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我比較笨,還是算了。

  旁邊幾個小同事瞧了一眼,商議聚會的商議聚會,討論回家的討論回家。更有人抱怨,也不知道誰安排的時間不當不正的點兒,聽說獎品豐厚,外地的著急回家,全給本地的人抽了,更有人由此上升到地域歧視。

  總之最後一天,胡天海地,亂說一通,更有人早早離開準備晚上穿的衣服。艾青已經算是有娃一族,不能跟小姑娘比較,與其他幾個有家室的同事一樣只能先把孩子安排好。

  時間還早,幾個人又商議去逛逛,有的抱怨腰疼有的抱怨手腕疼,要麼叨叨家裡的瑣事,要麼誇讚自己老公,就連購物,她們也不忘去男裝區走一趟,看看是否還有打折商品,或者合適家用的東西。艾青參與其中笑而不語,總覺得那世界還不屬於自己,總覺得自己還是個小姑娘,她似乎才走出校門,不過是只是多了個孩子。

  冬日的夜來的早,幾個人也沒買到什麼東西,便回公司,一切早準備好。

  艾青覺得就是個聚會而已,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沒什麼好準備的,想不到個個打扮精緻,相比之下她跟裸『奔差不多。

  旁邊的幾個女人道:「咱們這些有家室的跟人家比不得,那些禮服是穿著漂亮,不實用,做家務不行,上班不行,還不如多買件羽絨服擋風寒。」

  話是這麼說,艾青心裡還是彆扭,她實在不想把自己歸到家庭主婦一位。

  不多時,大家都到齊,三三兩兩入座。艾青也隨著坐下,還沒開始大家亂聊,旁邊的女人小聲嘀咕說:「其實這聚會最沒意思,年輕的找年輕的,漂亮的找帥氣的,就剩咱們這堆結婚的,大家都等著最後的獎品呢,聽說今年一等獎是冰箱不知道有沒有那個手氣。」

  艾青陪說:「我見好多人沒來,應該有吧。」心裡卻暗想,我要抽中多好,正好放在新家裡。

  那人癟嘴:「運氣這東西不在人多少。你知道去年一等獎誰嗎?」

  艾青搖搖頭。

  「孟工。」那人嘖嘴:「越是人家那種不缺的運氣越好,一抽一個準兒,後來重抽了一遍還是他,最後捐了。」

  「他還參加這種活動?」

  那人邊嗑瓜子兒邊說:「對啊,他們這種上頭的人肯定得來啊,一會兒還得發表感想什麼的,這些設計師裡我最喜歡他,沒架子說話還和氣,不像某些人才有點成績就吆五喝六的。對了,你之前不是還給做過幾天助理嗎?感覺不錯吧。」

  艾青只撿客套的說:「公私分明,東西是學到不少,只是跟著他工作壓力大。」她掃了一眼桌面,也沒瞧見有個白頭髮的。

  倆人就這麼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不多時,主持人上去念了開場白,院長上去講話,他年紀不小,拿著老花鏡使勁兒瞧,語速又慢還無聊,下面大家低頭磕瓜子兒打發時間。

  艾青更無聊,低頭在哪兒把瓜子整整齊齊的排了個遍。

  孟建輝是所有人都講完了才進來的,他頗為意氣風發,目不斜視,走起來帶風。後頭跟著的張遠洋,艾青目光掃過去的時候,張遠洋也瞧了她一眼。

  艾青心裡揪了一下,頷首示意了一下。

  該說的說了大家也開始玩兒,張遠洋挨桌的敬酒,到哪一桌都十分受歡迎,同一起的還有個谷欣雨。

  孟建輝坐在那裡也有小職員湊過去敬酒,不多時周圍就水洩不通。下級敬上級本就是習慣,不過別人不是有家室就是推三阻四一堆要求,孟建輝從來不多說,酒量好,讓喝就喝,也不為難誰,所以最受歡迎。

  張遠洋轉到艾青這桌時。

  大家都端著酒杯,只有艾青是飲料,張遠洋玩笑了句:「艾青,你這杯裡怎麼是飲料啊?」

  艾青忙說:「我酒精過敏。」

  張遠洋道:「酒精過敏聞著也過敏吧。」

  她不清楚酒精過敏到底是如何,謊言被戳破,臉頰緋紅。

  同桌的同事道:「張助開玩笑,我就沒聽過聞還能聞過敏的,欺負我們小同志,再罰一杯啊。」

  張遠洋道:「那是那是。」就因為這,在這桌上留了不少時間。

  艾青心裡卻胡思亂想,他怎麼不找別人偏偏找我呢?可瞧著別人光鮮亮麗,自己灰頭土臉的,又趕緊拽住自己脫韁的想法。

  各桌都走開,熟不熟的同事都能用酒當媒介藉機認識。艾青這一桌都走的七七八八了,她不會喝酒就窩在那兒。

  屋內亂糟糟的,抽獎還早,艾青無趣便趁人不注意,偷偷出去,走到天台上一吹,凍的骨頭都疼,倒是此時的城市,燈光閃爍,安靜美好。

  不多時,有人過來問:「怎麼出來了?」

  艾青回頭,才看到對方竟是張遠洋。

  他目視遠方,走過來托著護欄道:「上次抱歉,在醫院那些話我沒考慮過一個做母親的感受。」

  艾青拽了拽衣服說:「都過去了,我當時也太激動。張助怎麼出來了?」

  他一抬手:「抽根菸。」

  兩人沒有共同語言,有一茬沒一茬的搭話,張遠洋抽了半個煙的功夫才問:「你不能喝酒?」不等答案又說:「不能喝酒就多練練,以後少不了這種場合,技多不壓身。」

  艾青說:「嗯,我酒量很差,不敢喝。」

  「有心理陰影?」

  艾青不由瞧了對方一眼,夜色模糊了他的面龐,風吹亂了他的頭髮,這時候的張遠洋瞧著十分親近,親近的跟她像是一類人,張遠洋也知道,便點了點頭。

  他好心建議:「我認識個專治心理障礙的朋友,要不要介紹給你?」

  艾青不想多說這個,忙搖頭:「我比較笨,還是算了。」

  對方卻笑:「你一說這個,我倒想起,他徒弟從前帶了群人,一個學期下來,一半人克服心理障礙,又是一個學期,又有一半人克服,幾輪下來,只剩下了一個女生,死活克服不了。他不信邪,就把人喊道跟前單獨幫助她。一年下來,知道結果是什麼嗎?」

  艾青瞧著對方猜測:「還沒克服?」

  「對。」

  艾青尷尬的笑笑,又聽對方說:「我朋友之前還抱怨就沒見過這麼蠢的人,不過前半年他們結婚了。」

  他說話刁鑽,艾青實在是摸不著頭腦,勉強應付了句:「緣分到了吧。」

  張遠洋轉過身,背靠在欄杆上,朝著夜空吐了口煙氣。

  艾青沒話找話:「張助最近忙什麼,少見你。」

  「我?」他輕笑了聲:「孟工要去山區建小學,我給人跑路,找政府批地,全是亂七八糟的雜事兒。」

  「年後也要去嗎?」

  「一年半載完不了事兒。」

  「還回來嗎?」

  他磕了磕菸頭:「不知道他什麼算盤。」

  艾青心裡忐忑,道:「孟工想法確實讓人捉摸不透。」

  張遠洋糾正:「他是想得獎。」他抬手揮舞:「你想想,站在聚光燈下,下面全是世界級的大師,拿著獎盃跟他們分享心得,接受誇獎,近距離的交流。城市地標建築會請你做,立在那裡一天不倒,這個人就一天不朽,就像悉尼歌劇院那樣,歷史會記住你,他追求這個。」

  艾青被他說的心潮澎湃,不禁唏噓,心理隱隱騰出些希冀。

  一根菸抽完,張遠洋搓了搓手道:「我先回去,挺冷的,你也趕緊回去,小心凍感冒。」

  ……

  孟建輝已經被灌了數圈兒,要是從前,誰灌也無所謂,一兩口酒而已,現在不成,他一會兒要看看小朋友,滿身酒氣可不好,他往後一瞧,隊不短。掃了一圈找張遠洋卻不見人,心想這人真是狗肉丸子不上盤子,不用的時候成天晃蕩,用他的時候卻不見了。

  面前的小姑娘端著酒,眼睛閃閃,嬌嗔道:「孟工前面的人可都喝了,現在輪到我了您怎麼猶豫啊,前面人還是果汁兒我是酒呢,區別對待,再這樣得罰您啊。」

  孟建輝平常本來就沒架子,小年輕們想法不多自然打成一片,後頭還有幾個湊熱鬧,嚷嚷著如何罰。

  他抬手無奈說:「我今天有些不舒服,求放過,這樣,你們後頭排了這麼長,我一杯喝了怎麼樣?」

  大家嚷嚷著不行,有人又喊不公平。

  谷欣雨過來笑道:「你們就是把孟工灌醉了,小心把人嚇跑了,看你們以後找誰喝。」

  有個小年輕舉手道:「孟工,我們大家都想跟您喝,要不這樣,在我們這一堆人裡挑兩個,算到今晚的獎品裡怎麼樣?」又有人建議把別幾個設計師也添進來,都抽來喝酒。這樣喝的不多還好玩兒。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張遠洋進來的時候正熱鬧,他順手關了門說:「我出去一會兒錯過了什麼,這麼熱鬧。」

  才有人說了剛剛的建議,張遠洋挽了袖子道:「那好啊,怎麼抽,算我一個。」

  旁人怨道:「張助您天天跟著孟工還跟我們搶機會啊。」

  張遠洋說:「你們這是敬酒,我是罰酒,性質不一樣當然得搶咯。」

  一眾人哈哈大笑,索性把張遠洋這罰酒也定成了獎品。

  商議了一會兒沒結論,就讓谷欣雨來抽人,至於怎麼個抽法兒,點到誰算誰。

  開頭選了兩個還好,孟建輝算是輕鬆躲過去了。後頭有人開始走關係,鬧騰來鬧騰去,谷欣雨無奈:「我說奉獻一下沒想到大家都抱怨我了,這樣,我看誰今天晚上最懶就算誰吧。」

  她手一抬指著門口的人道:「就艾青,一晚上都不知道躲哪兒去了,正好張助也是偷懶罰酒,你倆喝一個,這回大家沒異議了吧。」

  聞言,坐在一旁的孟建輝抬頭掃了一眼,沒想到瞧見她眼睛紅紅的,鼻子也紅紅的,眼神迷濛又冷清,忽而想到什麼,他牽了下唇,又事不關己的同旁邊的人低語。

  有人過去跟艾青說了規則,也早有人端了酒過來把她推到了張遠洋面前。

  後頭一堆人哄鬧,艾青現在是騎虎難下,要不喝掃了所有人的興以後還要相處怎麼都不好,現在也只能犧牲小我。

  張遠洋看著她小聲問了句:「你行不行?」

  艾青瞧著那小杯,心想我就喝一口,應該沒事兒,便點了下頭,兩人正要碰杯。

  有人橫空插嘴道:「張助本就是個酒罈子,偷懶了才罰一杯酒,趕緊換一個啊,錯過這村以後就找不著店了。」

  他聲音帶著笑意,七分隨意三分玩笑,十分自然的融入到這氛圍中。

  旁人聽了,趕緊拉住艾青的胳膊,指著張遠洋說:「孟工說的對,張助這樣太便宜你了,得換一個。」

  張遠洋一頓,攤手道:「那你們想怎麼樣?」

  「喝個交杯酒!」

  「先唱首歌再喝交杯酒!」

  「跟男同胞舌吻!」

  「公主抱!」

  艾青從空隙瞧了眼沒事兒人似的孟建輝,心裡狠狠罵這人有病!

  最後也不知道誰出的餿主意,讓倆人矇住眼,互相餵酒。

  張遠洋無所謂,只當娛人娛己,艾青也是趕鴨子上架,倆人身高差不少,艾青還穿平底鞋,更難拿捏。

  倆人是竭盡全力想餵到對方嘴裡,結果一個倒進了對方脖子裡,一個澆了對方一臉。

  大家尖叫起鬨,把聚會推到了高潮。

  艾青滿鼻子滿口腔全是辛辣味兒,有人拍著她的背問怎麼樣,她難受的說不上話來,只能的搖頭。後來的抽獎也沒參加,由人扶著去衛生間沖了沖臉。

  谷欣雨在一旁勸說:「你別惱啊,喝酒了玩兒的沒樣兒,逮著誰都這樣,上回還給我畫了個大花臉呢,習慣習慣就好了。」

  艾青潑了兩把水,咳了兩聲才扶著水台說:「沒事兒谷姐,我不會喝酒,有點兒難受而已。」

  谷欣雨拍拍她的背,和氣說:「你不惱就好,不會喝要練練,以後少不了,下次逮著坑你的人也要好好出氣,以後還有聚會,機會多的是。」

  艾青嗯了聲,谷欣雨又說:「那你多洗兩把,我去看看,一會兒還得組織人把地方收拾乾淨了。」

  人走了,艾青又撲了兩把臉,她愣怔的時候,有人站在她旁邊,水龍頭裡嘩嘩的流水。

  餘光處有男人細長的手指,潔白的襯衣,圓潤的扣子。他動作優雅,慢條斯理的洗了一遍手,又扯了張紙一點一點擦乾淨。

  這裡男女衛生間公用一個前室,艾青不奇怪遇到男人,但是她不抬頭也知道這人是誰,她想起上回皇甫天說的,喜歡白色的人不是潔癖就是巨挑剔,皇甫天說的確實不錯,不過他少說了一句,孟建輝還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