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苦笑了聲,無力的搖頭:「從我結婚那天起,發生那樣的事情,所有人都讓我忘掉,可是我在維護我的權益有什麼不對?我的丈夫說我無理取鬧、婆婆說我不檢點,周圍目光怪異。等我離婚帶著孩子,家裡一團糟,還要受別人冷眼。哪怕是當初我爸媽把孩子送人,我得了抑鬱症,再後來恢復,接觸社會的時候卻跟個傻子似的。跟人相親不敢說自己為什麼離婚,給人當個家教高中生都欺負我,所有所有的結果我都承擔,但是我從沒覺得我要告孟建輝是錯的。一直到今天,你跟我說這些話,我才發現,我是真的錯了,而且錯的離譜。」
「艾青。」
「真的,我固執己見,不識大體,傷害的只有我家人。就連秦升,我們在一起六年啊。」艾青拍著胸口,「六年的感情,一文不值,當初他給我20萬說是孩子的撫養費,我還一心覺得他是個好人。孟建輝,發生那樣的事兒,他一張支票就買了個心安,面對我理直氣壯。就是你,我一直以為你……」她苦笑著搖頭:「受害者是我啊,有人考慮過我的感受嗎?是不是你們都把我當成砧板上的魚了,誰過來都能心安理得的剁兩刀,對嗎?」
「艾青。」張遠洋推過一杯咖啡道:「你看這個杯子,如果人是這個杯子,那人性就是溶液,有人裝的是咖啡,有人是白開水,有人也可能是可樂,隨著周圍事物的影響,會不斷往裡面添東西,你預料不到的,無法想想的,很多很多,然後慢慢變質,一個人,你永遠不會認清他的真面目。你沒錯,只是太單純,太相信別人了。」
「你是個好姑娘,以後還有大好的青春,沒必要把自己堵死了。既然有人心理不安,為何不利用這種不安往上爬呢,這是你該得的。」
艾青搖搖頭:「好姑娘是個貶義詞。」
「那你想怎麼樣呢?這是個錯誤命題,無解。」
她扶著胳膊起身,卻差點沒站穩整個人晃了一下。
張遠洋忙伸手扶了一下,艾青推開他,慢慢的從自己座位上離開。他見她精神不太好,隨便拍了兩張大鈔在桌上,忙追出去道:「我送你回去。」
艾青搖搖頭道:「如果我知道孩子是他的肯定不會生。」
「現在說這已經沒必要了。」
她本是一臉驚嚇過度的模樣,臉上卻忽然出現幾乎癲狂的笑容,笑的張遠洋脊背發麻。更沒想到這個時候她還能冷靜的說:「人心不古,這話說的真好,張遠洋,你說有沒有一天我把他們一個一個也弄死,不是也有句話說風水輪流轉嗎,會轉到那一天嗎?」
她像是在問自己又像是在問對方。
張遠洋並沒有來得及給她答案,艾青已經掙脫了他的胳膊離開。
陽光透過雲層紮在地上,剛剛的陰霾不復存在,人間在金黃陽光的照射下愈發生機勃勃。
她純白的身影在車水馬龍裡分外扎眼,像是一隻脫殼的精靈,格格不入、無所適從。
有那麼一瞬他在想,自己剛剛做的實在是過分,她確實很無辜。
隔天艾青隨了皇甫天一同回去,兩人不約而同了隱瞞了這事兒,艾青只告訴母親還在出差,張遠洋幫她安排了家酒店,她躺在那裡竟然出奇的冷靜。
張遠洋只道:「你別擔心,他很快就把孩子送回來的。」
艾青沒應,獨獨看著窗外出神。
秦升竟然還打來幾通電話,從起初的不可置信到瘋狂,現在艾青看來竟能冷靜的應對,還能同對方講話。
那邊問說情況如何。
艾青卻道:「還好,就是孩子最近一直說爸爸的事兒讓她難以應對。」
這也是簡單的抱怨,她並未多說,卻把話題轉移到了對方孩子身上,間或提兩句鬧鬧的事兒,回憶往昔種種,末了又道謝,當初要不是他給的那些錢接濟,都不知道怎麼過,總之是感謝過多。
那邊應對自如,毫無羞愧之意。
她只覺得越來越麻木。
隔天大清早韓月清就打來電話抱怨:「艾青,你是有多忙呢?怎麼連送孩子的時間都沒有,還讓同事捎過來,錢夠用就行,不用這麼拚命。」
艾青忙打謊道:「媽,我這幾天實在是太忙了,過了這段時間就會清閒很多的,你讓鬧鬧給我講話。」
韓月清卻道:「艾青,你是不是有什麼事兒瞞著我。」
「沒有。」
「你是不是交了什麼男朋友?艾青我跟你說你現在這種情況可不能像別人那樣胡鬧,做什麼都要三思,千萬別讓媽媽給你操心了啊,你不想想自己也要想想鬧鬧,你走錯一步孩子也跟著倒霉,以後找對象都是問題,你想不到我只能都跟你說,沒有就不說了,如果有了趕緊帶回來讓我跟你爸看看,別自作主張。」
艾青嗯了聲,又交待跟鬧鬧說話,那邊孩子接到她的電話就大哭也不說話。
艾青問:「你想媽媽了嗎?」
鬧鬧嗯了一聲,然後又哇哇大哭。艾青胸口堵了一口氣無處發洩,她再沒顧前向後的猶豫,直奔公司大樓,時間尚早。
上班的還沒幾個,門衛大爺還跟艾青招呼。
她直接衝進了辦公室,意料之中,孟建輝就坐在那兒,依舊是平常姿態。
見人進來,他抬頭看了一眼。
對方已經跑過來,照著他的臉就是狠狠一巴掌。
艾青指著他道:「你做那麼多沒良心的事兒,就不怕遭天譴嗎!」
孟建輝冷靜的瞧了她一眼,慢慢從剛才反應過來,他緩緩起身,從冷靜到陰鷙,壓著嗓子道:「我是不是對你太寬容了。」
艾青冷笑道:「你這麼卑鄙無恥的還知道什麼叫寬容,睡了別人理所應當,抱走別人的孩子理所應當,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夜路走多了就不怕撞到鬼嗎?」
孟建輝不怒反笑,那一巴掌一點無所謂,他摸著下巴思忖道:「我說你大清早這麼大火氣,這麼說吧,我這人就不走正道,鬼見了不少,人也不少見。倒是艾小姐,這麼正兒八經的人,跟在我身邊工作這麼久到底是為什麼呢?反正是心思不純。」
艾青咬牙切齒:「無恥!」
他攤手:「你這就說的沒意思了,當初你前夫找我的時候我可是二話沒說給了張支票,你說他不找警察找我幹嘛呢?是不是你倆合計好了坑我,說不清了又來訛我我,黏上狗皮膏藥了是吧。至於你說你女兒,這話別說的太早了,你一個人也生不出來,能是你女兒就能說別人女兒,我說的絕對沒錯。」
她忍無可忍,揮舞著胳膊朝他沖上去,卻被孟建輝半空握住。
他鐵青了臉道:「你還打上癮了是吧!」
「噁心!你這種人真是噁心!」
「你沒病沒痛的噁心什麼呢?到底是噁心別人呢,還是噁心你自己。」
艾青不想再與這無恥之徒理論,狠狠的甩了他的胳膊,,轉身就走。她手摁在門把手上,有人呵道:「站住!」
「上班時間你去哪兒!要走收拾東西走,走了再也別回來。」
艾青狠狠的斜了他一眼,轉身回到自己工作桌面,啪啪的把東西全拾掇到箱子裡。
孟建輝只是背身站在窗戶前,那五個指印反省了一會兒越發清晰。
不多時有人開門進來,張遠洋瞧了艾青,照常打招呼道:「早啊,我買了早餐。」
艾青低頭吸了口氣道:「不用,以後我也不回來了,就是告誡某些人,小心吃飯噎死了。」她沒再多收拾,拿了兩件東西就往外跑。
窗外陰雨連綿,那人只是站在窗前就這雨幕抽菸,許久回頭瞧了眼張遠洋,冷聲道:「開會!」
張遠洋卻想,你頂著五個指頭印這怎麼開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