重新梳過,直接將她塞進了轎子。
轎子一顛,這才把恨不得一直昏睡下去的晴川給顛醒了。
眼前一片漆黑,也不知道在哪裡,乘坐的交通工具晃晃悠悠,如果不出意外應該是在坐轎子了。她又伸手摸了摸身上,發現身上的小禮服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從頭裹到腳的旗裝。手再往頭上摸去,頭髮果然也被梳成了旗頭。晴川還不死心,發狠地掐了自己手背一把,頓時一陣劇痛傳來,疼得她連吸了幾口涼氣,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娘啊,不是做夢,真的是穿越了啊!
老天爺,雖然她很喜歡看二月河大人的《雍正王朝》,算得上是雍正的粉絲,可也不用就這樣把她丟到清朝來吧?而且還是直接空降到什麼夢仙居,那是青樓啊,青樓啊好不好?
別人都是魂穿,她是身體穿;
別人是穿世家望族,她是穿青樓;
別人是穿了做格格小姐,她是穿了做花魁。
倒霉也不是這個倒霉法的,好不好!
晴川真想抱著母親大人痛哭一場,穿越了也就罷了,可這剛當選了花魁娘子怎麼就被人趁夜抬出來了?這是要把她弄哪裡去?不會是送去接客吧?一想到這兒,晴川便忍不住打了個冷戰,一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她連忙大聲叫道:「停下,停下!」
轎子卻沒停,一側的轎簾突然被人從外面撩開,映著火光,九姨娘那張雪白的臉蛋出現在轎子外,似笑非笑地問道:「姑娘,怎麼了?」
看著那簌簌落下的白粉,晴川下意識地嚥了口吐沫,掩飾地擺了擺手,答道:「沒事沒事,」她停了停,又小心地問道,「你們這是要帶我去哪兒啊?」
九姨娘神秘地笑了笑,衝著她眨了眨眼睛,打了個哈哈兒,「當然是好地方啊,到了你就知道了。」
好地方?一個青樓老鴇說的好地方能是什麼好地方?
「等一下!」晴川連忙叫住了九姨娘。
九姨娘轉頭看著她,臉上神色頗有些不耐煩。
到這個時候了,哪裡還管她耐煩不耐煩,想法跑路才是大事啊!晴川眼珠轉了轉,趕緊用手摀住了肚子,做出一副很痛苦的模樣,呻吟道:「哎喲,我肚子疼!你讓我下去方便一下吧。」
九姨娘斜著眼睛上下打量了晴川一番,說道:「這大街上哪兒有方便的地方啊?你先忍一忍吧,很快就到了。」
完了,竟然都快要到了!晴川心中更是著急,可是一時之間也找不到別的藉口,只得胡亂扯道:「啊!好像聞到包子的香氣了,我肚子也剛好餓了,你放我下來,我去買個包子吃!」
九姨娘身為老鴇,閱人無數,早就看穿了晴川的小把戲,臉色也難看起來,她撇著嘴角譏諷地笑了一笑,說道:「一會兒肚子痛,一會兒又肚子餓,姑娘,我明告訴你,我九姨娘對付人可是有一套的,進了我這個門,就算是只蒼蠅也別想飛出去!我勸你乖乖地聽我九姨娘的話,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到時候可別怪九姨娘我心狠!」說到後面,竟是赤祼祼的威脅了,九姨娘將轎簾一摔,再不和晴川言語了。
見既然騙不過這九姨娘,晴川忙又來軟的,她扒開簾子在窗口央求道:「大娘……」
九姨娘冷著臉沒搭理她,揮了揮手帕,催著轎伕趕路。
晴川立刻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趕緊改口道:「姐姐……」
九姨娘臉上的神色這才鬆了鬆,沒有剛才那麼難看了。
晴川一看有戲,立馬再接再厲,哀求道:「美女姐姐,我跟你說,我是好人家的女孩子,我不做妓女的,你放了我好不好?我求求你放了我吧。」
沒想到那九姨娘聽了卻哈哈大笑起來,「原來你是擔心這個啊。放心吧,我怎麼可能讓你做妓女呢?你呀,就等著享福吧!」轉頭連聲催促轎伕道,「快點,快點,一會兒誤了時辰,惹惱了那位爺,叫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那些轎伕本就走得不慢,再被九姨娘這麼一催,立刻健步如飛地奔了起來。
一看賣萌也不管用了,晴川心中更是慌亂,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什麼逃脫之法來,乾脆一咬牙,又大聲叫道:「哎呀——」
然後晴川的身體猛地倒向轎廂壁上,口中的慘叫也戛然而止。
九姨娘再次掀開了轎簾,有些惱怒地問道:「又怎麼了?」
晴川卻是一動不動地閉著眼裝死,九姨娘一看她這樣,心裡也沒底了,忙吩咐轎伕停下來,打算仔細看一看這丫頭出了什麼事。
晴川等的就是這個機會,待那轎子一落地,便猛地從轎子中衝了出去,撒開腳丫子就往前面跑去。九姨娘愣了愣,這才反應過來,一面指揮人去追晴川,一面大聲喊叫道:「別跑!」
別跑?不跑她就是個傻子!晴川對九姨娘的叫喊充耳不聞,只憋足了勁兒往前跑,也虧得現在天黑,街上沒什麼行人,她跑起來倒是一路暢通無阻,只是身上的衣裙太拖累了些,好幾次都差點踩到了自己的裙子,到後來她只得提著裙子跑,可這樣一來,她的速度就明顯慢了下來。
晴川不時地回頭看看,見後面的人追得越來越緊,心中十分著急,暗想,總是這樣傻跑,早晚得叫人追上,還得想個法子向別人求救才好。
正這樣想著,前面是兩條街道的交叉口,晴川略一遲疑,便轉向另外一條大街。跑了沒幾步,就看到有頂轎子被幾個人簇擁著從街的另一頭往這邊而來。
這個時代,能坐得起轎子,還能有這麼多僕人跟著的,一定非富即貴!晴川心中一喜,原本已是精疲力竭的身體立刻又有了力氣,忙向著來人跑過去,大聲叫道:「救——」
「命」字還沒喊出來,就被身後的人捂在了嘴裡。
晴川心中大駭,連忙用力掙紮起來,可追來的人本就是夢仙居里的打手,那身力氣不是晴川可以比的,她如何能掙脫得了?
九姨娘在後面氣喘吁吁地追了上來,恨聲罵道:「死丫頭,你還想跑?」
對面那行人已走到近前,看到有人在街上爭執,那轎子便停了下來。就聽轎子中有個清冷的聲音問道:「出什麼事了?」
跟在轎子旁的男子往晴川與九姨娘處看了看,轉身湊到轎子前恭敬地答道:「回爺的話,一夥人正在抓一個年輕的姑娘。」
晴川見他們問到自己,忙又用力地往那轎子旁掙了掙,卻苦於嘴被人捂著,發不出聲音來。
九姨娘腦子活絡,忙向那個按著晴川的打手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將晴川拉到後面去。自己則走到了那轎子前,先對著轎子及旁邊的男僕福了一福,這才說道:「這位爺,妾身是夢仙居的。咱們不是胡亂抓人,這丫頭本就是夢仙居的,是她父母把人賣給了咱們。可這丫頭卻要跑,咱們只能叫人把她逮回去。」
轎子裡沉默了一陣,才聽到那人淡淡地「哦」了一聲。
九姨娘見對方這陣勢不像是普通人,也怕招惹麻煩,便又趕緊說道:「這丫頭的賣身契還在妾身那裡,這位爺要是不信,可以叫人跟著妾身回夢仙居看一看。」
放屁!胡扯!晴川暗暗罵道,她明明是從時空隧道里掉到夢仙居的,哪裡來的賣身契!
那轎子裡的人又沉默了,轎外的男子便又彎了腰問道:「爺,怎麼辦?」
轎子中的人似是十分疲憊,只是淡淡地說道:「走吧,趙安。」
只這四個字,晴川心中一片冰涼,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轎子離開。九姨娘卻是面上笑開了花。只待那行人抬著轎子走遠了,九姨娘這才轉回身來看著晴川,冷笑道:「死丫頭,你的膽子倒蠻大,竟然敢從老娘手裡逃跑!」
好漢不吃眼前虧,既然暫時跑不了,就得先向她服軟才好。晴川這樣一想,立刻不再掙紮了。
見她這樣,九姨娘就叫人鬆開了晴川的嘴,對著她說道:「丫頭,今兒個老娘和你說亮堂話,你既然已經落到了夢仙居手裡,就別再想著跑。現在有兩條道讓你選:一是你繼續做花魁,乖乖地跟著我走,咱們要見的那位爺可不是凡夫俗子,你若是能哄得他開心,你就能麻雀變鳳凰;二是我把你帶回夢仙居去,你也不用再做花魁,老老實實地給我做妓女接客掙銀子!」
晴川心中迅速將這兩條道比較了一下,忙叫道:「第一條道,我選第一條道!」
九姨娘冷冷地笑了笑,叫人抬了轎子過來,「上轎!這回若是再敢跑,老娘打斷你的腿!」
晴川聽得抖了抖,連忙乾笑道:「不跑,不跑,再也不敢跑了!」
晴川終於乖乖地上轎,九姨娘忍不住得意地笑了笑,又忙著催促轎伕快走。就在他們剛才走過的那個街道拐角處,剛才那頂藍轎子停了下來,轎中男子沉聲吩咐道:「趙安,跟著那些人,看看他們去哪裡。」那個被叫做趙安的男子忙低聲應了一聲,身影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晴川坐的那頂轎子沿著大街走到一處極大的宅子外,卻沒進大門,而是轉到角門處抬了進去,又彎彎繞繞地走了好久,九姨娘這才帶著兩個丫鬟把晴川從轎子裡架了出來,也不顧她的掙扎,直接送進了一間房子中。
這房間真是……華麗啊!金碧輝煌,處處耀眼,牆上掛著唐伯虎的字畫,案上擺著明朝的宣德爐、精美陶瓷……隨便一件便是價值連城的東西。
晴川看得咋舌,也不知這是誰家的府邸,這也太太太……有錢了吧!
九姨娘瞄了一眼晴川臉上的驚訝之色,臉上更是得意,繼續遊說道:「姑娘,不是我九姨娘誇口,只要你能服侍好這位爺,我保你一輩子享受不完的榮華富貴。」
去你的榮華富貴吧!晴川心中暗罵,臉上卻不敢再帶出絲毫不滿來,只拽住了九姨娘的袖子,正想動些心眼說得這九姨娘改了主意把她放了,誰知還來不及開口,就聽見門外有丫鬟恭敬地叫道:「太子爺吉祥!」
門外傳來了一陣腳步聲,九姨娘臉上立刻換上了討好的笑容,拉著晴川衝著門口拜倒在地上,叫道:「太子爺吉祥!」
晴川被這稱呼嚇了一跳,太子爺?康熙的太子爺,那豈不是二阿哥胤礽了?不會吧?她竟能見到活著的歷史人物?晴川一時被這個想法震得有些呆愣,忍不住偷偷地抬頭瞄向門口,只見進來的是個衣著華貴的年輕男子,身材頗為高大,濃眉大眼,五官長得很是端正。
來人正是太子胤礽,他見地上跪伏的那個女子竟然十分大膽地偷瞄他,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又見她一雙黑白分明的杏核大眼尤為清澈,倒是比普通女子多了幾分靈動,心下便多了幾分好奇。
太子問九姨娘道:「她就是你這次選出來的花魁?」
不高不低的聲音裡聽不出絲毫喜怒來,九姨娘也不知這回送過來的女人能不能合這位爺的心意,趕緊趴伏在地上,回道:「是。她雖然長相一般,可是人卻機靈討喜,太子爺……」
不等九姨娘說完,太子便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好了。」
九姨娘小心地瞄了一眼太子,見他面上並無不悅之色,心中不由得一鬆,也不等他吩咐,忙輕手輕腳地往外退去。
晴川一下子回過神來,生怕九姨娘就這樣把自己留下了,也趕忙從地上爬了起來,追著九姨娘就往外走。
九姨娘一回身看到晴川竟然也跟在自己屁股後面,立刻急得直瞪眼,嘴裡卻是十分溫柔地對晴川說道:「姑娘,你能來伺候太子爺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好好珍惜吧。」說著用力把晴川往屋裡一推,自己馬上轉身出去帶上了門。
晴川被她推得一個踉蹌,後退了好幾步才穩住了身體,氣得剛想破口大罵,卻忽然記起屋中還有個太子爺。她心虛地轉回頭看過去,果然見那太子爺正不動聲色地看著自己。
晴川感覺頭皮有些發緊,心裡發毛。能親眼見到歷史人物固然很激動,但是也不表示她就必須得獻身給這個歷史人物吧!更何況這位爺還是歷史上有名的倒霉孩子,二立二廢,論倒霉程度,和自己這個穿越的人都有一拼!
晴川打算裝傻充愣,乾笑著對胤礽指了指門口,說道:「不好意思,她是開玩笑的,我先走了。」
說罷趁著太子還沒反應過來趕緊轉身往門口走去。
這太子早是見慣了美人的,晴川雖然長得清麗,卻也算不得傾國傾城的美人。最初晴川倒沒怎麼引得他注意,可現在見她如此行事,他反倒有了些興趣,笑著上前攔住了晴川。
晴川嚇得心裡一個哆嗦,連話都有些說不利索了,再也顧不上眼前這人是歷史人物了,只是警惕地看著他,問道:「你、你、你要幹嗎?」
太子樂了,覺得今天這個小丫頭倒也蠻有趣的,便也故意反問晴川道:「你、你、你說呢?」說著臉上掛著淫邪的笑,緩緩地向晴川逼近。
晴川想尖叫!想撒腳丫子就跑!想要不就乾脆豁出去了,沖上去左右開弓一口氣抽太子十幾耳光,叫他人頭變豬頭!又或者給他用個女子防身術,一腳上去直接斷了他的子孫根……
可想法縱使豐滿得跟楊貴妃似的,現實照常骨感得如同趙飛燕!
真到了這個時候,她卻嚇得什麼也不敢做了,只能一步步地往後退著,忽覺身後一硬,已是退到了牆邊,再也無處可退了。
太子伸手按住晴川的肩膀,把她壓在牆上,低頭便要親了過來。
晴川心中一急一慌,一個不小心就把千百年來女同胞們都喊爛了的台詞喊出來了:「不要啊,放開我,放開我……」
晴川拚命地掙紮起來,誰知這樣一掙扎反而更激起了太子的興趣。太子居然嘿嘿地笑道:「沒想到性情還挺剛烈的,不過這樣的性情我更喜歡。」
晴川一聽,立刻懊惱地想去撞牆。
她一面左右躲閃著太子,一面飛速地轉動著心思,只想趕緊想個法子逃脫眼前的困境。可此時心中又急又怕,腦子裡早已亂成了一團,哪裡還能想出什麼主意。眼看著太子開始撕扯她的衣服,晴川用手死死地護住衣襟,突然大聲喝道:「等一下!」
太子被晴川這一嗓子喊得愣住了,停下了手,臉上卻露出一絲不耐煩,問道:「你又想玩什麼花樣?」
晴川其實什麼花樣也沒想出來,只能順口胡謅道:「我告訴你,我不是普通人,我是仙人,你不能碰我!」
太子卻啞然失笑,覺得眼前這小丫頭果真十分有趣。他伸出手指曖昧地挑了挑晴川的下巴,取笑道:「哦?還是個仙女?那麼正好,爺是大清國的儲君,未來的真龍天子,配你這個仙女正合適!」
晴川聽了這話卻是靈機一動,計上心頭。自己穿越的是清朝啊,是九子奪嫡的康熙朝啊,眼前這個人是被兩次廢立的太子胤礽啊,小說裡面被寫爛了的草包炮灰啊!拜那些小說所賜,發生在這段時間的歷史事件她可是知道不少的!既然說了自己是仙人,總得說出些什麼預言來取信這個草包太子才好啊!
可現在是康熙多少年來著?貌似在夢仙居的時候聽人說起過的。
晴川正苦思當下的年份,太子見她半天不說話,嘿嘿笑了笑,伸手又去解晴川的衣扣。
啊!總算記起來了!晴川一把擋住太子的手,眼珠轉了轉,說道:「我就知道這樣說出來你肯定會不信,不過我有辦法來證明。這樣吧,我先算一算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你看看我說得准不准,不就知道我是真的仙人還是在胡謅了麼?」
太子見晴川說得一本正經,一時間被她唬住了,不由得停下了手。
晴川裝模作樣地掐指算了一通,突然一拍大腿,驚叫道:「哎呀!不好!黃河那邊馬上就要發大水了。你身為太子,應該立刻前往災區解救黎民百姓,而不是在這裡貪圖女色,明白嗎?」
太子聽了哈哈大笑起來,只當這是晴川的拖延之計,笑道:「黃河水災?虧你想得出來。如果你真是仙人的話,在解救黎民百姓之前,看看能不能先解救你自己吧。」
他說著又向晴川撲了過來。
晴川大急,連忙恐嚇道:「你不聽仙人的話,一定會受懲罰的!」
或許是老天要幫晴川,她話音未落,門外突然傳來急促的敲門聲。
太子再次被打斷,不由得皺起了眉頭,沒好氣地問外面道:「什麼事?掃興!」
門外響起太監那特有的尖細嗓音,「回太子爺的話,皇上急詔。」
太子臉色一變,再顧不上晴川,連忙開了門,略帶緊張地問門外的太監道:「可說了是什麼事?皇阿瑪心情如何?」
那太監小心地答道:「沒說是什麼事,不過皇上那裡已經發了很大的脾氣,只叫太子爺馬上過去。」
太子這下有些慌了神,康熙對他要求甚嚴,更是不允許他私下出宮。可他卻嫌宮中規矩繁多,經常偷偷地溜到這個別苑中來取樂。這事萬一被康熙知道了,少不了又要重罰他!
太子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在屋中轉來轉去,口中一個勁兒地念叨,「這可怎麼辦?不管皇阿瑪問我什麼,萬一我答不上來鐵定要受罰的!」
晴川心中卻是大喜,暗道此時正是自己的一個機會,若是自己能幫這個草包太子過了這個坎兒,沒準能叫這草包放了自己。這樣想著,晴川主動站到了太子面前,說道:「太子爺,假如我能幫你過了皇上這一關,你是不是就可以放了我?」
太子卻不太相信晴川的話,只是狐疑地看著她,問道:「你知道皇阿瑪為什麼召見我?」
晴川搖了搖頭。
太子見此便只道晴川是在戲弄他,不由得有些惱怒,氣道:「你都不知道皇阿瑪為什麼要召見我,你怎麼幫我過這一關?」
晴川卻神秘地笑了笑,答道:「不管發生什麼事,這一招一定有用。我告訴你,你去見皇上,若是一般的事情便算了,若他責備你,不管他責備你有什麼錯,你都只管認下便是……」
「那怎麼行!」太子急道。
晴川狡猾地笑了笑,繼續說道:「你先別著急,且聽我把話說完。你只管認罪,然後求他多給你三天時間,等三天後再罰你。」
太子聽得一頭糊塗,不禁問道:「為什麼?」
「因為你這陣子正忙著給你已經去世的皇額娘誦經做法事,還差三天沒有做完,所以要求皇上多給你三天時間把這經誦完了再說。然後,你別的什麼也不要多說,只一個勁兒地哭赫舍裡皇后就行!」晴川說道。
其實晴川這主意不算多麼好,但卻是塊萬能膏藥,貼在哪裡都管用!歷史上可是說了康熙對早逝的赫舍裡皇后情深意重,所以才會把赫舍裡皇后生的二阿哥立為太子,並親自帶在身邊教養多年。不過後來因為這太子胤礽實在是太扶不上牆了,康熙才忍痛廢了他。
想到這裡,晴川不由得瞄了一眼太子,暗想,親自教養多年還教出這麼個草包出來,可見康熙同志實在不算是個好老師。哎呀,想太遠了。晴川趕緊轉回心思,只抬頭神色鎮定地看向太子。
太子遲疑了片刻,一咬牙就往外走去,臨走時還高聲吩咐下人要看住晴川。
他前腳一出門,晴川便脫力般地癱坐在地上,用手一個勁兒地順著胸口。謝天謝地,不管後面怎麼樣,反正眼前她是先保住平安了!
晴川坐了好一會兒才緩過勁兒來,立刻爬起來去門口探查地形。誰知剛開了房門,門外就有兩個丫鬟迎了過來,恭聲問道:「姑娘有什麼吩咐?」
我能有什麼吩咐,我想逃跑,你們讓麼?晴川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擺了擺手重新退回房內。她想了一想,又躡手躡腳地走到另一側的窗子旁,窗子倒是沒鎖死,偷偷地推開個縫往外瞧了瞧,不意外地又看到了在外面看守的丫鬟。
完了完了,被看得這麼嚴,怎麼可能跑得出去嘛!
晴川垂頭喪氣地回到屋裡坐下,開始思量怎麼才能逃出這個地方。又想自己怎麼這麼倒霉,為什麼偏偏是自己穿越了呢?穿越也就穿越了吧,別人穿越都是穿個公主啊格格的,她倒好,直接掉到夢仙居去了,當了個莫名其妙的花魁娘子,被送到這個草包太子這兒來了。
想到這裡,晴川又暗自慶幸,也虧得是這個草包太子,她幾句話就把他哄住了,要是遇到別的惡霸流氓,沒準更慘了。就是不知道那草包太子現在情況如何,康熙叫他有什麼事,自己給他出的那個主意有用沒用。要是那主意管用還好,萬一不管用,那她豈不是要更倒霉了?
晴川光想想就覺得害怕,在這裡坐以待斃不是個辦法,總得想個法子逃出去才好。就這樣苦苦思量了多半夜,外面的天色漸亮,胤礽竟是去了整整一夜未歸。晴川心裡更加忐忑起來,重新爬起來到那窗口去看,看到守在那裡的丫鬟仍在,不過卻已打起了瞌睡。
天助我也!晴川大喜,此時不跑更待何時!她輕輕地推開了窗戶,剛躡手躡腳地爬了上去,還沒來得及爬下窗戶,就聽窗外廊子一側有人輕笑著問道:「你想幹什麼?」
晴川身子一僵,趕緊順勢坐到了窗檯上,一邊裝模作樣地用手扇著風,一邊答道:「啊,天太熱了,我出來透透氣。」
太子快步從廊子那邊走過來,一把將晴川從窗檯上拉了下來,說道:「要透氣就讓我陪你到花園裡走一走嘛,幹嗎要爬窗戶?萬一摔壞了怎麼得了啊?仙姑——」
晴川聽了這個稱呼先是一愣,隨後便又樂了,問太子道:「怎麼樣?我教你的法子管用嗎?」
太子面露喜色,眉飛色舞地說道:「豈止有用啊?簡直太神了!我跟你說,你昨天預測的黃河水災果然發生了,皇阿瑪發現我沒有看摺子上報,氣得就想廢了我。還好我用你教的法子,一直哭我皇額娘,結果什麼事兒都沒有了。」
原來昨夜裡康熙急詔太子,還真是因為黃河水患的事情。太子這幾天只顧玩樂,工部的奏摺壓根就沒看,真正是一問三不知。康熙大怒,正要治他的罪,太子猛地想起晴川教他的話,趕緊伏在地上號啕大哭。他這一哭,倒是把康熙給哭怔了,問太子哭什麼。太子便按照晴川教的話說了起來。康熙聽了久久無語,果然便沒再追究。
太子出了乾清宮,心中又是僥倖又是後怕,便相信晴川果然是有些仙術,竟然真的預言了黃河水患。想到這裡,太子顧不上別的,出了宮直奔別苑來尋晴川,正好看到晴川意欲跳窗逃跑。
晴川聽太子說她出的主意有用,趕緊趁著太子高興又問道:「這下你相信我會仙術了吧?你不會再對我怎麼樣了吧?」
太子身邊從來就不缺美人,聞言笑了笑,連忙保證道:「自然不敢了,我會把你像觀世音菩薩一樣供起來。以後你有什麼要求、什麼想法儘管提,我一定會盡力滿足你的。」
晴川被這個許諾砸得一時有些頭暈,反應過來之後立刻說道:「我要離開這裡,你立刻放了我!」
太子想了想,爽快地點了點頭,笑道:「沒問題,不過我以後要怎麼找你呢?」
他這樣一問倒把晴川給問愣了。之前,她只想著逃出太子別苑,可卻從沒想過自己能逃到哪裡去。莫名其妙地就穿越到了這裡,真可謂是人生地不熟,她能去哪裡呢?總不能再回那個夢仙居吧?
剛這樣一想,晴川就忍不住打了個冷戰,那種地方打死她都不會再回去了。當前最重要的就是趕緊找到穿越回去的方法,她記得自己是從一片樹林裡穿越過來的,印象最深的就是那裡有一棵中間穿了孔的大樹。
太子見晴川許久都沒說話,忍不住喚道:「仙姑?」
晴川一下子驚醒過來,看了一眼太子,心中一動。這個草包既然已經相信了她是仙人,幹嗎不先借他的力量替自己幹點活呢,就算能把她穿越過來的那片樹林找到也是好的啊!
想到此,晴川笑了笑,說道:「算了,看你這麼有誠意的分上,我就暫時先留在你這兒。不過你得幫我一個忙。」
太子一聽晴川說不走了,當下十分高興,立刻問道:「什麼忙?」
晴川轉身走進屋內,取了筆墨將她穿越過來的那片樹林畫了出來,又小心地將紙上的墨跡吹了吹,這才交到太子手中,鄭重地交代道:「你幫我找到這個地方,我就幫你讓皇上高興。」
經過昨夜的事情,太子對晴川已然十分信服,接過紙來應道:「沒問題,我立刻去辦。」說完就轉身走了。
晴川看著他走得急匆匆的背影,暗道此人雖然草包了些,性子倒是直爽乾脆,反比那些狡猾奸詐人的好相處了許多,有他幫忙,沒準真的能找到穿回去的法子。
晴川就這樣一連住了好些天,太子三天兩頭地往她這裡跑。晴川依仗著對這段時間的歷史比較熟悉,幫太子預言了好幾次重要事件的發生。太子事前有了準備,再被康熙召見時便從容了許多,更是在晴川的幫助下做了幾件漂亮的政事。太子接連得了康熙幾次誇讚賞賜,心中不禁有些飄飄然,同時也對晴川更加敬佩,真要把她當做仙人供起來了。
太子這裡拜晴川,晴川卻也是日求神夜拜佛,只求老天開眼,叫她能早點穿回家去。這麼長時間都沒有回家,母親大人一定要急死了,誰知太子那裡卻一直沒能找到與畫上一樣的樹林,她每次問起來,太子都推說「在找,一直在找」,可就是一直沒能找到。
晴川又耐著性子等了幾天,這一天實在忍不住了,問了屋中伺候的丫鬟,聽說太子正在花園賞景,便直接去找他要個說法。
太子剛剛又得了康熙的賞賜,心裡正高興,便把石氏也從宮裡帶了出來。正巧,兩人也正談論著晴川。這些時日,在晴川的幫助下,太子連得康熙的獎賞,這讓太子既高興又擔憂,高興的是自己總算討了皇阿瑪歡心,以後的太子之路將會更加順暢;擔憂的是晴川是個仙姑,早晚有走的一天,到時候失去了她的助力,恐怕又要回到之前三天兩頭遭皇阿瑪訓斥的境地。
石氏一直小心翼翼地討好太子,見太子憂慮此事,趕緊給太子出主意,不如乾脆就把這位仙姑一直留在身邊的好。太子自然也希望如此,可仙姑豈會這麼容易留下來!
石氏心思轉了轉,出謀劃策道:「不如爺就納了她做側福晉!你想啊,一個女人一輩子只有三個男人最重要,就是阿瑪、丈夫和兒子。只要您變成了她的男人,她還不死心塌地地跟著您?做太子爺的側福晉,那就是以後的貴妃娘娘,多少女人想都不敢想呢,就怕到時候你打也打不跑她了!」
太子聽了十分動心,「這主意好!不過,」他停了片刻,有些為難地繼續道,「這位仙姑來歷不明,皇阿瑪怕是不會同意的。」
石氏笑了,說道:「爺,您可是太子,辦這事還不簡單?先給她找個小戶人家落了籍,爺再和內務府打聲招呼,給她抬了旗籍,不就成了麼!不過是立個側福晉,皇阿瑪還能去查你不成?」
太子聽了不禁擊掌叫好,又瞄了石氏一眼,調笑道:「你不吃醋?」
石氏自然吃醋,不過太子側福晉、侍妾已有不少了,俗話說「蝨子多了不癢」,再多這麼一個也沒什麼。而且,石氏又想在太子面前扮賢惠大方,便笑道:「我額娘說了,一個女人要做皇后,就要賢良淑德、大度寬容 可是要承繼大統的人,以後三宮六院裡還能少得了美人?如果都要吃醋的話,那臣妾豈不是要泡在醋缸裡了?酸也得酸死了!」
太子聽了哈哈大笑,著實誇讚了石氏一番。兩人正說笑著,正好趕上晴川過來尋找太子。
晴川先學著別人的樣子,裝模作樣地蹲下福了一福,接著便開門見山地問道:「太子爺,我都幫你做了好多事了,我讓你找的地方你找到了嗎?」
太子沒有回答她的話,反而含笑看了石氏一眼。
石氏立刻明白了太子的心思,上前笑著對晴川說道:「先不說這個。仙姑,我跟你講,我有一個比找到你說的那個地方更好的消息要告訴你。」
晴川哪裡猜得到這對夫妻的如意算盤,聽了倒很是奇怪,問道:「什麼好消息?」
石氏說道:「太子爺準備納你做側福晉!」
晴川一時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懷疑是自己聽錯了,她忍不住問道:「你說什麼?」
石氏以為她是高興得傻了,不由得一笑,說道:「是不是很意外、很高興?這是個驚喜吧?」
意外你個頭,高興你個鬼!這哪裡是驚喜,分明是驚悚好不好?晴川強忍住罵人的衝動,轉頭看向旁邊一直樂呵呵地看著自己的太子,問道:「意外高興什麼的先放在一邊,我只想知道這是誰的主意?」
太子見她臉上不帶絲毫喜色,生怕得罪了她,下意識地指向了石氏。
石氏哪裡知道晴川的心思,見狀又趕緊勸她道:「仙姑啊,你可知道,不是誰都能給咱們太子爺做側福晉的!那得是有福緣的人……」
晴川伸出手止住了石氏的話,冷眼打量了她一番,這才故意對太子說道:「太子爺,你想娶我是不是?那好,我告訴你,我好歹也是一個仙姑,只能做嫡福晉,不做側福晉。你要娶我,就得先休她,你自己看著辦吧。」
此話一出,石氏臉上頓時變色。
晴川冷冷地瞥了石氏一眼,轉身就走了。
太子雖然是個草包,卻也知道太子妃可是康熙欽點冊封過的,如今又沒有犯什麼大錯,哪能是說休就休的,仙姑說出這話來,分明就是難為他了。不過,就這樣錯過了仙姑,又實在太可惜了。太子心中十分矛盾,忍不住轉過頭去打量石氏。
石氏見太子打量自己,生怕太子真受了晴川的蠱惑休了自己,趕緊扯住了太子的袖子,委屈地說道:「太子爺,您可不能……」
「有了!」太子突然高聲叫了一句,對石氏說道,「我看不如就先應了她,就叫她做個嫡福晉!」
石氏聽了大驚失色,失聲問道:「那我怎麼辦?」
太子笑了笑,說道:「權當糊弄糊弄她。仙姑畢竟來自民間,不懂咱們皇家的規矩,就說叫她做嫡福晉,反正只是在這別苑裡私下叫叫,又不到宮裡去。」見石氏仍是一臉糊塗,他又解釋道,「反正你又不常來這裡,這幾天你就委屈委屈,就叫仙姑做大,你做小。等回了宮裡,你還是我的嫡福晉!」
石氏這才明白,太子是想欺負晴川不懂這些皇家的規矩,只叫她在別苑裡應個虛名。石氏頓時放下心來,不過一想到剛才晴川那囂張的樣子,心中便忍不住忿恨。一個那種出身的女人,給她個側福晉的身份竟然還不滿足,居然敢妄想做嫡福晉!
石氏心中雖這樣想著,臉上卻不敢帶出來,暗想太子爺現在正寵著晴川,萬不能違了他的心意,以後總要想個別的法掉除掉晴川才好,管她是仙姑還是仙女!
再說晴川,她自然也知道石氏是康熙親自冊封的太子妃,是上了玉牒的,哪能說休就休。再說,就算是休了,太子嫡福晉這麼大個頭銜也不會落到自己這個無名無份、來歷不明的人身上來。剛才那些話,不過是說出來表明一下自己的態度,順便故意氣氣石氏罷了,省得她給太子出這些餿主意,沒事給自己老公找小妾。
可沒想到,事情的發展卻出乎晴川的意料,沒過兩天,她正在屋裡發呆想母親大人,突然聽到外面隱約傳來喜樂的吹奏聲。
晴川有些好奇,忍不住問了來送飯的丫鬟一句:「外面什麼事,這麼熱鬧?」
那丫鬟討好地笑了笑,答道:「仙姑你不知道啊?太子爺正準備大擺宴席娶您過門呢。」
晴川一愣,只當自己聽錯了,說道:「什麼?不會吧?我跟他說了我不做小老婆的。」
丫鬟笑著答道:「仙姑您放心吧,太子爺已經吩咐奴婢們了,以後您做大,福晉做小。」
晴川聽得目瞪口呆,什麼時候太子嫡福晉也是說換就換的了?她穿越的這個時空真的是清朝嗎?
丫鬟抿嘴笑了笑,把飯菜擺好後就悄悄地退了出去。
晴川現在哪裡還有心情吃飯,她連坐都坐不住了。左思右想了一陣,還是決定三十六計,走為上策吧!既然決定了要走,晴川就立刻行動起來,揀了屋裡小巧貴重的物件打了個包袱。逃出去也是要吃飯的,她也算幫那草包太子做了不少事,拿他點酬勞不算過分。
可等要出門的時候,晴川又猶豫了,就這樣背著包袱大搖大擺地出去,萬一遇到個丫鬟僕人什麼的,豈不是明擺著告訴人家,她要跑路?
不成不成!晴川又趕緊把包袱放下,腦筋轉了轉,迅速在頭上多插了幾根金簪子,在手腕上一口氣套上十來只金鐲子……有了這些金子,足夠她在清朝應付一陣子了吧?
晴川對著鏡子照了照,見外表看不出什麼異樣來,這才小心地向門外探了探頭,很好,沒有丫鬟在跟前。
既然太子要大擺宴席,那麼正門那裡是絕對不能走的,最安全的路就是從後花園穿過去,然後繞到後門處悄悄離開。
晴川一路上躲避著別苑裡的僕人和丫鬟,眼瞅著就要摸到後花園了,卻看到別苑的管家帶著一群塗脂抹粉、花枝招展的年輕女子沿著迴廊從遠處走過來。晴川嚇了一跳,急忙躲在一根柱子後面藏好,就聽那管家一邊走一邊向那些女人交代道:「這次太子爺娶親可是大事,你們幾個一定要好好唱、好好跳。要是能叫主子高興了,賞賜是少不了的。」
那群女子連忙齊聲應諾。
晴川躲在柱子後面偷偷地瞄了一眼,只見那群女子身形秀麗、衣著鮮豔,完全不似這別苑中的穿著。正在猜測這群女子是為何入苑,突然發現裡面有個女子裙袂翻飛,特別漂亮,而身影卻極為熟悉,像是在哪裡見過一般。晴川想了想,突然記了起來,那不是在夢仙居選花魁時的那個女子嗎?她還清楚地記得,當時那個女子本是得了花魁的,誰知自己從天而降,莫名其妙地搶了那個花魁的稱號。
那個女子一邊走,也是一面偷偷地四下里打量著,無意間一回頭,正好與晴川的視線對了個正著。她明顯一驚,慌亂之下袖中忽地滾出了一個小小的物件。
晴川生怕她再叫出聲來,忙將食指伸到了唇前,示意她不要出聲。那女子猶豫了一下,連忙轉過頭去裝作沒有看見晴川,跟著那群舞姬一同走了。晴川鬆了一口氣,等那群人走過去了,這才從藏身之地出來,撿起了那女子遺落在地上的物件。只見那是個小小的竹筒,用塞子塞住了端口。晴川拔了塞子一聞,大吃一驚,火藥!裡面裝的竟然是火藥!
她頓時嚇了一跳,看剛才那群人的模樣,應該是管家找來的舞姬,可那女人身上為什麼要藏著火藥?她一時好奇心起,忍不住偷偷跟了過去。誰知還沒走多遠,又看到石氏穿著喜慶的衣服,全身珠光寶氣,被一群丫鬟婆子簇擁著從對面水榭過來了。晴川怕被石氏看到,連忙四處瞅了瞅,飛速地閃身躲藏到路旁一塊假山石後面。
再說石氏,對納妾一事本是甚為不滿,誰想太子為了晴川居然還大宴賓客,石氏更是十二萬分的不悅。可她又不敢違背太子的意願,只得強作歡顏,穿戴整齊地來招待赴宴的賓客內眷。偏生那些王爺福晉、公卿夫人們十分不知趣,一個勁兒地追問石氏這新納的人是個什麼神仙人物,怎會如此得太子爺的青睞。石氏越聽越氣悶,幾乎就要繃不住臉,當場發作起來,幸好下人及時進來稟報說管家已經把戲班子的人帶到了,請福晉確定戲目,石氏便叫幾個側福晉留在花廳裡作陪,自己則帶了身邊伺候的幾個人,藉著看戲班子的由頭避了出來。
剛剛晴川雖然忙著躲藏,卻仍被石氏掃到了身影。石氏心中本就不快,又見有人在這院子裡躲躲藏藏地避著自己,便怒聲斥道:「什麼人鬼鬼祟祟的?給我出來!」
晴川一聽石氏喊,知道自己露了行蹤,乾脆也不再躲了,大大方方地站了出來,幾步走上前去,衝著石氏叫道:「福晉。」
石氏一看竟然是晴川,又聽她這樣語氣輕鬆地叫自己「福晉」,只當她是故意氣自己,心中越發惱怒起來。她心裡雖氣,臉上卻露出了笑容,對晴川說道:「你瞧瞧你,今兒都是做新娘子的人了,不好好地在屋裡待著,還四處閒逛些啥。太子爺可是為了你在前院大宴賓客呢,小心他一會兒回去見不到你,惱了你!」
晴川一愣,不禁咋舌,這石氏未免賢惠得有些過頭了吧!自己老公娶新媳婦,她不但不著急,反而還滿臉歡喜地跟著應酬,這就是擱在古代女人堆裡也得算是頂級的「賢婦」模範了吧?
石氏的眼光在晴川身上打了個轉,眼中殺機一閃而過,口中卻笑道:「我這還有許多事要做,你自己也別在園子裡亂轉了,早些回房等著伺候太子爺吧!」
石氏說完笑了笑,領著丫鬟婆子繞過晴川走了。
晴川仍有些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心想這個石氏可真是奇怪。不過轉念一想,她要做她的賢妻模範和自己有什麼關係,管她這些做什麼。正想著,忽然聽到身後有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回頭一看,卻是剛才跟在石氏身邊的一個嬤嬤返了回來。
這嬤嬤長得五大三粗的,見了晴川也不說話,只是低著頭繼續往前走。
晴川剛走到水橋上,見她悶頭走過來,下意識地向旁邊避了一下,誰知那嬤嬤徑直走了過來,走到她身旁時卻突然抬頭瞄了她一眼,眼中凶光一閃,冷不防朝她身上直撞了過來。
晴川對她毫無提防,被她這樣猛力一撞,當即一頭栽下水去。
晴川本來就不會水,身上還戴了許多的金簪子、金鐲子之類的東西,這一落水,人立刻便向水底沉了下去。晴川又驚又駭,拚命地掙紮起來,大聲叫道:「救命!救命!」
那嬤嬤卻充耳不聞,低下頭匆匆地走了。
晴川見她非但不救自己,還就這樣走了,心中更加慌了,驚慌之下又喝了好幾口水,連「救命」二字都快喊不出來了。完了,完了,小命就要丟在這裡了,早知道就不這麼貪財,不把兩條胳膊都戴滿金鐲子了,也不知道這些金子到了地府能否通用。
晴川被水灌得腦袋昏沉沉的,戴滿金鐲子的兩條胳膊也掙扎不動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緩緩地往水底沉了下去。
眼看就要完全沉入水底的時候,晴川忽覺衣領一緊,緊接著身體便被一股大力拽出了水面,啪的一聲丟到了地上。她憋氣憋了許久,猛然一被拉出水面,下意識地就深吸了口氣,誰知這一吸氣不要緊,卻把鼻腔裡的水都吸進了肺裡,頓時嗆得劇烈咳嗽起來。
晴川趴在地上又咳又嘔,難受得死去活來,好一陣子才緩過些勁兒來,這才顧得上抬頭看看剛才救起自己的人。抬眼看去,只見是個身材頎長的年輕男子,穿一身銀灰色錦緞長袍,腰間繫著一條黃色的帶子,面容英俊,眉眼飛揚,身姿挺拔、玉樹臨風地站著。
男子將視線從晴川滿腦袋亂七八糟的金首飾上一掃而過,輕輕地冷哼了一聲,移開了視線看向別處。
晴川臉上一紅,下意識地伸手想去卸下那些金簪,誰知不抬手還好,這一抬手,衣袖往下一滑,頓時露出兩隻胳膊上排得滿滿的金鐲子,還叮叮噹噹地響著,極為熱鬧。
晴川的臉更紅了,偷偷地瞥了那男子一眼,見其不為所動,急忙將這些金鐲子也都卸了下來,放在了一旁。
男子一直靜靜地站在一旁看著晴川的舉動,見她從身上竟然卸了這許多金子下來,不由得笑了笑,問晴川道:「你是什麼人?這麼大的院子,落水了,怎麼也沒個人來救你?」
晴川被水灌得腦袋還有些昏沉,反應便有些遲鈍,張了嘴半天才說出個「我」字來。
正好幾個丫鬟端著水果糕點從迴廊上過,見這個男子與晴川在一起,面上都忍不住露出驚訝之色,但還是恭敬地行禮道:「八阿哥吉祥,新福晉吉祥。」
此話一出,晴川與那年輕男子都是一怔。
晴川暗想,這人就是和雍正爭皇位的八阿哥胤禩?好年輕啊!不對啊,現在都是康熙四十七年了,八阿哥也該二十七八了啊,怎麼現在看著不過二十出頭的模樣?難不成是因為長得面嫩?
見晴川瞧著自己不知在想些什麼,八阿哥的嘴角上掛了一抹微諷的笑意,卻沒說話,只是轉身走了。
晴川不知道他笑什麼,可自己這條小命畢竟是人家救的,怎麼也得說聲謝謝才好。晴川這樣一想,忙對著八阿哥的背影喊了一聲「謝謝」。
八阿哥聽了轉回身,輕輕地扯了扯嘴角,嗤笑道:「你不用謝我,我若事先知道你是二哥新納的小妾,斷不會出手相救的。」
晴川聽聞這話不由得愣住了,下意識地問道:「為什麼?」
八阿哥挑了挑眉梢,似笑非笑地反問道:「像你這種貪慕虛榮、視財如命的女人,救了又有何用?」
好端端突然被他扣了一頂「貪慕虛榮、視財如命」的大帽子,晴川頓時火大,怒道:「喂,你憑什麼說我貪慕虛榮!」
八阿哥見晴川竟然還敢反駁自己,神色微微驚愕了一下,便笑著反問道:「你若不是貪慕虛榮的女子,怎麼會處心積慮地接近太子?怎麼會讓他稱你為仙姑?怎麼會讓他娶你做嫡福晉?」
讓太子稱她為仙姑是為了不叫那草包欺負自己,也是為了掩飾自己穿越者的身份;讓他娶自己做嫡福晉卻是玩笑話,是故意來氣氣太子妃石氏的。可是,這些理由卻不能對他說出來。
「我……」晴川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向這個人解釋了。
八阿哥見晴川張口結舌的,只當晴川是理虧詞窮,便笑了笑,眼中不屑之色卻更濃了,衝著晴川笑道:「沒話說了吧?沒話說就快點走吧,小心再掉進水裡,我可是不會救你了。」
晴川沒再說話,而是用力地抿了抿唇,低著頭轉過身去,一邊走一邊在心裡默唸著:他是古人,我不和他一般見識,他擱在二十一世紀都是木乃伊了,我幹嗎和他一般見識……
走了沒幾步,卻又聽八阿哥在後面輕輕地「哎」了一聲。晴川停下身回頭看過去,就見八阿哥衝著她笑了笑,嘲諷道:「人若是輕浮了,身上掛再多的金子也墜不住。」
晴川憋在心裡的火騰地一下子躥了起來,她這一陣子已經夠倒霉的了!先是莫名其妙地穿越到這裡,然後又糊裡糊塗成了花魁,被送到了太子別苑,好不容易糊弄著草包太子相信了她是有點仙術的,暫時安全了,可想不到太子又要納她為妾。想要逃跑吧,偏偏又被石氏看到了,還一把被推進了水裡,差點把小命都交待在了這裡……現在好了,被這個人救上來了,卻被不分青紅皂白地罵了一通,居然還說她輕浮!
娘的,豁出去了!大不了小命不要了,怎麼也要先出了這口惡氣再說!
晴川轉回身慢慢地走到了八阿哥身前,冷冷地看了他片刻,冷不防出手向他臉上打了過去。
八阿哥的反應極為迅速,不等那巴掌落到臉上,便伸手鉗住了晴川的手腕,雙眼好似罩了一層寒冰,冷冷地看著晴川。他是康熙第八子,堂堂的大清朝八阿哥,這輩子還沒有人敢打過他,不承想,現在竟然有一個出身卑賤的女子伸手要打他。
「你敢打爺?」他微微地眯了眼睛,冷冷地問道。
「既然能口出惡言,就要有準備挨人耳光,這才公平啊!」晴川冷笑道,試圖從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腕。可手被他抓得極緊,像是被鐵鉗夾住一般,半分也無法掙動。
被她這樣一說,八阿哥的臉色越發陰沉起來。
晴川見他不肯放手,猛地一腳踹向他小腿脛骨。八阿哥沒防備她會來這一手,一下子被她踢了個正著,只覺腿上一陣劇痛,不自覺地鬆開了她的手腕。
「很痛是不是?」晴川用手揉著自己的手腕,揚起了下巴,挑釁地看著八阿哥,繼續說道,「忽然就這樣給了你一腳,縱使你是個比我強壯許多的大男人,你不是也一樣沒有躲過?我現在的情況也是一樣,我不想嫁給太子,可是太子非要娶我,你說我一個小女子能怎麼辦?」
八阿哥眼中寒意逼人,默然看了晴川片刻,忽然二話不說上前一把抱起晴川,扛到了肩上,抬腳就走。
晴川心中一驚,她打了這人一耳光,他不會惱羞成怒把她再丟到水裡去吧?想到這裡,晴川連忙掙扎道:「放開我,你放開我!」
八阿哥低低地冷笑一聲,說道:「若是不想現在就被我扔進水裡去,你最好給我閉上嘴。」
晴川怕的就是他一時犯渾真把自己再一次丟進水裡,聽了這話,不敢再喊,就見他一路扛著自己出了側門,命人牽了匹馬來,又抱著自己上了馬,策馬向城外飛馳而去。
晴川眼見著四周越來越荒涼,到後來竟漸漸看不到人跡,心中不由得又驚又怕,她一邊掙扎一邊問八阿哥:「你到底要帶我去哪兒?你想幹什麼?」
八阿哥也不理會晴川,只用一隻手將晴川牢牢地禁錮在身前,又策馬狂奔了一陣,這才勒住了馬,抱著晴川躍下馬來。他臉上的怒氣已經散了,只是淡淡地說道:「如果你真的不想嫁給太子,那就走吧。」
晴川一時間懷疑自己聽錯了,滿臉狐疑地看了看八阿哥,見他不像是在說謊,便忍不住問道:「你要放我走?」
八阿哥挑了挑眉,嘲諷地問:「怎麼?捨不得走?」
你才捨不得走呢!晴川冷哼一聲,轉身就往前走。可走了沒兩步,又忽地記起太子別苑裡那個舉止詭異的舞姬,還有從她袖中掉落的火藥。不行,她不能就這麼走了。草包太子雖然可惡,這些日子對她卻是不錯,更何況那裡還有許多無辜的人,總不能就這樣眼看著他們被人害了。
想到此,晴川忍不住停下腳步,轉回身來。
八阿哥一直站在原地看著晴川,見她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地停了下來,便故意揚聲問她:「怎麼不走了?」
晴川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回去把那個舞姬找出來問清楚比較好,便答道:「我現在還不能走,你帶我回去吧。」
八阿哥聽了這話,唇角便緩緩地彎了上去,盯著晴川的眼睛,諷刺道:「我說你是一個貪慕虛榮的女人,你死不承認,說什麼你無力抗拒太子的權勢。那現在呢?我都送你出來了,你還有什麼藉口?」
道不同不相為謀!晴川見他已經認定了自己是個貪慕虛榮的女人,也懶得和他再解釋,只是說道:「不管你怎麼看我,馬上帶我回去。」
八阿哥卻低聲笑了起來,湊到晴川耳邊,一字一頓地說道:「你簡直是恬不知恥。」
晴川氣極,揚手就要扇八阿哥。
八阿哥一把抓住晴川的手腕,輕輕地嗤笑一聲,說道:「不要老是伸手打人,雖然我不習慣打女人,可是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說完便甩開晴川的手,翻身上馬。
晴川大急,追在他身後叫道:「快帶我回去,不然會死人的!」
八阿哥回頭看了晴川一眼,眼中的不屑之色溢於言表,卻只是輕輕笑道:「要回去你就自己走回去吧,為了榮華富貴,這點苦豈能都受不了?」
說完也不再理會晴川的叫喊,揚鞭策馬而走。
晴川又急又怒,差點破口大罵。這小子真的是那個和雍正爭皇位的八阿哥嗎?真的是那個被大臣們稱作「八賢王」的八阿哥胤禩?老天,有沒有搞錯?活該,就這樣有頭沒腦的混賬小子,活該爭不過四阿哥!
晴川嘟嘟囔囔地罵了好一陣,這才覺得胸口不那麼憋悶了。抬頭看了看四周,好嘛,這小子直接把自己送到荒山裡來了,這下連東西南北都快分不清了,叫她往哪兒走?
晴川沒了脾氣,只能提起勁頭來沿著來路往回走去。剛才在馬上倒不覺得如何遠,現如今一步步走回去,她足足走了大半夜才能遠遠地望到北京城的城門。然後又在城外等了半夜,一直等到天亮開了城門,這才再次進了北京城。
這三百年前的北京城,晴川實在是太不熟了,只能邊問路邊走,好容易問到了太子別苑的方位,走到門口才發現大門外人頭攢動,四周已經站滿了宮中侍衛,守衛十分森嚴。
晴川看出情況有異,也沒傻到這個時候還往前湊的份兒上,便混在看熱鬧的人群中,小心地往門口處張望。就聽旁邊有人竊竊私語道:「聽說十八阿哥昨天在太子爺的別苑被燒死了,皇上已經廢了太子,交宗人府查辦呢。」
晴川聽得一驚,十八阿哥被燒死了?可她分明記得史書上說十八阿哥是病死的啊,怎麼會在這裡被燒死呢?難道現在已經不是她所熟知的那段歷史了?歷史從什麼時候開始改變了?
旁邊有個人似是知道些內幕消息,小聲說道:「唉,你們是不知道,昨日太子爺為了個小妾大宴賓客,請了京城裡許多王公顯貴,又是請戲班子又是放禮花的。結果一個禮花不小心落到了新房上,呼地一下子就把新房點著了。也是十八阿哥倒霉,偏偏就他在新房裡,活活給燒死了!」
周圍的人聽了唏噓不已。
那人又神神秘秘地說道:「十八阿哥可是最得皇上寵愛的,皇上氣得當場就要斬了太子爺呢,聽說多虧四阿哥顧念兄弟之情,拚死擋在太子爺身前,這才在劍下救了太子爺一命呢!」
別苑門口幾個侍衛模樣的人押著管家與一些下人從裡面出來,領頭的那個人身材高大,面容冷峻,銳利的目光只向喧囂的人群中淡淡一掃,人們便似感到了無形的壓力一般,頓時寂靜下來。
混在人群之中的晴川也不由得跟著眾人低下了頭,連別苑裡的管家都被抓了起來,她這個太子要娶的小妾豈不是更要被抓?她越想越怕,生怕被那管家認出來,連忙悄悄地向人群外擠了出去。
提著小心轉過街口,晴川這才鬆下一口氣來,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太子別苑,昨日這裡還是歡聲笑語、賓客滿門,而今卻已成了如此模樣,只不過一夜時間,草包太子就已經被廢了。她忍不住嘆息著搖了搖頭,自己只是個穿越來的過客,還是不要過多地介入這些事情的好,現在最重要的是想法子找到穿越回去的方法。
又沿著街道向前走了一段,街邊飄來包子的香味,引得晴川的肚子咕嚕嚕地叫了起來。她已經好幾頓沒有吃飯了,現如今聞到包子的香味,頓時覺得腹中飢餓難耐。那剛出籠的小包子如同長了手一般,直衝著晴川叫「來呀來呀」,勾得晴川不由自主地就湊了上去。
那賣包子的小販見晴川身上穿的是錦緞衣服,連忙笑著迎了上來,問道:「姑娘,你買包子嗎?我的包子皮薄餡厚,可好吃了。」
晴川自然是看出這包子好吃來了,只是因為落水,身上戴的那些金釵金鐲子都摘了下去,她身上哪裡還有錢。她忍不住嚥了嚥口水,小心地看了一眼那小販,十分誠實地說道:「我……沒錢。」
小販一聽立刻變了臉,揮了揮手像轟蒼蠅一般轟著晴川,沒好氣地說道:「沒錢站在這兒幹嗎?去去去,一邊兒去,別妨礙我做生意。」
晴川哪肯走,忙與那小販商量道:「要不你給我個包子,我給你幹點活怎麼樣?」
小販不耐煩地趕晴川,說道:「我這包子全賣完都不夠養活自己的,你就別在這兒瞎搗亂了。」
晴川無奈,只能捂著空空的肚子拖著腳向前走去,誰知剛走沒兩步,面前突然有人將一個燒餅遞到了她的面前。她不禁一愣,下意識地抬頭看過去,只見面前站了個笑容燦爛的少年,穿著件藍色罩衫,料子雖然是粗布,但裁剪得卻很合身。
少年衝著她舉了舉手中的燒餅,笑道:「給你,快吃吧!」
晴川瞥了一眼那燒餅,卻沒敢接。
那少年又笑了笑,說道:「你放心,我不是壞人。」
嗯,這年頭壞人從來不說自己是壞人。晴川看著他,依舊沒接燒餅。
少年又接著解釋道:「我叫顧小春,是前面那間成衣店的老闆。這是我娘給我外出準備的乾糧,現在我回來了,也不需要了,你趕緊吃吧。」
晴川順著顧小春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看到了一家掛著「顧記」招牌的成衣店,這才信了他的話,一把抓過他手中的燒餅,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顧小春看她吃得香甜,忍不住輕輕笑了笑,轉身向前走去。
「等一下!」晴川急忙叫道。
顧小春停了下來,轉回身驚訝地看著晴川,緊接著便又笑了,說道:「怎麼了?不夠啊?要不去我家吃。」
晴川將燒餅三兩口全塞進嘴裡,急忙追了上去,向顧小春說道:「不不不,不是的,你剛才說你是成衣店的老闆,那你可不可以請我去你那裡幹活?我保證我會很賣力,幹活絕對不偷懶!」
顧小春臉上卻有些為難之色,他家裡雖然開了家成衣鋪,可生意卻不算好,根本就不用請幫工。
晴川卻想,好容易碰到這麼一個好心人,一定要先抓住了再說。她見顧小春有些遲疑,連忙又做出可憐巴巴的樣子,說道:「你看,我一個孤身小女子,來京城投靠親戚,沒想到親戚搬家了。又沒有人僱傭我做事,要是流落街頭的話,很容易出事的。你是好人,好人有好報,幫幫我好不好?」
顧小春本來就是個心軟之人,又見晴川說得可憐,猶豫了一會兒,終於點了點頭,說道:「那好吧,你先跟我回去吧。」
晴川大喜,連聲稱謝,跟著顧小春一同進了顧記成衣鋪。
鋪子裡擺了不少顏色絢麗、做工精細的成衣,生意卻很是慘淡,竟然一個客人也沒有。
顧小春解下身上的包袱,衝著內堂喊道:「娘,娘。」
從內堂裡走出個中年婦女來,衣著樸素,乾淨整潔,臉上卻隱隱帶著愁容。這婦人看到顧小春回來,一直皺著的眉頭終於舒展了些,微微露出點笑容,說道:「小春,回來了。」轉眼又看到顧小春身後還跟了一位年輕漂亮的姑娘,不由得一愣,問顧小春,「這位是……」
顧小春見母親問,順口說道:「她呀……」張了嘴才發現自己還不知道這姑娘叫什麼,忍不住笑了笑,轉頭問晴川道,「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晴川連忙答道:「我姓洛,叫洛晴川。」
顧小春向母親解釋道:「她來京城投靠親戚,親戚搬家了,沒有地方去,我就想請她來我們店裡幫忙。」
顧母本來以為晴川是兒子領來買衣服的顧客,現在聽說竟然是要來幫忙的,不由得有些失望,眉頭便又皺了起來,轉頭問顧小春道:「你這次去承德,有沒有把衣服賣出去?」
顧小春有些不好意思地搖了搖頭。
衣服一件也沒賣出去,顧小春倒領了個吃閒飯的回來,顧母臉上失望之色更濃,忍不住開口道:「你看看,你看看,我們這個店從你爹開始傳下來到今天,整整十年了,賣出的衣服還不夠我們母子溫飽的。再這麼下去,家裡別說請人幫忙了,就是自己吃飯也成問題。」
母親說的這些,顧小春自然也是清楚的,只是他見晴川可憐,實在硬不下心來拒絕晴川的央求,聽到母親抱怨,看了一眼正在鋪子裡四處看衣服的晴川,小聲替她說話道:「她真的挺可憐的。」
顧母氣道:「我看你更可憐!」說完摀住心口在一旁嘆氣,不再搭理兩人。
那邊晴川雖然在看衣服,卻也把顧小春母子的談話都聽進了耳朵,見顧母埋怨兒子,便猜到顧母是擔心自己在這兒吃白飯,她想了想,故意高聲叫道:「哇,小春,你這些衣服都很漂亮啊,怎麼會賣不出去呢?」
顧母一聽這個,心中更是煩悶,指著兒子向晴川抱怨道:「問題都出在他自己身上。你說,本來好好的成衣店他不經營,偏偏要自己畫圖樣做自己的風格,這下好了,大家看到都嚇壞了,沒人敢買了。」
晴川也發現了這個問題,這裡的衣服不論衣料還是做工都很不錯,只是樣式和她這些日子見的穿的略有不同。這種事放在現代來說就叫做創意,是要受人追捧的,只是這個年代的人們思想大都墨守成規,不太容易接受新的東西。
得想個法子叫外面的那些人真真切切地看到這些衣服的好處才行!晴川暗暗想。
一旁的小春卻接道:「做衣服不能墨守成規,永遠穿一樣的,就沒意思了。」
「是啊,你有意思,那你就餓肚子。」顧母沒好氣地白了小春一眼,又轉頭勸晴川道,「姑娘,我勸你還是不要在這成衣店裡做事,去別的地方找找工作吧,不然早晚有一天你會跟我們母子一起餓死的。」
晴川卻一直盯著那些掛在貨架子上的成衣看,腦中靈光一現,突然就有了辦法。聽顧母勸自己離開,她胸有成竹地笑了笑,拍著胸口保證道:「放心吧,有我在,你們不但不會餓死,而且還會賺大錢。」
顧母詫異地看著晴川,心想這姑娘難道是個傻子?這店裡經常一連幾日都賣不出一件衣服去,她竟然敢打包票說能賺大錢?顧母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晴川的額頭,「你沒發燒吧?」
晴川笑著推開了顧母的手,走到顧小春面前站定,問道:「你現在能湊出多少銀兩?」
顧小春被晴川問得一愣,顧母更是防備地看著晴川,問道:「你要做什麼?」
晴川神秘地一笑,說道:「要幫你們賺錢啊。只要你能聽我的安排,我保證你的成衣會大賣特賣,供不應求!」
顧小春是個實心眼兒的人,聽晴川說得這樣肯定,便想著與其讓鋪子這樣半死不活的,不如就賭上一把。他不顧母親的反對把家裡所有的銀兩都拿了出來,交給晴川,「喏,都在這裡了,你想怎麼做?」
晴川笑了笑,將需要的東西都寫在了一張紙上,對顧小春說道:「你就照著這張紙上寫的去準備吧。」
顧小春看了看那張紙,又疑惑地看向晴川,問道:「這些都要準備?還要去雇舞姬?」
晴川點了點頭,「要,自然要,而且還要年輕漂亮身材好的!」
第二天一早,晴川便指揮著人在成衣鋪門外仿照著現代的T型台搭了個小秀台,又叫那幾個年輕漂亮的舞姬穿著鋪子裡那些鮮豔漂亮的衣服上了秀台,幾個舞姬在檯子上那麼一站一走,顧記成衣鋪前頓時被看熱鬧的人群圍了個水洩不通。
身兼導演、劇務、造型多職的晴川忙得滿頭大汗,見場子準備得差不多了,便喝足了水,潤好了嗓子,站在檯子一側高聲吆喝道:「來啊來啊,瞧一瞧,看一看!京城最漂亮的衣服就在這裡了,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她這樣一吆喝,四周聚的人更多了,人們一邊用新奇的眼光打量著秀台上的舞姬們,一邊竊竊私語,還不時地指指點點。
顧小春已經按照晴川的吩咐事先把貨櫃都搬到了鋪子門口,和顧母兩個人守著。顧母見一下子來了這麼多的人,又是驚喜又是擔憂,問顧小春:「她這樣行嗎?」
顧小春是個生性樂觀的人,看了看秀台前擁擠的人群,又看向檯子上賣力吆喝的晴川,笑道:「反正死馬當活馬醫,雇幾個人搭一個台也花不了幾個錢,萬一真的有效,也是一條出路。」
那邊的晴川卻是舌燦蓮花,把顧小春做的那些衣服誇得都快成朵花了。再加上做模特的歌姬們個個年輕漂亮、身姿妙曼,將這些衣服穿出了最佳效果,引得人群中確有不少人動了心。
就聽台下有人指著一件衣服議論道:「哎,這衣服好像真的挺好看的。」
旁邊的人卻有些猶豫,「樣式是不是太花哨了些?」
晴川在台上耳聽八方,眼觀六路,密切注意著人群中的反應。聽了這兩人的議論,她連忙接口說道:「不花哨不花哨,現在京城有頭有臉的人都是穿這種衣服的。」
那兩人卻仍是有些遲疑。晴川一咬牙,把殺手鐧使了出來,笑嘻嘻地說道:「各位大媽大娘姑姑嬸嬸姐姐妹妹們,我跟你們說,今天是本店第一次搞促銷活動,你們買一件,我就送你們一件。過了今天就再也沒有這種好事了。」
這樣一說,人群中果然有人動了心,立刻就擠到顧小春的貨櫃前去挑衣服。中國人最喜隨大流湊熱鬧,一個買了便引得周圍的人紛紛都要買,到後面大夥竟然都爭搶起來。
晴川嘿嘿一樂,買一送一,利用的就是你貪便宜的心理!這可是二十一世紀多少商家百試不爽的招了,放在大清朝,照樣管用!
「小春!收錢啊!」晴川高聲叫道。
顧小春見這麼多人來搶著買衣服,心中也是大喜,高聲應道:「好嘞!」
幾個人都忙碌起來,不一會兒的工夫就將衣服賣掉了許多。晴川在檯子上喊得嗓子沙啞,好容易抽了個空兒下台來喝口水,無意間卻看到人群後面停了一輛裝飾華貴的馬車,一名盛裝女子由丫鬟扶著站在車旁,正默默地打量著這邊。
晴川看到這女子穿著華貴,舉手投足間隱隱露出富貴人家的味道,但看著這邊的熱鬧勁兒既不捨得挪步,也不敢過來仔細瞧,心下便留了意,又發現這女子身上的衣服雖然衣料做工俱為上乘,但款式一般,不禁心思一動,面向這些普通百姓,雖然可以走薄利多銷的路子,但卻浪費了顧小春設計上的天分,如果能夠招攬到一些有錢的客戶,做一些量體裁衣、個人定製的業務,反而能賺到更多的錢。
晴川想到這裡,便放下了水壺,擠出人群,笑嘻嘻地朝那個女子迎了上去,十分熱情地說道:「夫人,要不要進來看看我們的新衣服?我們的衣服都很漂亮的。」
那女子聽得此言,反而神情落寂,看也未看晴川,只是淡淡地說道:「衣服雖美,沒人看又有什麼用?」
晴川自己的想法很簡單,新衣服穿在身上最大的好處是自己心裡高興,而不是為了穿給什麼人看。不過,這個時代的女子多是以夫為天的人,她也沒必要和這人爭論這種事情,更何況,她還想把這女人招攬為客戶呢。想到這裡晴川便笑了笑,說道:「可以給你丈夫看。」
女子嘴角掛了一絲苦笑,輕聲道:「倘若他連你人都不看,你又怎麼能奢望他看你的衣服呢?」
晴川小心地打量了一下那女子,見她目光只放在熱鬧擁擠的人群處,不像是看衣服的,反倒像只是在看熱鬧的人群一般。晴川頓時明白過來,哦,原來是個深閨怨婦啊,難怪會說這樣的話來。
晴川想了想,投其所好地說道:「那就要想辦法挽回他的心啊,如果整天自憐自哀的,連打扮漂亮的心情都沒有了,又怎麼能夠讓丈夫回心轉意呢?」
女子聽到這裡,移回了目光,上下打量了晴川一番,遲疑地問道:「還能回心轉意嗎?」
「當然可以!」晴川笑了笑,說著回頭指著成衣鋪子,故作神秘地衝女子低聲說道,「你看我身後這間成衣店,原本是十年都賣不出去幾件衣服的,可是我來了,生意怎麼樣,你已經看到了!」
女子又轉頭看了看鋪子前面擁擠的人群,眼中微微一亮,再轉回頭看晴川時,臉上的神色已經緩和了許多,衝著晴川輕輕地點了點頭,低聲感嘆道:「是啊,要是我身邊也有你這麼個機靈人就好了。」
說完吩咐身旁丫鬟道:「走了。」
那丫鬟忙恭敬地將女子扶上了馬車,車伕一抖鞭子,馬車逕自走了。
晴川在後面看得有些傻,啊?她費了這麼多的口舌,這女人竟然一件衣服也沒買就走了?暈啊!太虧了吧!她不滿地嘟囔了幾句,不過也沒工夫埋怨太多,趕緊又朝別的穿著打扮富貴的女子走了過去。
這個不行就趕緊遊說下一個吧,總得想法叫顧小春的生意火起來才好!為了自己在這裡的日子裡有吃有穿,晴川幹勁十足。
就這樣一連忙了幾日,顧小春鋪子裡積攢了幾年的衣服竟然賣掉了大半。顧母幾乎將晴川當成菩薩一般供了起來,對她言聽計從,顧小春對晴川也是頗為感激,十分看重。
這一日,晴川又把鋪子裡的衣服用衣架掛好了,吃力地抱著往鋪子門外擺。顧小春見了忙從晴川懷裡接過衣架,一邊向外搬著,一邊問晴川道:「好好的衣服,為什麼都要擺到外面去,風吹日曬的不是容易損壞嗎?」
晴川笑了笑,指著門上的招牌道:「你看看,你這裡雖然寫著是成衣鋪,可大街上好多路人是不識字的,你不把衣服擺在外面,他們怎麼知道你這鋪子是賣成衣的還是賣鞋子的?」
顧小春想想也是,看著晴川笑呵呵的面容,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有些不自在地說道:「我知道了。不過以後你別這麼辛苦,這種粗活讓我來做就好了。」
晴川不以為意地擺了擺手,說道:「不可以,你是東家,我是女工,我拿你的工錢,當然要為你做事,哪有要你代勞的道理?」
顧小春聽了不自覺地怔了下,心裡有些淡淡的失意,低聲嘟囔道:「可是……我心裡沒把你當女工……」
正巧,街那頭傳來喧鬧的鑼鼓聲,晴川只看到顧小春嘴巴動了動,卻沒聽清他說些什麼,問道:「你說什麼?」
顧小春看了看晴川秀氣的五官,臉一下子漲得通紅,哪裡還有勇氣再說一遍,連忙遮遮掩掩地說道:「沒說什麼。」
晴川心思簡單,聽顧小春這樣說便也沒往別處想,注意力馬上又被街上的人群吸引了過去,看到一輛輛馬車從街上行過,每輛車旁都跟了太監隨行,左右竟然還有侍衛開道,隊伍十分壯觀。晴川奇怪地問顧小春道:「咦,這些是什麼人,這麼威風?」
顧小春掃了一眼,笑了笑,答道:「是給宮裡選的宮女。」
給宮裡選的?晴川好奇地看了看,見偶爾有馬車上的車簾被風吹開,露出裡面統一穿著宮裝的年輕女人,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哦,我明白了,這些都是給皇帝選的女人。」
顧小春聽了卻失笑,糾正道:「不是,給皇帝選的女人是三年一選的秀女,這些是一年一選的宮女,是伺候人的。」
原來清廷選秀女是有區別的。八旗秀女每三年挑選一次,以備皇后妃嬪之選,或者賜婚給王公貴族。包衣三旗的秀女每年挑選一次,進入宮中之後卻是承擔後宮雜役的,直到二十五歲才能出宮嫁人。
而今天這些正是來自包衣三旗裡普通家庭的女子,進宮之後作為宮女之用。
晴川哪裡分得清秀女和宮女的區別,只看著選些宮女進宮便有如此的仗勢,不禁低聲嘆道:「宮女就這麼氣派,秀女不是更氣派?我要是能進宮見見雍正就好了,我可是他的超級粉絲。」
顧小春聽晴川嘴裡嘀嘀咕咕的,聽了聽卻又不懂她在說些什麼,忍不住問道:「雍正是誰?超級粉絲是什麼?」
晴川心中一驚,現在還是康熙朝,離雍正即位還有好多年的,現在的人自然不明白她說的是誰。晴川暗自後悔,以後自己千萬不能這樣口無遮攔的,萬一要有別人知道她來自後世的身份,還不知道要引起多大的麻煩!
晴川見顧小春奇怪地看著自己,忙打了個哈哈,掩飾道:「哎呀,我說了你也不知道,別問了,趕緊進去幹活吧,一會兒客人就要上門了!掙錢,掙錢最重要!」
她連忙把顧小春推進了鋪子裡。
顧母正收拾著貨櫃上的衣料,看到顧小春與晴川說笑著從外面進來,臉上也不禁掛上了一絲笑意。這些日子在晴川的幫助下,店裡成衣的銷路很好,顧母緊皺的眉頭早已舒展開來了,臉上也始終帶著喜色,一掃往日的愁苦模樣。兒子對晴川的心意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她本來還有些嫌棄晴川只是個來投親的,家庭出身不明,不過後來看到晴川性子開朗、幹活勤快,便想只要自己兒子中意,娶了這個姑娘倒也不錯。
晴川是個心靈手巧的姑娘,可偏偏在「情」字上有些遲鈍。她哪裡知道顧小春已對她起了愛慕之心,更猜不到顧母那裡也把她當兒媳婦考驗了,見顧小春母子對她越來越好,只慶幸自己可是碰到了好心人,於是做事越發認真了,幫著顧家母子把成衣鋪經營得越來越紅火。
只有一件事叫晴川萬分苦惱,那就是她穿越來的那片樹林一直沒能找到。
自從成衣鋪的生意走上正軌之後,晴川一得空閒便以找親戚的藉口出去找那樹林,可把這北京城附近的林子都找遍了,也未能找到那棵中間有個大空洞的樹木。
這一日晴川出去找了小半日,仍是毫無收穫,回來的時候便顯得有些垂頭喪氣。顧母見了心中一動,避開舖子裡的顧小春,偷偷地把晴川叫進自己房中,關切地問道:「怎麼樣?還是沒能找到?」
晴川情緒有些低落,搖了搖頭。
顧母輕輕地握住了晴川的手,問道:「你來我們家也好些日子了,不知道你習不習慣這裡的生活?」
晴川聽她如此問不禁有些奇怪,不過還是點頭答道:「挺習慣的。」
顧母聽了臉上不禁露出了笑容,又問道:「那你想不想一直在這兒生活下去?」
晴川一愣,不知道她問這話是什麼意思,便遲疑地問道:「伯母,您的意思是?」
顧母笑了笑,溫和地說道:「雖然咱們相處的時間不長,不過我看得出你是個勤快的好孩子。自古娶妻娶賢,我們家現在雖然有幾個錢,但不會把門第看得很重。小春這孩子你也知道,心也實在,是個一等一的好男人……」
顧母似王婆賣瓜般誇起了自己的兒子,晴川卻是越聽越納悶,待聯想到最近顧小春見了自己動不動就臉紅的毛病,她心裡一下子透亮起來,驚愕地對顧母道:「停!伯母,你不會是想讓我嫁給小春吧?」
顧母笑而不語。
晴川嚇得連連擺手道:「不行,不行,我不能嫁給小春的。」
顧母見晴川不似因為害羞的樣子,忍不住問道:「為什麼?」
晴川也不知道該如何向她解釋自己並不是這個時代的人,想了想,只能含含糊糊地說道:「因為……因為我不是這裡的人,我早晚是要回去的。」
顧母聽了卻笑了,說道:「傻丫頭,我們女人,丈夫在哪裡,家就在哪裡。哪有非得回老家嫁人的道理,再說你老家不是沒親人了嗎?」
就算沒有非得回老家嫁人的道理,那也不能叫她嫁給三百年前的人吧!晴川想想都覺得不能接受,只是一個勁兒地擺手道:「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解釋,總之我不能嫁給小春。」
她說著便要躲了出去,誰知一開門卻看到顧小春抱著件新衣就站在門外。晴川一愣,驚訝道:「小春?」
顧小春面色有些蒼白,勉強咧著嘴衝著晴川笑了笑,便急忙轉身大步向外走去。顧母從屋裡追了出來,急聲叫道:「小春!小春!」
可顧小春似未聽到一般,居然向外跑去。
晴川猜測顧小春剛才一定是偷聽到了她和顧母之間的談話,想了想便對顧母說道:「我去追他,我跟他解釋。」
說著便追著顧小春跑了出去,可待她追出鋪子大門,顧小春已經走遠了。晴川心中著急,急忙去追。誰知剛跑了沒多遠,就不小心撞到了人。
因為自己跑得急,晴川被撞得七葷八素的,往後踉蹌了好幾步,還是一屁股坐倒在地上。那人見晴川摔倒了,也忙過來看她,詢問道:「姑娘,你沒事吧?」
晴川只覺得自己屁股好像摔成八瓣了,疼得都發麻了,聞言抬頭看向那人,只見這人一身青灰色短衣打扮,像是在哪裡見過。她想了想,猛然記了起來,這人不是那夜她被九姨娘送去太子別院時在路上遇見的那夥人中的一個嗎?就是跟在那頂轎子旁回話的那個!
那人看到晴川,也是微微一愣,「你是……」
他這樣一問,晴川心中頓時一驚,那夜裡九姨娘可是說她是夢仙居的逃妓,這人若是認出了她,不會把她再送回夢仙居吧?想到這兒,晴川趕緊用袖子遮住了臉,捏著嗓子說道:「你認錯人了!」
晴川說完也顧不上屁股火辣辣的疼痛,趕緊從地上爬了起來,往前跑去。
那男子見晴川這樣火急火燎地跑了,也不由得有些奇怪。正詫異著,街邊的玉器店裡緩步走出一個清貴男子來,淡淡地問道:「趙安,看什麼呢?」
那趙安忙回過身來,答道:「爺,剛才過去一個姑娘,像是夢仙居送到太子別苑裡的那個花魁。」
「夢仙居的花魁?」那男子輕聲問道,「你沒認錯?」
趙安搖了搖頭,「沒有,那天晚上小的親眼看著那轎子進了太子別苑,應該就是在夢仙居搶了素言姑娘花魁之名的丫頭。後來聽素言姑娘說,起火那天她還在太子別苑裡見過這個丫頭,小的便留心在別苑裡找了找,卻沒能找到她。」
青年男子聽了便緩緩地點了點頭,輕聲道:「她在失火前就失蹤了,太子那兒現在還鬧著找她呢。」
趙安看了看青年男子,小心地問道:「爺,怎麼辦?」
青年男子想了想,淡淡地說道:「她在別苑裡看到過素言,終歸是個隱患。現在既然遇到了,就想法除掉吧。」
「小的明白了。」趙安躬身應道,說完便朝著晴川離開的方向追了過去。
再說顧小春這裡,他倒不是故意偷聽母親與晴川說話的。他剛替晴川新做了一件衣服,拿過來想叫晴川試試,不想就聽到了晴川說不能嫁給他的話。顧小春為人善良,臉皮也薄,現在聽到晴川這樣乾脆地拒絕了他,心中既覺得難受,面子上也有些擱不住,慌亂之下便跑了出來。
晴川跟在後面找了許久,才在一片頗為偏僻的小樹林裡找到了顧小春,見他獨自一人在樹下站著發呆,忙走了過去。
顧小春見晴川追了過來,面上更覺得難堪,他用力地抿了抿唇,說道:「我知道我配不上你,都是我一個人一廂情願。你能不能看在我們相識一場的分上,給我留點尊嚴,不要來看我的笑話?」
晴川雖然並未對顧小春產生情愫,卻對他有著感激之情,更不願就這樣讓他誤會自己是瞧不起他才拒絕他。聽他這樣說,晴川心平氣和地說道:「沒有人笑話你,也沒有人說你配不起我,只是感情這種東西不是說有就能有的,我很感激你救了我,在我心裡一直把你當成我的親人看,可是這種感情跟兩個人要在一起是不一樣的。」
顧小春卻聽得有些不明白,忍不住問道:「有什麼不一樣?男女之間不都是憑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嗎?」
晴川懷疑自己能不能和他講明白,男女之間在一起是需要兩情相悅的。可現在又不是向他普及現代戀愛觀的時候,晴川只能說道:「在你們這裡是,可我們那裡不是這樣的。」
顧小春聽了反而眼前一亮,急忙說道:「我可以按你們的規矩來啊。」
晴川剛才在街上那一下摔得極重,到這會兒屁股上還隱隱作痛呢,現在聽顧小春這麼一說,頓時又覺得頭大,當下便乾脆地拒絕道:「不可能的!」見顧小春仍是滿臉疑惑地看著自己,她只能耐著性子繼續解釋道,「我……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解釋,總之小春,我會一直把你當我最親的人和最好的朋友,其他的我沒辦法給你,也給不了你,你明白嗎?」
顧小春自然不明白,可晴川已經把話說到了這個份兒上,他也不能再說別的了。
晴川見顧小春轉過身去許久都不說話,只當他是生氣了,忍不住繞到了他面前,故意激他道:「這樣就不理我了?男子漢大丈夫,你不會這麼小氣吧?」
顧小春神色微窘,忙搖了搖頭,「當然不會。」
「沒事了?」晴川又問。
顧小春點點頭,「沒事了。」
晴川心裡鬆了口氣,誇張地用手拍了拍胸口,說道:「那就好,我們回去吧。」
說著率先轉身往回走,誰知身後的顧小春卻沒有動靜。晴川有些詫異地回頭,就見顧小春面色微紅,低著頭飛速地說道:「晴川,我不會放棄的,早晚有一天我會讓你喜歡我的。」
說完他看也不敢看晴川一眼,只飛快地越過晴川向前跑去,眨眼間就沒了蹤影。
晴川有些傻眼,她前面那些話都白說了?天哪,顧小春這傻小子為什麼這麼犟啊?還有,為什麼顧小春一害羞就會跑得無蹤無影啊?而且,為什麼是他害羞啊,她才是女人好不好?要跑也應該是她跑吧?
晴川徹底無語了,沒辦法,她現在實在沒有別的地方可去,不管顧小春怎麼想,她就先厚著臉皮繼續住他家裡吧,反正她也是給他做工換飯吃的。晴川一邊這麼想著,一邊抬腳往回走。剛走了沒多遠,突然聽到頭頂刮過一陣疾風,似乎有人從樹上躍下。
晴川驚愕地回頭,還未看清身後蒙面人的模樣,就覺得後頸一痛,眼前一黑,頓時沒了知覺。緊接著又有兩個蒙面人從樹頂上躍下,一人上前將昏死過去的晴川從地上扛起來,飛快地向外跑去。
樹林外停了輛不起眼的油篷馬車,一個普通商人打扮的人從裡面迎了出來,將晴川接了過去,回頭問那黑衣人:「可被人看到了?」
黑衣人搖了搖頭,答道:「和她在一起的那個小子自己先跑了,咱們是看他跑遠了才下的手,絕沒一人看到。」
商人滿意地點了點頭,把晴川放入車廂中,又說道:「那就好,我這就把人給主子送進去,你們幾個小心行蹤。」
幾個黑衣人齊齊點頭,看到馬車消失在遠方之後,他們的身影也都四下散開,樹林中又恢復了最初的那一片寂靜,而晴川,彷彿就這樣憑空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