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氛圍好,艾青暫時將這些俗事放在一旁,大年初一帶著鬧鬧去了親戚拜早年,今時不同往日,曾經有多鄙夷現在就有多羨慕。
小姑娘全穿的名牌貨,本來就生的白,這會兒更漂亮,活脫脫從畫框裡走出的小公主,在一眾孩子裡分外拔尖兒。孩子高興,艾青也高興,至於別的,虛情假意,面上過去就行。隔日艾青特意提了東西去瞧了瞧谷欣雨,對於她的到來對方十分驚訝,招呼熱情。
谷欣雨一家都在,她有個七八歲的小兒子。
艾青還給人孩子包了個大紅包,谷欣雨客氣笑道:「看你,過來就過來,還包什麼紅包。」
艾青摸摸人家孩子的頭說:「過年嘛,小孩子都圖個這。」
對方笑笑,又問怎麼沒帶她家小朋友過來。艾青只說孩子跟著姥姥玩兒,兩個女人圍著家長裡短四處漫談,艾青有意往工作上挑,對方卻厭倦道:「你可別說這些了,過年了就好好休息,以後的時間全攤上面,到時候你可能一句都不想提,所以休息的時候就好好休息,工作的時候再談工作。」
艾青準備豁出去挑明,谷欣雨家卻來了親戚,她只能把話都吞進肚子裡,在那兒尷尬的坐了會兒也插、不進話,最後只能怪自己猶猶豫豫不知道把握機會,眼見著中午,便起身告辭。谷欣雨把人送到門口,艾青瞅著沒人趕緊說:「谷姐,其實我今天找你有些事情。」
谷欣雨一愣,隨即溫和笑道:「看你,有話不早說,吞吞吐吐的我還以為照顧不周呢,也怨我,說話太直。有什麼話你說吧。」
艾青一鼓作氣道:「我想問問你關於孟工的事兒,他是年後準備去山區建個小學嗎?」
谷欣雨點頭道:「我聽說了。」
「那你知道公司具體怎麼說嗎?」
「這個我不太清楚,你之前不是給人當過助理嗎?怎麼不去問問他。」
艾青笑道:「我只想瞭解清楚了再去問問。」
「你想去?」
艾青點點頭。
谷欣雨道:「這麼好的機會,想去的不在少數。」
艾青眼睛睜大,對方又說:「你問誰不如問孟工,這事兒我不太清楚,他跟咱們公司是一年一年的簽合同,明年還不知道是什麼情況。而且我聽說他才組建了自己的團隊,帶不帶公司的人還得另說。你之前不是給他當過助理嗎?說話的機會更多,問他比問我強百倍。」
如此,艾青只能道謝離開。走到半路,她接到張遠洋的電話,這邊欣喜若狂,那邊冷靜如常,先說了過年好,又抱怨如何如何勞累。
艾青有意搭話,關心說:「還在山區忙嗎」
張遠洋在那邊指揮什麼,又同她道:「山區哪兒有這麼好的信號,我在給人收拾家,你要不要幫我參考一下弄什麼樣的傢俱。」
她手機沒抓穩差點兒掉地上,又問:「張助過年不回家?」
「過完年就回來了,我這短信亂七八糟的一堆,也沒注意,剛剛亂翻才發現,趕緊給你回個電話問個好。」
艾青臉頰燥熱,嘴角笑的尷尬,只想快快結束這通電話。
她恍然想起那夜冷風刺骨,張遠洋站在頂樓,那麼親和,淡淡幾句話讓她心潮澎湃,充滿嚮往。那天晚上,她彷彿真的跟他站在同一高度,同給孟建輝開車,同與一人說話,同是一個世界的人。一切歷歷在目,艾青當時有多驕傲,這會兒就覺得自己多傻x,就連去谷欣雨家的那份衝動此刻也讓她羞愧不已,要不是沾了女兒的光,誰稀罕搭理自己。
她甚至頹廢的想,要不要給張遠洋再打個電話,像孟建輝一樣的使喚他,讓自己可笑的虛榮心更上一層樓。
她越想臉頰越燒的慌,匆匆回家,父母已經做好了飯菜,姑姑一家今天也在,歡聲笑語。
皇甫天見著人就要紅包,艾青趕緊給了他又祝福他來年學業有成。皇甫天把紅包往兜裡一揣,笑嘻嘻道:「姐,要不你再贊助我輛自行車唄。」
艾蓮呵斥道:「別搭理他,新車還沒騎幾天又丟了,以後上學就走路吧!」
艾青笑笑,勉強應付了一桌。
下午她幫著女兒收拾衣物,挑挑撿撿,放進箱子裡又拿出來,她心裡煩躁不安,折騰數遍,最後索性全倒出來輕裝上陣,反正孟建輝會買,帶不帶有什麼關係!至於自己她也只拿了幾件簡單衣物跟洗漱用品。
收拾完一切,艾青還覺得心絞難熬,又接到了劉曦玫的電話,那邊活力四射,約她出來坐坐,艾青藉口去老家推辭。
那邊也沒再糾纏,只是遺憾道:「那你什麼時候回來,咱們坐坐唄,我跟你說前段時間我去國外溜了圈,發現了個大新聞啊!」
艾青沒應,那邊繼續道:「我發現那個孟建輝不管去哪兒都帶著他那個助理,你說倆男的天天黏在一起幹嘛,還長那麼帥,肯定有一腿。」她言語自信,艾青能想像出那份狡黠,竟覺得有些好笑。
對方又嘖嘴說:「我覺得孟建輝是個受,白白嫩嫩的最合適,就是年紀有些大,不知道咯不咯牙。」
艾青意興闌珊,聽她在那邊喋喋不休講個不停,全是些不著邊際的話,雖是無用卻讓她心情好了不少。
隔天孟建輝來的早,艾青有些怵,卻並沒有瞧見張遠洋,她在心裡吐了口長氣。
車子從破舊的小區開出,走上正道,路越走越寬,一直將喧囂的城市甩在身後進入靜謐山林。
一側白色山脈連綿,樹木近在咫尺,枝幹上堆滿了雪花,有樹橫斜在半空搖搖欲墜,另一側傳來潺潺的流水聲,白色的冰柱掛在石間,山林中隱約還能瞧見些白色建築。
雪花自由散漫的往下飄。
鬧鬧第一回見這樣的景色,艾青也覺得心曠神怡,母女倆只管到處瞧新鮮。
一直繞了幾圈到了處小木屋,孟建輝下車帶著倆人脫了鞋直接進去,木質的地板溫暖舒心,鬧鬧喜歡,按著格子跳來跳去。
房子不大,只有一層,四面圍合,繞了一圈廊道,簷下掛了一圈各種動物形狀的小風鈴,風一吹,叮噹作響。木質欄杆上還擺著兩個尺把來高的小雪人兒。
小庭院中種了些灌木小景,還搭著個小鞦韆,該是新弄的,木色嶄新。
艾青心想這人真是用心。
小姑娘靠著艾青到處瞧,新奇又怕生,躍躍欲試。
孟建輝蹲下問道:「鬧鬧喜歡嗎?」
小姑娘咬著指頭點點頭,又羞怯的問:「我想玩兒雪,可以玩兒嗎?」
孟建輝說好,牽著她去了屋裡,幫她穿了紅色的小雨衣、紅色的小雨鞋,小姑娘十分高興,蹦蹦跳跳的喊:「媽媽,你看我是小金魚。」
艾青笑笑說:「嗯,你是可愛的小金魚。」
孟建輝抬手對她說:「你住西邊的房間吧,再看看廚房有什麼隨便做一些,讓你跟遠洋說一聲你也不說,不知道他都買了些什麼。」
艾青點頭,交待女兒不要把身上弄濕了,拉著行李箱從他身旁走過,鼻間隱約有些甲醛味道,又掃了他一眼才發現對方面容頗為疲憊,眼中帶著淡淡的血絲,她腦中靈光一現,便說:「孟工你要是不舒服就不用陪著她玩兒了。」
對方平靜的瞧了她一眼,說了聲沒事兒。又說:「又不是工作,不用拿那些拘謹稱呼。」
艾青可叫不出他的名字來,只是笑笑。她回到自己房間,裡面佈置簡潔帶著明顯的男士風格,她知道這是張遠洋佈置的,但是昨天那份羞恥又煙消雲散了,她使勁兒想找竟又找不回來。
艾青越來越認不清自己,有時候自信有時候自卑甚至有些時候面目可憎,思來想去,終於得出結論,自己最近接觸的圈子跟自己的經濟基礎太搭調,一切都是自己虛構出來的泡沫,她還是那個平凡的沒有任何亮點的女人。
這樣的想法讓她一朝回到解放前,卻激起了她從前的鬥智。
她看著頂上的檁條出了會兒神,翻身起來,一身輕鬆,窗外,孟建輝帶著小姑娘玩兒的開心。艾青嘴角不覺露出笑容,十分滿足。
忽而又天真的想,這人要是我爸多好!
屋內溫暖,艾青換了件居家服,她去廚房裡看了看,冰箱裡裝的滿滿的。時間尚早,她尋思著做兩個大菜,還想問外面那人有什麼忌口,孟建輝倒是抱著鬧鬧進來了。
窗外冰冷。
她臉頰上帶著介於女人跟女孩兒間的嬌媚,額前碎髮可愛,整個人都暖的都快融進了這溫暖的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