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指導員兒林志玲

手續辦得還算快速順利,但也是將接下來的假期都調整整合了一下,畢竟現在是有任務在身的人,訓練什麼的還是要繼續的。若是擱從前淳西那樣的清閒勁兒,朝九晚五,中間時間翹著長腿架在辦公桌上面打瞌睡,那即便是出去玩兒一個月都是一點兒心不用操的。

有將軍就要有軍師,即便那個將軍也是個足智多謀的將軍。雷霆和紅箭也算是正式成立起來了,有了大隊長,也少不了政委指導員兒,好比將軍和軍師,一文一武,一個管訓練一個管生活,兩方面抓起來。

不知道上面是不是現在很時興男女搭配,幹活不累的宗旨,雷霆的指導員兒林子陵是個面目和善的男人,大約三十歲左右,說話很是禮貌客氣的樣子,倒是頗有軍師之風範。

向大頭兵們介紹他的時候,那些傢伙一個個都憋著笑,憋得岔氣兒,風瑤很是不解,倒有些惱怒的瞪著那些傢伙正想斥責幾句,要尊重指導員!

倒是林子陵本人很是淡定的朝她擺擺手,而後一本正經朝著雷霆眾人道:「我乃子陵,非志玲哈。沒有魔鬼身材娃娃嗓音,大家要多擔待呀!」

說完,底下的人紛紛笑起來。風瑤後來同淳西說起來,才知道原來國內有個挺紅的大齡嫩聲女明星,名字叫做林志玲來的,和他們指導員同志發音相似,難怪那些傢伙那麼沒規沒距的笑的那麼厲害。

頓時感歎,要找個時間把如今國內一些熱門訊息都瞭解瞭解才好呢。

原本來說,風瑤一個女孩子,最多去女兵營中當個隊長什麼的才是最合適的,跑來訓練一群男兵已是很奇葩了。結果這邊兒紅箭這回兒也趕上時髦兒了,來了個女指導員兒,名叫鄒晴語,人很活潑,能力也很強,很快就將紅箭那幫兵崽子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大約是準備好好帶領著紅箭發展訓練成為最出色的特種大隊,姑娘雄心壯志大得很,結果一來沒幾天就聽說大隊長要出國旅遊去,頓時不樂意了,在這種打基礎的重要時刻,怎麼能如此不負責任呢?

於是一連好幾天都圍著淳西跟他講解著如今的局勢,紅箭的發展等等此類長遠深奧的問題。

淳西現在有人敲門,他都要謹慎又謹慎的問一句是誰,一聽是那姑娘的聲音,打死不開門!

不知從哪兒聽說了這次旅遊是要和風瑤一起去的,鄒晴語便放棄勸說淳西轉攻風瑤,風瑤納悶兒極了問她:「鄒指導員兒,賀隊長一個星期不在,紅箭就會解散掉嗎?」

「倒不是這樣,主要你不覺得這對大家訓練積極性是一種打擊嗎?哦,他們在那兒努力訓練,老大卻跑出去玩兒去了,這聽著就影響不好,還是出國去,更加是會降低賀隊長在大家心目中的遵從度的。」

「哦…原來是這樣啊。」風瑤點點頭,好半晌又抱歉道:「那你找我也沒辦法,就算我不去他還是回去的,這是朋友組織的,我也只不過是打醬油順帶上去的。呵呵。」

「那不是聽說你們倆…關係挺好的嗎?」鄒晴語想了想試探性的問了句。

風瑤睨了她一眼,微微一笑,態度極好的說:「可我不是他媽呀!」

一句話噎的鄒晴語不輕,好半晌找不出話來說。

打發了鄒晴語,風瑤深深呼了一口氣兒。洗完澡出來的時候,看看時間九點多鐘了。大部分之後的事情都交給林子陵了,風瑤冠冕堂皇的說她走開,讓他好好和大家熟悉熟悉相處相處。林子陵也虛偽的笑呵呵的點頭贊風瑤真是用心良苦啊什麼的。

手機上面有一條新短訊,來自子佳——

風瑤,你這次來,我想大約是哥還沒有和你說。我媽臨終前告訴我,當初在醫院並沒有將我們倆偷偷交換,所以,我並不是爸媽的孩子,你才是。對不起,這麼晚才告訴你。

風瑤看著手機螢幕半晌,微微歎息,手指飛動著編輯著訊息回過去——

不用跟我說對不起,有些話我怕沒辦法現在和你說清楚,但只能和你說,你以前是爸媽的孩子,現在是,以後也還是爸媽的孩子。他們在心裡也是很愛你的。對了,夏威夷決定好了要去嗎?

等了好久也沒有回音,風瑤喝了杯牛奶便睡下了,睡前淳西定時打了個晚安電話,這是這段時間以來逐漸養起來的習慣。迷迷糊糊似乎做了個夢,漫天的大雪飄飄蕩蕩,整片天是灰沉沉的,讓人很壓抑。

她走在漫無邊際的雪地中,茫然四顧,荒無人也,孤孤單單的。忽然伸手發現整個人變了樣兒,恍然縮小成了多年前那個滿心惶恐逃離家門的白白胖胖的齊風瑤。

麻木的站在那兒,她不知道該怎麼辦,該往哪兒走?這是夢吧?

驀地,遠遠的走過來一個人緩緩走過來,仿佛是從天的那邊走出來般。頎長的身影清瘦挺拔,迎著漫天風雪朝著她靠近,靠近。

臉龐漸漸清晰起來,風瑤遽然瞪大眼睛,竟是淳西,成年的淳西……

在相距五米的地方他停下腳步,就那麼直直的望著她,略顯蒼白的臉上綻開一抹溫暖至極的微笑來,仿佛大雪都要被融化,那漂亮的鳳眸微眯著,眼底一片晶亮閃爍,他只是靜靜的看著她卻不說話。

風瑤只覺得心口噗通噗通的,竟然莫名的疼起來,疼的她眼淚就那麼直直的毫無預備的大顆大顆落了下來,她喊他:「淳西…淳西…你為什麼不說話?」

他不走過來,她就走過去,可似乎忽然間腳步沉重起來,每走一步,腳上似乎千斤重般,每走一步胸口的鈍痛就深重一分。

可她卻顧不得這些,望著那定定的站在風雪中,面容被霧氣雪花模糊的身影,似乎飄渺起來了。

「淳西,你等等我…你一定要等著我,好不好,好不好……」

噗通一聲她徑直跪倒在地上,腳抬不動,距離不遠了,她可以爬過去,她可以的,可以觸碰到他的!

終於她成功了,抱住了他的腿,實實在在的,不是虛無的,她仰頭想笑,卻是一滴滴淚水如雨般落在她的臉上,砸的她心尖兒一顫。他沒有說話,只是伸手摸摸她的臉,揉了揉她的發淺淺的勾唇微笑著,伸手比劃了幾個手勢,她漆黑如墨的瞳仁遽然縮了縮,雙唇顫抖起來:「淳西…你為什麼不和我說話…你快跟我說一句話好不好?」

他眸光溫柔深邃的望著她,薄唇嗡動:「瑤瑤…我愛你……」

只有口型卻沒有任何聲音,風瑤怔怔的望著他,鼻根泛酸,眼眶疼極,狠狠揪著他的褲腿,有些暴躁的吼道:「我聽不見!賀淳西,你大聲點兒!你這個笨蛋說話聲音那麼輕,讓人討厭知道嗎!」

他好脾氣的望著她,但笑不語,蒼白的面容瘦的讓人心疼。

溫熱的液體流淌到她的臉上手上,冰天雪地中,一朵朵豔紅到有些刺眼的血花綻放在白皚皚的雪地中。她抬眸只見他單薄的身軀,略顯淩亂的襯衫被血色逐漸浸染,整個天地間,只剩下耀眼的白和妖豔的紅,安靜的讓人恐懼,耳畔都是自己的心跳和越來越沉重的呼吸,仿佛整個世界即將要崩潰一般。

他緩緩閉上雙眸,晶瑩的淚水沿著斜挑的眼尾疾速的滑落下來,在半空中被凍結成一顆顆冰晶,隨著他無聲無息的倒地而滾落到她的腿邊。

?……

清脆的響聲在耳邊兒毀天滅地的姿態迸發出來,他的整個身體猶若水晶般驟然化成一片片消失在這天地間。

「媳婦兒!!」望著細細碎碎流光溢彩的水晶碎片飛舞在天地間,少年身軀成年靈魂的風瑤絕望的大喊著。

……

「赫——!」風瑤猛地從床上坐起來,伸手在臉上摸了下,滿是淚水。在黑暗中怔訟了片刻,伸手打開檯燈,看了看,淩晨兩點零七分,一片寂靜。

下了床,有些涼意,拉開窗簾,朦朦朧朧一片,下雨了。

披了件外套在睡衣外,開門走了出去,一個人打著傘漫無目的的走在雨夜中,像一抹孤寂的遊魂。

兜兜轉轉,終究忍不住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過去,從沒有這樣一刻,如此迫切的想要聽見他的聲音,明知那是夢,一個荒誕無稽的夢,可胸口卻真真實實的疼著,難以消隱,莫名的不安,莫名的煩躁。

「嗯…你怎麼還沒睡?」耳畔傳來他略顯低啞困乏的嗓音,被人從睡夢中吵醒該是很不爽的吧。

她沒有說話,只是怔怔的舉著傘站在那兒,傻裡傻氣的盍眸微笑起來。

「怎麼不說話?」那邊兒見好半晌沒反應,不由問了一句,她還是沒有答應,也許是報復他在夢中那樣嚇唬她,也許只是想要多聽聽他的聲音,一個會說話的賀淳西,真好。

「嘟嘟嘟……」

大約是見沒人應答,他也生氣了,這麼晚被吵醒,竟然不說話,多半是被耍了吧?果斷的掛斷了電話。

風瑤收起手機,正準備轉身走開的時候,瞥見樓上燈亮了起來,那是淳西的公寓房間,她微微愕然的張了張嘴。

手機嗡嗡嗡震動了起來,她看了眼,是淳西。

「怎麼了?哪兒不舒服嗎?快開門!」他略顯焦慮的嗓音帶著低沉的嘶啞,聽在耳中竟是格外的性感。

不過他的話倒是提醒了她一件事兒,開門……囧了下,剛剛一時心煩意亂的就拿著傘出來了,鑰匙什麼的,卻是連想都沒有想到的。

「我沒鑰匙,開不了門……」她有些不好意思的低聲說。

那邊兒沉默了會兒,電話沒有掛斷,有風聲傳來。

雨幕中有身影朝著她跑過來,沒有傘,略顯狼狽,跑過來便將她上下打量了個遍,猛地伸手將她一把摟進懷中,心有餘悸的在她耳畔低喃著:「齊風瑤,不要嚇我,我禁不起嚇……」

風瑤微微驚愕的張了張嘴,只覺他是否太過緊張激動了些?但還是輕聲說了句:「好。」

淳西閉了閉眼睛,鼻尖是她身上特有的香味兒,淡淡的奶香,但沒有奶的腥,只有那甜絲絲的清新氣味,他貪婪的呼吸著。

她大約不記得,可他卻如何忘得了,當初她離開後第二天,他曾接到一個陌生的電話,他喂喂了半天,對方卻沒有一點兒動靜,他只當是有人開玩笑,找到毛達安祁業詢問是哪個混蛋敢耍他?

緊接著便聽說她不見了,他想起那個陌生的電話,他心中想笑,以為她是惡作劇而已,他只要找到那個電話是哪兒的不就能找到她了?可他為什麼要找到她,竟然對他作出那樣的事情來,簡直可恨至極!

可是一天兩天三天,漸漸的他開始不安起來,她真是越來越過分了,任性的躲起來這麼長時間,不知道大家會擔心嗎?

趁著家裡沒人,他找到那個號碼打了過去,是公用電話亭,那天下著大雨,他趕到電話亭所在的地方想要打聽打聽找一找,人沒有找到,她卻是聰明,留給他一封信,寥寥幾個有點兒醜有點兒歪的字:媳婦兒,允許我最後一次這麼喊你。原來我真的配不上你…對不起,再見了。

他惱火的將偌大的一張信紙撕爛,丟在地上,可下一刻卻又擰眉蹲下身在雨幕中快速的將淩亂細碎的小紙拾起來揣進口袋中,手被凍得通紅一片。

在她徹底的失去音訊之後,每每他夜深人靜拿出用膠帶貼的皺皺巴巴的不全信紙時,總是想,要是當時他不掛電話,要是他能早點兒猜到是她,要是他能開口說:齊風瑤,別玩兒了,趕緊回來!要是……

也許,她真的能回頭,她不會流落異國他鄉,孤苦伶仃差點兒死掉。

太多的也許,太多的後悔,因而當适才那通無聲電話響起之後,在這沉默間,他才會慌亂成這樣。到如今他還是對她沒把握,他還是看不清如今的齊風瑤究竟是怎樣的想法。雖知她不可能在這會兒再度消失,可他只有一個想法,立刻看到她,抱抱她。

如今的他們,在這條感情的路上都走的小心翼翼,六年的空白成了一條幾乎無法逾越的鴻溝橫亙在他們之間,如今有一條細細的鋼絲連接在巨大鴻溝之上,稍顯脆弱的維繫著他們。他們彼此都很努力的搖搖晃晃踩著鋼絲朝著對方走過去,身下便是萬丈深淵。

然而幸好,他們彼此都願意付出努力去彌補。

……

十一月中旬一大早,兩人驅車回到大院兒,早前就說好了,這天一起飛往夏威夷火奴魯魯(檀香山),去感受威基基海灘的草裙舞魅力,去白淺淺家中做客。

原本風華是不準備去的,結果難得開口的老爺子卻是破天荒的瞪了他一眼,道:「年輕人就要有年輕人的樣子,去吧,好好開心開心,害怕被扣工資嗎?回頭年底爺爺給你多補點兒紅包!」

眾人都笑起來,風華再推脫便也沒意思了,再者老爺子也發話了,他還能多說什麼嗎?簡單收拾了下便上了車同幾人一同前往機場,搭乘飛往檀香山國際機場的航班。

下了車,風瑤打了子佳的電話,那天之後子佳一直都沒有回音,電話也處於關機狀態或者無人接聽。

響了一會兒,被接起來,未待風瑤說話,那邊兒子佳說道:「既然你邀請了,我說不去就太沒勁兒了。」

「誒?那你現在在哪兒,我們到機場了,要不我去接你?」風瑤聞言笑著說道。

「那麼長的路程,等你趕回來他們估計都回家去了。呵呵。」子佳說。

「沒事兒,他們可以先走,咱們後邊兒飛過去也不急。我現在就去接你。」說著準備掛電話了,那邊兒子佳喊住了她,說:「你穿的軍綠色外套倒挺不錯的。」

風瑤怔了下,抬眸四處搜索了下,瞥見人群中一抹亮眼的橘紅,長髮披肩,身姿玲瓏。

原本和淳西幾人說著話兒的風華瞥見緩緩從人群中走過來的子佳,臉上的笑容刷的消失無蹤了,整個人都不自在起來。

登機之後,安祁業察覺到風華的異樣,詢問道:「你沒事兒吧?」

「恩?沒有。」風華說著,轉頭忽而道:「有煙嗎?」

安祁業遞給他一支,看著風華走開的身影微微蹙了下眉,最近的齊風華似乎真的很反常,煙酒不沾的人這陣子酒喝得凶,煙也開始抽起來了,身體受得住嗎?睨了眼齊子佳的位置,已經空了,安祁業若有所思的撇撇嘴帶上眼罩睡覺。

「借個火兒吧。」

風華深深吸了口氣兒,抬眸看著手中夾著一支煙淡笑著看著他的子佳,微微有些惱意,「你究竟想做什麼?別鬧了子佳!」

「我嗎?」子佳微微一笑,有些無辜道:「哥不用這麼緊張,我不過無聊過來抽支煙而已呀。」

「你根本就不是抽煙的人!」風華冷瞥了她一眼斥道。

「那麼哥呢?」子佳仍舊笑著。風華將指尖的煙握進手掌中,不顧那炙燙的煙頭,並不看她,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