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曦玫見到艾青依舊十分驚訝,甚至更加誇張的問這是怎麼了,別人家的助理是門面,她這怎麼不像是助理,反倒是像跑腿的,還變得這麼黑。
艾青不由倒苦水道:「還不如跑腿的呢,我還什麼都不會,眼前也沒人幫我,我只能一邊學一邊做,正經的沒學到,歪門邪道倒是知道了不少。」
劉曦玫笑笑:「你辛苦了,不過想想那張帥臉,多大事兒啊。」
艾青癟嘴:「可拉倒吧,我現在看到他就渾身發毛,聽見他喊我名字整個人都發抖。不過那人脾氣是真好,這樣了都沒罵過我,只管給我挑毛病,最近又嫌棄我的穿著,我一生過孩子的哪裡在意那麼多。」
劉曦玫掃了她一眼,依舊是t恤牛仔褲裝扮,便道:「要我說你這穿著也有問題,你想想你那工作環境,別說人家,我都嫌棄你。」
艾青不覺好笑:「不是能力更重要嗎?我只要不給他丟臉就行了。」
劉曦玫更覺好笑:「小姐,你覺得你有什麼能力?現在有能力長得好看的一抓一大把,你覺得自己有什麼能耐排上名,還不趁別人嫌棄你之前趕緊改了。可別計較那一分半分兒錢了呦,都是投資。把目光方遠些,想想以後,你是想繼續領著幾千塊錢累死累活的畫圖,還是想跟在人家身後領著高薪吹空調。」她見艾青一臉反應過來的模樣,又握著她的手道:「哎喂,你怎麼這麼傻呢姑娘,要是別人抓著這樣的機會都變著法兒的討好了,你還這麼傻愣愣的幹嘛呢,不為別的,你想想你女兒啊,不是口口聲聲為了女兒嗎?」
艾青卻在另想,人家面上不惱不代表心裡不惱,自己還不知道能留幾天呢,倒不如實實在在的起碼能落個好印象,只是她最近也有意改頭換面,自然是要換個穿衣風格,便道:「我發發牢騷而已這麼認真幹嘛,穿著也是一門學問啊,我總得慢慢入門。」
劉曦玫一拍桌道:「你能這麼想就對了。不過,你那位風流事兒太多,他身邊少用女性,你穿的太露了有人說閒話,太刻板了又不討人家歡喜。」
艾青推了她一下,蹙眉道:「什麼你那位,別人不說閒話,你倒先開頭了。」
劉曦玫眼睛閃了一下,見她不高興忙解釋:「亂說的,這麼計較幹嘛。要我說。」她轉著眼珠子想,順手一指便到了一個正在試衣服的女人身上,「那件就不錯。」
艾青順眼望去,隔了咖啡店的玻璃門便看到一位年齡相仿的女子,上身穿了件小西裝,內搭裸色低胸雪紡衫,下面是包裹緊致的短裙。精幹中不失韻味,她不由聯想辦公室環境,確實不錯。
劉曦玫看著她詢問:「怎麼樣?」
艾青贊同的點點頭:「還不錯。」
「等人家走了我們也去試一套,我看你穿黃色就不錯。」
艾青喝了口水探著脖子笑道:「這回你說錯了,領導頂討厭黃色,我可不敢挑戰他。」
倆人正玩笑,不遠處試衣服的女人忽然高聲喊了句:「老公。」
倆人不由扭頭,那一瞬艾青只覺得渾身凝固,大腦缺氧,就連呼吸都困難,半晌都沒反應過來。
劉曦玫並沒察覺她的異樣,只是自顧自念叨女人試衣服就是麻煩之類的種種。
艾青心裡卻發苦,如果當初沒那檔子事兒,現在站在那裡的應該是自己,孩子也有爸爸,自己也不用吃這麼苦多還得費心討好別人。這麼一想,她愈發憤恨那人。
男人似乎感應到什麼似的,也往這邊看了兩眼,或是更多眼,多的讓那位女士都不高興了,見對面沒人回應才饒過她的丈夫,還玩笑說:「好好的出神什麼,傻了吧!」
秦升欲蓋彌彰的笑說:「看你啊,被你美的睜不開眼。」
等那人走了,劉曦玫跟艾青才去試了兩套衣服,屈辱激起了艾青的好勝心,她這會兒也不想價錢,大出血買了兩套,劉曦玫又慫恿她,這麼一激艾青順道去做了個頭髮,最後還挑了盤合適的彩妝。
回到家裡連她女兒都認不出了。
皇甫天端著碗誇道:「天啊,姐,你這是要競選仙女兒啊,搞這麼漂亮。」
艾青被誇的害羞,摘了包問:「天天怎麼過來了?」
皇甫天道:「我家裝修,麵館兒忙沒人管就被發配到你家了。」
艾青邊換鞋邊詢問他期末成績如何,皇甫天無所謂說:「反正有人墊底兒,我不可能是最後一名。」
「人總得往高處看吧,你怎麼能跟人搶最後呢。」
皇甫天辯駁:「姐,讀書也是看天賦的,你看那個唐一白,多少家教了,回回墊底兒,我還算好的了。」
許久不聽到那個名字,艾青一時想起,只覺得屈辱感往上湧,她不想多談,提點了小表弟要好好學習之類的話便帶著女兒睡覺去了。
隔日她換了一身行頭現身辦公室,孟建輝不由多看了幾眼,她一時不自在,又怕對方又挑剔什麼,站在那裡忐忑不安的等著數落,結果那人半句話沒說,一切如常,艾青在心裡舒了口氣,總算有一次順他的意了。
可這一天並不輕鬆。
孟建輝不知道吃了什麼炮仗,開了三個會議,連轟了三撥人。偏偏他全程英文,語速飛快,艾青站在最近的位置有的音節都分辨不出,更別說聽懂了,他要什麼東西,她多半靠蒙。
一眾人只管悶聲被訓話,最後又灰溜溜的出門去。
下午有個過來送圖冊的小姑娘,門都不敢進,只能委託艾青送過去。
艾青不想往槍口上撞,便推道:「還是你自己去比較好吧,他問起什麼你也好說明。」
小姑娘懇求道:「艾青姐,我聽說了孟工今天心情非常糟糕,不想被罵,還是你去吧,好歹你是跟前人,晚上我請你吃飯,隨便挑。」她雙手合十,「求求你了,我求你了真的。」
這時辦公桌上的電話響個不停,小姑娘又一直推,艾青被趕鴨子上架,只能推門進去。
孟建輝留了個側影給她,窗外是大片大片的火燒雲,映的整個屋子也發紅,他正斜靠在窗前正在抽菸,眉頭蹙成了小山,煙霧牽著愁思跟煩惱裊裊上升,偏偏今天他又把頭髮弄短了,微微眯著眼,更顯眼神深邃,只讓人覺得高遠難以親近。
艾青心裡咯登一聲,想我這真是沒事兒找事兒,捧著圖冊的手直冒汗,不等她走到辦公桌,孟建輝倒先開了口。
他吐了口煙問:「你來多長時間了?」
艾青想你是問我在這裡工作呢還是給你工作呢?還未她糾結清楚,對方又問:「你來這裡是幹嘛的?」
「跑腿的?」
「打雜的?」
他微微側臉,鼻息輕哼,略帶嘲諷:「幫人送送,討點兒小便宜?」
艾青被戳到短處無地自容,她站在那兒半天回不上話來。
孟建輝又看向了窗外,猛抽了兩口煙繼續道:「笨沒關係,努力就行,不會說話不重要,實在就行。艾小姐你有什麼呢?笨!不會說話!愛貪小便宜!簡直一無是處。」
「你到底是來幹嘛的?要是這點兒簡單的問題都搞不清楚,趕緊收拾東西走人,我這兒最不缺的就是你這一號!」
艾青一時被釘在原地,她半天沒反應過來,人家說的全是實話,她無法辯解,自己確實做的不夠好,就連個打雜的也不夠格。這話震的她耳膜嗡嗡作響,羞愧之餘艾青只覺得自己可憐又可恨,可她又不甘心就這麼走了,不甘心就這麼被判了死刑,站在那裡支支吾吾半天也不知道該幹嘛。
一直到孟建輝抽完了那支菸,他轉身將菸頭摁滅在菸灰缸裡,抬眉瞧了她一眼,厲聲道:「還站著幹嘛,誰的東西讓誰來送,下不為例,記住自己是幹嘛的。」
艾青忙嗯了一聲,她連頭也不敢抬,出門只覺得臉頰發燙,身體不能自己,緩了半天才回過神兒來,淚水不知道什麼冒出來,她捂著臉不敢讓人看見,只告誡自己千萬少管閒事兒。
至此,只要關於孟建輝的,他沒發話,她絕對不攬,他辦公室的事兒更是絕口不提。
久而久之,下面的同事待她也不如從前和善了。
孟建輝對她的挑剔也越來越多,工作根本沒有讓她喘息的機會,她只能不斷的學習,不斷的被嫌棄,不斷的被認同。
生活就像個車軲轆似的轉啊轉的,除了月底豐厚的薪水,實在是找不到半點樂趣。不過這解決了給女兒找學校的難題,她再不用處處跑路貨比三家,只挑了個貴一些的私立幼兒園,那邊各種設施齊全,就連老師也一水兒的研究生,素質高,還中英雙語。
小姑娘高興,父母也高興,直誇自己女兒終於有些出息了。
艾青笑笑卻想,這是哪門子出息啊,瞎貓逮住了死耗子,每每上班還心驚膽顫的,應付同事不行還得應付孟建輝,境況簡直是如履薄冰。
這日,她照常提前一個小時到了辦公室,卻沒想到裡面坐著倆人,一位是孟建輝,一位竟是許久不見的張遠洋。
艾青腦子忽然冒出了個想法:我不會要被踢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