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卷一《起於野》用我三年換

  宋初一暢通無阻的到了關押兩名女姬的地方,僅僅是在東邊營地的空地上用麻布圍了一圈來遮風。周圍有十餘名兵卒守衛。

  宋初一見無人阻攔,略頓了下腳步,思忖須臾,才進了圍帳內。

  昏迷的那名女姬躺在一堆乾草上,還未曾醒過來。另外一名女姬,就著微弱的火把光線看清楚來人,立刻匍匐在地上,「嗯公。」

  宋初一略略盤算了一下,把自己的態度調整到既不過於殷切亦不顯得過於冷淡,「不需多禮,你且起來。」

  「是。」女姬直起身。

  宋初一尋了一處空的地方盤膝坐下,望著對面把自己藏在陰影裡的女姬,從她纖瘦的四肢,能略估計出她的年齡最多不超過十七歲,宋初問道,「你是哪裡人?」

  「奴是魏國人。」她說完,似是覺得聽起來會有歧義,便又補充道,「我王是魏王。」

  「何以淪落至此?」宋初一繼續道。

  女姬沉默了片刻,才道,「我父被奸人所害,全族充作奴隸,我姐妹與母親分做一處,母親重病將逝,又見那看押之人似有壞心,怕我姐妹受辱,便拚死助我們逃出來。」

  宋初一聽罷,喟嘆道,「令慈愛女之心令人感動,然而逃出來又如何,不過是從狼口跳入虎穴,這天下……並不寬容。」

  女姬身子微微顫抖,顯然宋初一的話勾起了讓她恐懼的回憶,不說別的,便是方才,被一群兵卒圍觀的場面,也足以令她雙股顫顫。

  「你可知道,魏王對衛國做了什麼?」宋初一以最簡單易懂的語言道,「魏王脅迫衛侯出兵攻打宋國,衛國弱小不敢不從,衛國出兵後,魏王卻一割地借道為名,佔了衛國七座城池,眼下正是群情激奮,你們此恰闖入衛國軍營,實在是天時不予人啊!」

  女姬渾身緊繃,忽然再次匍匐在地上,聲音裡帶了哽咽,「求先生救奴姐妹,奴願做牛做馬,報答先生救命之恩。」

  宋初一眉梢微不可察的向上揚起,過了片刻,才道,「我來,也是見你二人可憐,忽生惻隱。眼下衛國想留我,條件是三年之間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不得離開衛國,倘若我以你們二人為條件留下,衛國應當會放人。我雖有鴻鵠志,但以三年時光換兩條人性命,卻也是值得。我只問你二人,願不願意跟隨我?」

  女姬心中歡喜,抬起頭來望著宋初一,彷彿是想確定她說的是不是事實。她見宋初一依舊是一副端坐淡然的模樣,似不是作假,立刻行大禮,激動道,「先生大義,奴願意跟隨先生!阿姊必然也願意跟隨。」

  如果宋初一不救她們,到最後難免會被衛軍糟蹋。女姬並未看出宋初一其實是個女子,她們也是士族出身,對士人難免會有一種親切感,更何況就算淪為別人榻上的玩物,也總比在這裡被這樣人胡亂糟蹋要來的好些。

  「如此,便安心吧。」宋初一達到目的便起身,將身上的外袍脫了下來丟給她,舉足離開。

  女姬雙手托著外袍,躬身道,「謝主!」

  偎在火堆旁的兵卒們看見宋初一衣袍整齊的進去,出來便沒了外衣,不禁投來曖昧的目光。

  宋初一心中早就決定留在衛國,三年,對於她現在的年紀來說並不算長,三年之後,她也不過只有十八歲,正是能幹一番大事業的時候。

  這兩個美姬,不過是順帶撈上一點便宜,衛國多半也不會在意這兩個魏女的去留死活。

  一夜北風呼嘯。

  次日天色剛剛熹微,籍羽便站在了宋初一的帳前,但他沒有打擾,只是拄劍而立。

  大風呼嘯著撩起他散亂的頭髮,在風裡顯得有一絲狼狽,卻不失氣概。

  直到天色大亮,宋初一才從帳子裡鑽出來,看見籍羽如石碑一般的佇立,微微怔了一下,打了個呵欠,伸手攏了攏單薄的衣襟,道,「籍師帥這麼早?」

  籍羽回過頭來,打量她一眼,「先生已經決意要用三年換那兩名魏女?」

  「是。」宋初一早知道他會得到消息,所以也並不驚訝,只是平靜的問道,「不知衛國可捨得那兩名女子?」

  「本就不是我衛國之物,先生要,便儘管拿去,不過那兩名魏女身份不簡單,或許是魏國密探,所以我等不會放棄監視,這一點,還望先生體諒。」籍羽道。

  宋初一嗯了一聲,「這是自然,倘若發現她們不妥之處,還望告之。」

  「好。」籍羽收起劍,朝宋初一抱拳拱手道。

  密探?宋初一輕笑,她也不過是利用她們的容貌而已,倘若她們忠,她自然有忠的用法,倘若她們不忠,也有不同的對策。只是這兩名魏女若真是密探,她可利用的程度就少了許多。

  不過是白撿來的便宜,宋初一也就不挑剔了。

  籍羽說話算話,很快便將兩名魏女送了過來。

  軍隊開始整裝返回濮陽,等待了一夜的士卒,沒有聽到要突襲魏軍的消息,卻忽然按照原計畫返回濮陽,驚訝的同時,也沒有幾個人去詢問將令。

  因為過了一個晚上的時間,眾人心中的憤怒仇恨漸漸平緩了一些,再加之急行軍的睏倦來襲,他們忽然對突襲失去了信心,畢竟魏國擁有幾十萬的雄師啊,三萬人,是以卵擊石。

  整個軍隊的氣氛與昨晚是天壤之別。斷甲殘兵,他們身上只有與宋軍對戰時留下的傷痕纍纍,只有急行軍的滿身疲憊,一路上拖拖拉拉,與難民無異。

  戰意,不過只是一瞬間而已。

  魏國這次的流氓手段,令衛國元氣大傷,幾乎有亡國之危。

  對於衛侯,宋初一不抱有任何希望,無論是衛國還是衛侯,都沒有爭霸天下的資格,她留下,只是為了給自己一個緩衝的時間。

  以前宋初一的理想只在安身立命,因此在哪兒能混著,她便去哪兒混,但她眼下的心境卻是認為,擇主,一定要擇雄主,哪怕到最後兔死狗烹,至少曾經肆意的揮灑過自己的才能,在青史上留下一筆。